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客

　　糊涂客
　　节三
　　知之和知至回到常驻的客栈，一路像往常一样少有言语，但因有之前千无花那桩事，知之少不了对这寻常不过的沉默里多番猜忌，却找不着机会开口问。
　　两人各自回屋后，知之越发好奇。几番坐下又起身，开门又关门，进而又在知至门口徘徊，最后和上楼的小二撞了个正着，才讪讪回屋，将好梦做到天亮。
　　第二天知之起了个大早，只觉得整个人清爽勃发，终于敲了知至的门，要问个究竟，门内却无人响应。推开门进去，发现知至不见踪影，房内还有她为数不多的几件行李，草鞋，布衣，几日前阴雨连连故而新制的蓑衣。
　　知之坐在知至房内不断猜想她的去向。
　　知至从前不是没有此般突然消失过，反而是多的不可计数——她去杀人时总是这样，不与谁说，谁也不愿听。但知之更加清楚知至在杀人前需蛰伏一段时日，得手后更是要不加轻举妄动消停一段，知至总是行事小心，可偏偏这次却心急，着实费解。
　　知之越想越不安，最后决定找找千无花问个清楚。
　　知之脚不沾地跑到茶馆，四处观望都不见千无花，四下问询皆说那个小优伶今儿个没跟着来。知之又在茶馆干坐到傍晚，死盯着优伶一个个出去，果不见千无花，心又悬了起来。尚怀着一丝希冀回到客栈，却未见知至回来，又是一夜的枯坐。
　　知至在消失一天一夜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客栈，那时的知之已深陷困意，迷迷糊糊。之后醒来就见自己已在床上，东方既白。连忙起身却见知至已坐在桌前喝茶。
　　知之愣着，一时欲言，又无言。看看知至，看看茶具，低头看看被子，又抬头。
　　知至这次回来和以往大不相同。从前就带着刚杀完人的半身狼狈，这次却带回来宝马香车黄金裘。比着平日不过是淡饭粗茶惯了，知之都快忘了她干的勾当是桩那么赚钱的生意。
　　知至提着她为数不多的几件行李，知之亦打包好自己的——现下自是不必再住客栈，知至甚至置了一处宅子。
　　客栈外一长串队伍皆等候差遣，两人走上排头六马并驾的马车，尽是银铮的笼头，雕花的鞍。车顶尽缠着如云的丝绸，车旁扎着银铃垂着一水流苏。后面还有十三辆马车，载的满是些珠翠、金器、仆从——知之从未见过这般仪仗。
　　车内椅座皆柔软如云，知至笔直地坐着，知之这次不多犹豫得问出口。
　　知至回道：“你今年都十六了，不是经你朋友提醒我都忘了正是该你成家的时候。”
　　“成家？”
　　“我听你说过觉得城南的小姐合意。”
　　知之蓦然红了耳尖，低头不语。这样小女儿才该有的情态逗得知至有了丝笑意。
　　“苏小姐是好，聘礼也该配的起人家。”
　　“那你以后，”知之顿了顿，后半句却像将咽下去。
　　“不做了，那种事我不碰了，去做个平头百姓，过点普通日子。”知之挺得笔直，缓缓地说出。
　　知之喉头鼻子一阵刺痛，心里也有东西硌着，至柔的不知碰上个什劳子，似疼非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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