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里的烟火

　　刚刚走出青花瓷的正门，沿着小路走过转角，卫芃宸立刻就松开了揽着李筱菡的手。

　　不仅仅因为两个尚且陌生的男女这样搂抱其实并不合宜，更因为这女孩自从茶馆正厅见过王煜之后就很自觉的回抱住他的腰，一双小手贴心的揪住他腰间的一块肉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不止，并且一路都没有再松开。

　　李筱菡松了手，看到卫芃宸能在这么长时间内颜面神经都保持笑意，实在不得不佩服他。

　　这个人，没有痛觉神经吗？

　　她掐的手都累了！

　　“菡菡……”

　　“李筱菡。”李筱菡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反驳道：“大叔，我们没有那么熟吧？”

　　“李小姐。我……”卫芃宸顺从的纠正了自己的称呼。

　　“你才是小姐呢，你全家都是小姐！”李筱菡皱眉，怎么想怎么不爽快。他叫别人帮个忙是挺顺带的，但是正厅那么多闻声而来的顾客，有些还是经常过来的熟面孔，都清清楚楚看到她被带出去了，以后别人要带她出去，她怎么解释怎么拒绝？想想就头疼！

　　“……”卫芃宸被堵的一时语塞，难道她气的不应该是自己擅做主张假称她是自己的女朋友吗？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这是传说中的代沟吗？！想他也才三十二岁，尚未成家，事业也刚刚起步，怎么就和二十出头的小女生无法沟通了？“呃。李筱菡，抱歉。事出紧急，没有征求你的同意，给你带来了不便和困扰，还请见谅。”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工作时间私自外出，工装还没有换下去，没有时间去卸妆，琵琶还没有还给别人，包包也在更衣柜里。大叔，凭什么你有急事就要把我的生活搞的一团乱？！你们有钱，爱怎么潇洒我管不着，可是我来上班的！”李筱菡有些气闷，她只想安安稳稳上个班，什么幕后交易特殊服务她一点也不想搅和进去，这下好了，还是想想下份工作做什么吧。

　　卫芃宸的脸色随着李筱菡的话越来越变得不好意思，他确实是情急之下给别人造成了困扰，理亏啊，被数落两句也是活该。可毕竟已经是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让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说的毫无辩驳之力，也是尴尬。

　　这女孩虽然表面上看气质婉约清雅，但是说出来的话火药味十足，噼里啪啦像挂小鞭炮，但是卫芃宸自知理亏，也只好耐住性子再一次示好道歉：“抱歉，看今天这状况，你应该是暂时不用回去了。工资我会帮你补出来的，有需要的话你领导那里我去解释。你住哪里？我帮你叫出租车？或者我亲自送你回去？”

　　双手抱胸的动作略显傲慢，但是这个不雅的动作由李筱菡做出来，只会让人注意到她胸前的波澜起伏：“有钱了不起啊就能随便旷工？这是原则问题你懂不懂？谁稀罕你的亲自啊，国家总理吗？还亲自！你这是求人帮忙向人道谢该有的态度吗？你不知道这个地方属于私人领地绝对不可能有出租车这种东西出现的吗？我连工装都没来得及换下来，手机都没带，这样怎么回学校呀？年纪大点就能倚老卖老了吗？”

　　“……”卫芃宸已经无语了。认识他的人经常会说卫芃宸这个人把原则两个字都写在脸上，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懂不懂什么是原则……

　　他年纪大有错吗？眼前的女孩又是一阵噼里啪啦，他为了避嫌视线几番漂移，无奈又忍不住想要笑，Z城的人都是这样直接干脆不给别人留余地的吗？一个云琰这样，一个李筱菡也这样，真是败给他们了：“确实是我考虑不周，筱菡，今天谢谢你，就当你多交了个朋友，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试试看。”

　　“我是平民阶层，连车都买不起，和开布加迪的更没有交集的可能性。你觉得我们有可能成为朋友吗？”李筱菡毫不留情。帮忙就帮忙呗，还说什么好听话交个朋友。那不需要帮忙的时候，她算什么？

　　“那是朋友的，不是我的。我也只是个普通的国家公务员而已，没有车。这件事对我真的挺重要的，如果没有你，可能我以后就得改行了。”卫芃宸笑着解释道。

　　“是吗？”李筱菡怀疑的从上到下打量了卫芃宸一遍，虽然没有什么标志能证明他身上的行头价值不菲，但是这个人举手投足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贵气是骗不了人的。怎么可能没有车？这家伙是准备扮猪吃老虎吧？不过说真的，这身架势，国家公务员什么的，谦虚了吧？

　　“那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唔，那走回去吧，我住学校，离这边不远的。哎？这是哪啊？”李筱菡左看右看，连个路标都没有，也不知道自己被拐带到哪里去了，员工通道和正门不在一条街，鬼知道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哦。

　　“……我刚到Z城，对这里不太熟悉。”卫芃宸更尴尬了，来的时候云琰开车，他忙了一天在车上小憩了片刻，还没来得及熟悉路况。

　　于是在Z城最偏僻安静的街道角落里，刚刚到任的海大检察官和路痴李筱菡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李筱菡机智的提出用卫芃宸的手机来GPS导航一下。

　　卫芃宸神色犹豫了一下，他的手机GPS定位是常年关掉的，因为工作的关系他非常谨慎，手机号码隔段时间就换一个，用智能手机也只是为了取证方便。他把手机递给了李筱菡：“你来弄吧。”

　　李筱菡一愣，然后忍俊不禁的接过手机搜索了起来：“这都不会啊，那我们先步行导航到最近的主干道，然后再各自打车回去吧。喏，还你。走这边。”

　　“给你手机打个电话吧。”卫芃宸没接手机，示意李筱菡拨号。

　　“在储物柜里呀，又没丢掉。”李筱菡拨了号，意料之中，没人接电话，挂了电话再把手机递回去，手机里语音提示：前方右转，直行200米。

　　卫芃宸接过手机，两人转了下个路口，卫芃宸略靠前走了一步，和李筱菡拉开了一点点距离，静默了一会儿，感觉李筱菡的防备心没有那么重了，气焰也差不多消了，状似无意的开口询问：“你是学生？怎么在这里上班？多久了？平时上班累吗？”

　　“两三年了。我上小夜班，下午五点到晚上十点，工作量也不大。”李筱菡回答，如卫芃宸所料，已经没有什么脾气了，说出来的话也柔和很多，这个女孩喜怒哀乐基本上都写在脸上，也是够单纯了。

　　“不用轮班吗？”卫芃宸问，这么说起来工作量确实不大，这样的兼职机会也算不错。薪水他没问，但是看看工作环境应该不会太差。

　　“轮不来啊，白天我们学校有课上不了白班，大夜班的活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李筱菡耸肩，她这个岗位不是青花瓷的主业，也就是个点缀，说好听点是琴艺师，其实说白了也就是个移动背景音乐，对班那个学声乐的姑娘客人给的小费高了偶尔也开嗓唱两句，需求量是真不大。大夜班的姑娘就不一样了，她们不光赚茶水钱，也会让客人带出去转场，去喝酒啊唱歌啊或者直接奔宾馆，赚点酒水钱啦房钱或者其他的。

　　“那你明天几点上班？我去接你，考勤的事情我问问曼曼怎么处理。”其实平时都是卫芃宸帮别人的忙的情况多点，他这个人，宁愿自己辛苦十分，也难得去麻烦别人三分，倒是第一次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况。

　　“算啦。我是二四六到岗，明天不用上班。我自己处理吧，心意我领了。”李筱菡有气无力的说着。本来也不是考勤的事儿，像他们这样的兼职都是算的时薪，钱多钱少的也没啥大不了，多劳多得，休息了没钱也正常。真正症结又没法和外人明说，真是哑巴吃了黄莲哟。

　　“你们领导倒是挺关照你的？”卫芃宸随意问着。

　　“她啊？还行吧。”关照么，还得看看是哪个关照法啊。像今天这种情况，她可不觉得自己受到了关照。虽然不干大夜班的活，但是被顾客带出场这种事，向来都是大夜班的姑娘们的主业，曼曼这个顺水推舟，处理的可不怎么地道啊。“唉。以后就麻烦啦。”

　　“怎么？”这里面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卫芃宸疑问。

　　李筱菡打了个马虎眼：“没什么。以后再说吧。车来啦，我先走啦？”

　　“我送你。”卫芃宸见她不愿意多谈，也就没继续问下去，拦了车，帮李筱菡开了后排的车门，等她坐定了，关了门自己坐到了副驾驶。

　　李筱菡报了学校地址，到地方下车，卫芃宸又有话说了：“怎么什么人都放进去，门卫不查证件吗？”

　　李筱菡终于是笑了：“大叔，你真逗。会有什么危险人物啊？你以为拍警匪片呢？门卫也就查查形迹可疑的人，我们学校在校生返校生几千人呢，进出都要查证件，那我回宿舍都得排队排到明天上午了。好啦，我进去了，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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