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世

作者:夏一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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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重夷


      迁府之后,遗遗真可谓是一手遮天,整天在屋子里除了睡就是吃,连门都难得出几回,这个门指的当然是遗遗自己的房门。据刘基观察,这位夫人实在是一天比一天更懒散的主,除了那天府里招聘厨娘,遗遗难能可贵的出来观摩品味了一番,最后大笔一挥,指定留下了一位能笑出三层下巴的姓林的厨娘外,硬生生是几天没挪过窝,平日里最大的运动就是动嘴磕嗑瓜子。其实刘基也不是不能把瓜子仁都剥好了再给送过来,可遗遗说的义正言辞的:“瓜子不是自己磕出来的,那吃的还有什么兴味,要知道一粒瓜子,吃的可不是这里头毫无味道的瓜子仁,而是靠自己的劳动收获来的果实,这才是嗑瓜子的意义所在。”
      综上所述,除了嗑瓜子之外,遗遗在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几乎就是个蝉蛹,被屋里的那张冒着热气的大床包的紧紧的,动也不动。
      这做派看的年轻好动的子规一阵咋舌,吐槽道:“咱们公子,这不是娶了个废物回来吧。”
      话刚说完,就被刘基拿着棍子愁得嗷嗷叫,最后躲在房顶上死活不下来,气的刘基胡子一抖一抖的在下面叫:“你这个不孝孙,没上没下的,还不给我下来挨打!”
      子规此时在屋顶上胆子也大了起来,扯着嗓子回应刘基:“你都说要挨打了,我做甚么想不开要下去?!”
      “你,你个兔崽子,你下不下来?”
      “不下来。”
      “你下来!”
      “我不下来!”
      “下来!”
      ”不下来!”
      遗遗裹着被子翻来覆去好几回,确认自己是被这爷孙俩的大嗓门喊得一点睡意都没有了,认命的起身,随手抄了个东西就走出了门。
      到了阳光底下,遗遗才看清自己手里拿的是个砚台,虽然平时不怎么用,但唐宋昭的品味向来不俗,挑选出来放在遗遗房里的都是精致的不得了的。遗遗把那块青石砚台放在手里颠了颠,眼看那爷孙俩还在乐此不疲的互相喊话,眯着眼睛朝房顶的子规道:“我数三声,你赶紧下来。”
      “呵,没看见我爷爷拿着棍子等着我呢吗?我才不……”
      “咕咚!”
      “啪嗒啪嗒,轰——”
      看着屋顶的瓦片哇啦啦倒了一地,被砸下来的子规跌在地上显然有点懵,就连一边的刘基也是连棍子都忘记伸了,两人齐齐呆望着遗遗。
      遗遗满不在乎的打了个呵欠,踢踏着鞋往回走:“大清早的,上蹿下跳,果然是年轻啊。”
      同时听见响动的还有书房内的毕殷,他抬头看了一眼正拿着一套竹简细细查看的唐宋昭,眉毛抖了抖:“公子,这……”
      唐宋昭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竹简,平静道:“无事,子规自己闯的祸,自己会收拾好的。”
      刚刚从屋外疾奔而来的韩万刚巧听到这句话,聪明的立刻刹住了脚步,只一张脸不受控制的微微抖动。
      这唐宅,真是一日比一日热闹啊。
      反正已经醒了,遗遗套了件薄些的罩衣,席地坐在槐花树下晒太阳。这个位置恰好可以看见书房里的唐宋昭皱着眉头在写些什么,神情虽然正经,但并不凝重,放下笔的时候遗遗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唐宋昭轻舒了口气。看来是件十分重要,但并不坏的事情了,遗遗这样想着,便不偏不倚的被唐宋昭转过来的目光抓了个正着。唐宋昭端着那张此时显得极为正经的脸,绕着回廊走过两个弯,来到遗遗身边,道:“刚刚接到消息,三天前重夷入了晋国国境,算算日子,现在该已经离翼城不远了,今日就能到达宫中。”
      遗遗此时也收起了平时那漫不经心的神色,眼里划过一丝莫名的光:“总算回来了。”
      遗遗此时在的这处宅子地段非常好,既不正对着主街,显得吵闹,但又与主街只有一街之隔,若有什么事情发生,这边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就像唐宋昭所说,没过几个时辰,遗遗就听到左右住的人家开始奔走相告,流落他国许久的二皇子和三皇子回来了,一堆一堆的人开始往主街上涌去。遗遗听到这些动静,只淡淡笑了笑,独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管这夜晋国的百姓有多沸腾,唐宅就像是沸水旁边的一汪清池,平静的一丝波澜都没有,显得格外的诡异。
      接下来的几天里,从宫里接连传出了一个又一个让晋国更加沸腾的消息,先是将刚刚回国的二皇子正式封为郡王,虽说未赐封号,但也是下了旨意登记在册的郡王了,然后便是丽贵妃所出的四皇子也被册为郡王,晋帝特下旨意赐号“睿”。此旨一下,举国哗然,就连晋国不满十岁的童子都知道,一字封号为亲王,二字封号为郡王,四皇子因年岁太小,只能被封为郡王,但晋帝却特赐一字封号,明摆着是要四皇子着郡王名,享亲王待遇,两相比较,那位王后嫡出的二皇子连封号都无,两位皇子在晋帝心中的地位孰轻孰重,一目了然。这两道旨意下了之后,丽贵妃的栖梧宫众臣朝贺,自是不必言说。
      原以为晋帝这是要大封几子的意思,众位百姓还在巴巴观望着封赏三皇子的旨意,毕竟三皇子还比四皇子长了半岁,四皇子都封了郡王,没道理三皇子不被册封啊,可望着望着,宫里却完全没了动静。百姓们一琢磨,哦,这还有个更惨的,二皇子不管怎么说,还是嫡出的,这位母妃身份不高,还早早先去的三皇子,才真是孤苦无依,啧啧。
      遗遗蹲在墙角顶着子规仇视的目光淡定的磕完了半袋瓜子,直到外面那群妇人交流完八卦感想,心满意足的散了之后,遗遗才拍拍身上的瓜子皮,意犹未尽的站了起来。
      子规嫌弃的目光早已在遗遗和瓜子皮之间转了十几个来回,正要开口训诫遗遗这随手扔瓜子皮,给大家制造麻烦的习惯十分不好,突然看见遗遗调转目光看向了自己,心中立刻警铃大作,刚张开嘴,遗遗就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温声道:“子规啊,我马上要跟你家公子出趟门,府里到处都是垃圾的景象是不大好的,你年轻精力足,又爱干净,就麻烦你收拾一下了啊。”
      子规悲愤道:“你骗人!”
      遗遗惊讶的张大嘴,还不忘拿手掩一下,眉眼被阳光衬得熠熠生光:“小孩子家家的,疑心怎么这么重呢。我一向实诚,何时骗过你?”
      “上次你就骗人,说好的喊三声,你只喊了两声就拿东西砸人!”
      “年轻人,不要总是纠结于一些小事,对你的学问武功都没好处,”遗遗说着,朝子规的侧后方努努嘴:“你看,你家公子这就来寻我出门了,我实在是没时间,觉得只有你信得过,这才麻烦你的。”
      子规颤颤巍巍的回过头去看,唐宋昭挺直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简直让人欲哭无泪,再看遗遗一副“你瞧,我是个实诚人”的表情,子规一言不发的往杂物房去寻工具了。佝偻的背影不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倒像是看破了红尘的落魄独行者。这番形容让唐宋昭都觉得略惊奇,奇特道:“子规这是怎么了?”
      遗遗无辜道:“不知道啊,刚才还好好的呢。”
      唐宋昭看着遗遗把瓜子皮默默往草丛里踢的腿,再看看子规走的方向,无可奈何道:“你也少捉弄他些,他向来都是一副天下在手得意洋洋的模样,自从遇见了你,我看他现在连笑都不会笑了。”
      “年轻人嘛,总是要吃些苦头方才知道这天下都是弱肉强食的,你们把他养的太过娇气,是不好的。”
      遗遗一边说一边摇头,很是语重心长的样子,唐宋昭哑然失笑,也不去拆穿她,倒是觉得这两人十分的适合在一起玩耍,一个狐假虎威,一个扮猪吃老虎,最是契合不过了。
      这样笑了一番,唐宋昭也没忘了正事:“你在这门边守着我,是要做什么?”
      遗遗有一脚没一脚的踢着地上的瓜子皮:“你不是要去见司马重夷吗?我同你一起去。”
      唐宋昭的眼神深邃起来:“哦?你唤我唐半仙,我看你也不差,竟连我今日要去见谁都算到了。”
      “我是碰巧,在屋檐上打盹晒太阳时听到毕殷跟你禀告,司马重夷今日要去圆觉寺为先王后上香,”遗遗嘴角噙起一丝笑:“司马重夷都回来好几天了,我猜,你也是时候与他会上一会了。”
      唐宋昭同样含笑看向遗遗,只是两人的笑意都未曾到达眼底,好一会儿,唐宋昭一声不吭的转身往门外走去,遗遗同样无言的跟了上去。
      此时已是暮春时节,将要进入初夏,圆觉寺是个大寺,平日里上香请愿还愿的百姓就不在少数,今日更是熙熙攘攘。遗遗看此情景,抱着手撇撇嘴:“看来这位二皇子当真是不得上心啊,寻常的达官贵人出个门都要先封上一时半会的路,何况是个有封衔的郡王皇子,看这寺庙吵吵闹闹的,像是一点都没听到二皇子要为先王后来上香的消息似的,不光这个二皇子不受宠,就连原先的那位王后只怕在晋帝心里也没多少分量。”
      唐宋昭目不斜视的避过人群,独自朝一条人迹罕至的道路向上而去,冷笑道:“原就是个登上王位的工具,谈得上什么分量,君王江山,眼里哪里容得下任何威胁到自己皇权的事情。”
      遗遗跟着唐宋昭一路行去,走的虽然是小道,但路面平坦不输别处,两旁绿意盎然,点点野花点缀其中,相得益彰,十分的活泼好看。
      “你倒是对这边的道路很是熟悉。”
      “我母亲并非晋国人,原是梁国的小公主,因梁国并非大国,且都骁勇善战,我母亲便不像一般大国的贵女讲究贤惠贞静,而是特别的朝气蓬勃,”唐宋昭说到这里,仿佛陷入了对母亲的某种回忆,连目光都透着柔和和怀念:“我年幼时,母亲常带我来圆觉寺踏青,她不喜欢走打磨的光光滑滑的石阶,总是拖着我走山旁的小道,后来重夷出生,走路磕磕绊绊的,被母亲拖过来,不知在这山间摔过多少跤。他若要哭,母亲就在一旁皱眉看着,总是叹气,说我们被晋国的王宫养的不成样子,男子汉大丈夫,摔个跤都要哭,只怕以后是不成器的。久而久之,重夷也就不哭了,乖乖的随着母亲爬山。”
      寥寥数语,遗遗却已经勾勒出了这位故去的先王后是个怎样与众不同的女子,只可惜……遗遗的目光胶着在唐宋昭的背影上,遗遗从开始了解这九州的情形起就知道梁国早已消失在这列国纷争中了。遗遗甚至还能回忆起楼一有些怅然的声音:“梁国虽然不大,可国人各个勇武善战,便是最强大的国家也不敢轻易去招惹,竟也只落得个国破屠城的下场。”
      梁国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消失在九州了啊,遗遗当年还随着楼一去过梁国的都城遗址,当时已经被称为晋国“渎城”,虽然名为城,但里面早已没人居住,荒无人烟,是一座鬼城,晋帝将它就这样遗忘在国家的角落,再无人提起梁国之前的辉煌。
      遗遗回过神来,已经来到了山顶,圆觉寺所在的山叫做黎里山,原本不是特别高,但因为圆觉寺建在半山腰上,山腰以下人潮涌动,而山腰以上并未修建阶梯,一般鲜有人至,更何况唐宋昭根本是从山的背面上来的,目之所及,除了悬崖峭壁,和山上不知名的野花,再无其他。
      唐宋昭停下来,遗遗便看见身着墨色秀暗纹锻袍的男子,颜如舜华,仪表堂堂,头上的金丝玉冠与身上的暗纹交相辉映,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淡淡的将他俩望着。
      遗遗微微笑道:“夷公子,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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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尊的尊的没有人吗,没有人的话作者只能自己跟自己玩儿了,好寂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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