天下

　　邵珩摇了摇头，“我觉得还是再等等，现在明面上的人就剩了太子与四皇子，不用想也知道现在四皇子定全力对抗太子，他们两者相斗虽不至于两败俱伤但太子这边多多少少有些损失，我们可以等双方都削弱些了在拿出来不迟，到时候彻底断了四皇子的路，在将力气全部放在太子这边，这样岂不更好些。”

　　“王妃这些说的都很对。”李云晟道，“要是来日方长自然是王妃这个法子更可行，可惜的是，父皇他，可能没有这么多时日了。”

　　邵珩微微惊讶，“父皇的身子又严重了不成？”

　　“他这次算是瞒的结实，这个话儿还是上次月中进宫母妃告知于本王的。”

　　邵珩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道，“王爷等着，我这便去给王爷取来。”

　　邵珩进了自己的书房，这是婚后她让人整理出来的，放着些以前喜欢的孤本，都是从家里搬来的，也有不少的玉章，大小形制不一都摆在各自的盒子里供邵珩随时把玩。

　　邵珩见自己手下的人也皆是在此，这书房完全是邵珩一个人的地方，她没邀请过李云晟进来，李云晟便连从这经过都不曾。

　　走到书架的暗格出，将上面的书放到一旁，将钥匙插入隐秘的锁孔转了两圈后，邵珩摸到下面凸起的点用手轻轻一按，暗格两侧的板子便自己缓缓地向外展开，露出个不算大的空间来，进入眼帘的是一只无任何装饰的黑漆盒子。

　　取出盒子，再次摸到暗格下的凸点，暗格缓缓闭上，啪嗒，极细微的一声落锁声响过，像是什么都没出现过似的，看不见一丝曾经打开的痕迹。

　　书架上不止书，还搁着存着邵珩印章的盒子，盒子件件精致，一眼看去大大小小满架琳琅，不像一般的书架，这个倒更像是博物架，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房间里多是这种架子，因此在其中一个藏着微小的机关自然不会引人注目。

　　盒子里装的便是邵正参曾交给她的嫁妆，能引起朝堂好一会儿动荡的厚厚一摞纸。

　　邵正参给她的时候，邵珩也忍不住吃了一惊，当即便差点脱口而出让邵正参赶紧报与皇上。

　　所幸一向的沉稳没让她当场失态，后来倒是也证明邵正参所说，盒子里装的人都安分守己，至少表面上如此，如此的话，拖个一年半载也倒是无所谓了。

　　能收集到这么多的东西，必定有个更严密的组织，可这其中许多家府邸都没有集锦阁的人，邵珩对父亲不曾现于人前的的势力又多了两分估量。

　　将盒子放到李云晟面前，邵珩道，“就是这个了。”

　　李云晟看着盒身笑道，“盒子不小，辛苦王妃了。”

　　邵珩敛裾跪坐，递上一把钥匙，“装着一尺来厚的纸张，自然不能小了去。”

　　李云晟接过钥匙挑眉看着邵珩，“本王这四哥罄竹难书了不成？竟有这么多的……罪证？”

　　随着一声清脆的开锁声，邵珩道，“四皇子在这件事里最多是个牺牲品，他应该是毫不知情，但是却也跟尊位彻底无缘了。”

　　李云晟面上这才带出了两分肃容，夹在常年对着邵珩的笑意里，倒也不容易看出。

　　“是什么东西这般神奇，能让堂堂皇子成为牺牲品的？”

　　说着李云晟取出最上面的书册来，向右翻开。

　　书册连个外封都没有，只在扉页写着两个字，“总述”，字迹倒是颇挺拔，笔锋转换之间有巍峨之势。

　　“这份东西除了父亲便只有我看过，是些时日久远的事。”

　　李云晟又翻过一页，“册子是丞相亲手写的不成？”

　　“是我。”邵珩道，“父亲交给我时只有册子下面的东西，都是一家一家的证据，虽详细却未加整理过。我便结合着证据以及父亲亲口所述的将来龙去脉写了下来，以应对向现在这种情况，让第三人也能看得清楚。”

　　李云晟一听这话将册子又翻了回去，指着“总述”两字，抬头看着邵珩，“这是王妃的字？”邵珩的字李云晟见过不止一回，虽同样的带着雄浑大气，但起势运笔都不像一个人，邵珩平时的字迹更加圆润些，而纸上的字却是锋利居上。

　　邵珩并未抬头去看只理着伏在案上摊成花一样的广袖轻声道道，“左手。”

　　“本王还真没见过王妃的左手字，甚至没听王妃说过。”

　　“除了王爷也没旁人见过，我自然也不会出去宣扬，正是如此，这么份东西我才用的左手字，上述虽隐秘，但总要是出来见人的，就像现在，却不好让人知道经予谁手，是否早有预谋。”

　　这么一说李云晟更加好奇了，也不再同这些细枝末节浪费时间，打开册子快速扫了起来。

　　许多年前，至今已有一甲子，京城有个手法娴熟的稳婆，经她手出生的小孩无一不是健康活泼，且大多母子平安，就算是遇上母子难保其一的情况，只要及时的请了她来，也都能化险为夷，当然，这稳婆不是神人，亦不乏回天乏术的情况，遇上就剩一口气吊着时的人时，稳婆自然也不能插手生死。但她也能遵守母亲的意愿选择保下一个。

　　是的，这稳婆有一怪癖，接生时从不听从其他人关于保谁的意见，只听产妇一个人的，此外，她还有一个怪癖，就是接生时从不假手他人，主人家无论大小婢子连门都不让进，连各种器具都是自己准备的，她无论去谁家接生都自己带着两个婢子，两人都挎着大大的篮子，里面是白布剪子蜡烛，以及迫不得已时才会用上的刀子。

　　请了她来，主人家要做的事除非万分紧急时便只有一直不停的烧热水，由其中一个婢子端回房里，另一个便是辅助稳婆接生，涮洗绸布，递送被火烤过的剪刀。

　　稳婆还有一点，便是收费高，这些只针对于官宦人家富商大贾，对于平民百姓，她可以分文不取。此三点虽都颇是由着性子来，但大户人家请她接生始终络绎不绝。

　　这个传奇般的稳婆已经去世了好多年了，早便没有人再记得她，除了李云晟手里的小册子。

　　大概是稳婆能力太高，因此也便少有人注意到虽经她手的孩子大多健康平安，可后来却有不少夭折的，大多都在十余岁间，尤其是钱拿得多的人家这种情况越多。接生时稳婆在孩子这里几乎没有出过意外，就算是母亲开口要保自己，孩子也多会化险为夷，不过这些只有产妇与稳婆知晓，她不会往外说，产妇为了家里地位也多会说竭力保孩子，结果自己幸运的活了下来，这时候，会另有大把的银子送到稳婆府上，稳婆一律照单全收。

　　孩子体弱，一时的脑热头疼都可能丢了性命，发生了早夭这等不幸的事一家人除了悲伤自然也鲜少有人怀疑此中是不是有何猫腻，自己的孩子是否真的因病而亡，更不会两家相遇时互相说说，你是不是也死了个孩子，那你家的稳婆是不是跟我请的是一个……

　　因此这么多年过去，从未有人怀疑到稳婆身上，这稳婆在京城算是凭空出现的，凭着自己实力打出一片天下，先是在平民中传出名声，不久后便进入富贵圈好好捞了大笔银子赢得了更大的名声，十几年后，她自称赚够了银子便回乡隐居了。当时京里仍有不少人念叨着她，这些老一辈的人去世后，稳婆也在人的嘴里销声匿迹了。

　　或许也有这个原因，她离开的太及时，在最初接生过的孩子长大后不久便离开了，因此还未有人将其中的事联系起来。

　　李云晟从手里的册子中得知了曾经发生的事，饶是一向淡定如他，也忍不住小小吃了一惊。

　　原来这稳婆其实是个奸细，是格夙那边的人，格夙便是宗熙帝时挑动其他几个属国带头跟宗熙帝打过几仗的属国，这事还要发生的更早些，在宗熙帝父亲朔兴帝时。

　　稳婆最初的身份邵正参也没查出来，能确定的只有她确实能做一个手段高超的稳婆，这也只是相对于大多数稳婆来说。她取得声名且加以稳固传播的手段其实很简单，就在她其中一个怪癖中，两个婢子所挎篮子的隔层里大多都有一个沉睡的婴儿。

　　拿篮子里的婴儿代替接生的孩子应该是谋划了好多年的，本来邵正参也纳闷，哪里有那么多的孩子还必须是皱皱巴巴刚出生的那种，足以让主人家看不出任何的破绽来，细查下去才知，原来稳婆常常秘密前往一个小山头，山上全是身怀有孕的女子，有大绥人也有格夙人，都是身强体壮的女子，能一胎生完不出一月再怀一胎的。山上看守的都是格夙强壮的男子，他们不仅负责看守，还负责让山里的女子时刻保持怀孕的模样。

　　这里面的女子，就算是格夙人，也鲜少有自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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