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与医者

　　鸟清脆的叫声像曲调欢快的歌迎来早晨，一道淡蓝的光线从唯一打开的窗中投射进来。
　　他从床上起来，把被褥铺得平整，走到窗边，窗上有两只像绒球一样的麻雀，叽叽喳喳，低转小巧的头颅，小颗玛瑙似的眼睛滴溜溜看着他。他拿出窗边金属制的盒子，撒了食物给鸟儿。后转身走去另一侧的盥洗室，洗漱完做了一段时间的锻炼，开着音乐，为自己做了一份极简单的早餐。吃完早餐泡了一杯掺了炼乳的咖啡去了书房，书房和其他房间一样拉上了窗帘，使得屋内暗沉沉地。书架原木质感，摆了很多种类的书，历史、人物传记尤多。办公式书桌上金属银的台灯高高地低头，另边一瓶月夜色墨水旁放置一支黑色钢笔。拉开厚重的冷色窗帘，苍白的阳光从外面跳进来，他转身从书架取出一本书坐下阅读。
　　快临近中午便去附近最近的家常菜饭店吃饭，顺便浇了下阳台四天未浇土壤干燥的植物。
　　走出客厅前他凝望了一眼墙上挂起的女人画像，画中的女人却不看他，看的是远方的初升日光。
　　他孤身住在森林里，方圆一公里见不着任何邻人，要到镇上差不多要2.5英里，走路去大概要35分钟，所以他在34分钟来到了属于小镇尽头却离他最近的饭店。店主是一位慈祥的老妇人，见他进门热情地叫了他一声罗宾森先生。
　　他摘下深灰色的爵士帽，对这位面目慈祥的老人回以微笑，“新年快乐，迈耶斯太太。”
　　“还是一样吗？”
　　“是的。”
　　等待饭菜间，他拿起一份晨报浏览。饭来后就放下了报纸，餐盘多了一道美味的饭后甜点，迈耶斯笑眯眯对他讲是新年的礼物，他诚挚地道谢。一个人安静吃饭，切肉徐而有序，细嚼慢咽。一只拉布拉多式犬溜了进来，在里面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他脚下，他略想了想，切下一大块肉，拿在手中喂了狗，用掌心趁机揉了揉它的头顶。随后抽出纸巾把手指上的油腻擦干净。
　　乘车去趟城里，看了场歌剧，看望下一位熟人。
　　回家路上，抱着两装甜品的纸盒，脚下的马路冻得结实得像铁块，天空下起面粉团似的雪，空气又冷又干燥，树下的雪地上有野鹿的蹄印。
　　往右面针叶林转去，走过很长路程，来到一块脚下满是柔软草坪的平坦空地，皮鞋踩在积雪里，一路来留下鞋底的印记。
　　到了家外，在屋檐下抖落头身，把所有的雪末水珠抖掉。外套已经浸湿，他进屋，一只从大门进来的松鼠坐在沙发上用它的黄黄的尖牙啮咬坚果，察觉到人立马窜得不见，坚果也忘了带上。他脱掉大衣，往客厅壁炉添了柴火，把沙发上剩余的坚果拿到了门口稍远的地方，上楼在盥洗室打开了淋浴设备。
　　洗浴完，换上一套居家舒适的衬衫牛仔，回到客厅，把眼投向门外，屋檐下台阶上的坚果已经不见，只留下粒粒残壳。

　　玄关设计得很好，有效地阻挡了外面寒冷的空气，也不妨碍大门开放式的敞开。
　　桌上是打开的纸盒，剩余的甜品和一杯喝过的咖啡。
　　“...这湖要是冻得结实，也许还能在上面凿个洞钓钓鱼。”
　　他在屋内闻声走到门口，一个裹着灰色厚风衣系针织围巾的男人站在风里冻得鼻子发红，朝他张开手臂咧嘴灿烂微笑。
　　“好久不见，兄弟，我不要躲避了。”
　　他忍不住快走过去伸出双手抱住来者。他看见朋友眼角的纹路里所积陷的霜粒，一句你还好吗哽在喉里说不出口。他拍了拍他不再强壮的脊背，道了声:“好久不见，亲爱的亚岱尔。”
　　“听说你晋升为上将了，恭喜你。”分开后叫亚岱尔的男人用低沉而嘶哑的声音真诚地笑道。
　　“嗯。要出去走走吗？”
　　“当然。”亚岱尔笑容加深。
　　他回去套上了件大衣就走了出来，壁炉熊熊燃烧着，在沙发上舒适模样坐起的系着厚围巾的亚岱尔正吃着他剩下的蛋糕。
　　“乔特，你还是喜欢这些甜得发腻的东西。”
　　“那个女人还是一样美丽。”他看着墙上的画像说。
　　“走吧。”他站起身，大衣内空落落的看向门外凛冽的风。
　　皮鞋踩在雪地里雪发出细微的□□。
　　“前段时间我去看望了母亲，明明冬天却长出了很高的草，也许她这几年太寂寞了。”
　　在风中亚岱尔变得异常瘦弱的脊背仍然挺得笔直。
　　他别开眼睛，觉得酸涩。
　　走到亚岱尔停车的地方，亚岱尔笑着说:“你来开吧。”
　　这天晚上他和亚岱尔从饭店到酒吧，抽了点烟喝了酒，聊了很多，很多的是对年轻时的看法。
　　亚岱尔年将不惑，却沧桑得像五十多的人，眼球浑浊颧骨高突，即使在暖和的屋内也不肯摘下紧牢戴在头顶的礼帽。半酣时他苦笑又自嘲满怀愧疚地说他可能等不到看他那一天到来的时候。
　　他却想如果酒精浓度更高就好了，他可怕的理智总不会让他的大脑喝醉。
　　亚岱尔侧头把目光望向天花板隐蔽破旧的角落，嘲笑地说了句没有能比当兵的更能感受战争的残忍了。
　　他沉默地点上一支纸烟，亚岱尔转身凑近在他的烟头上点燃了他自己买给自己的烟。他买了烟却没有买打火机。
　　“乔特，二十年有多长？”
　　“对你来说很长，对我来说极其短暂。”他回答。
　　“...艾德，我会用我余生的一半去怀念你。就像、我们怀念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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