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油瓶培育日记

　　005

　　回去的路上，杜彬一直沉默。

　　迟小墨想着自己今天忽然闹了这么一处，让杜彬措手不及的同时，给他心里造成了些尴尬和影响。从小缺乏父母爱的小孩心思敏感，既然事情解决了，还是得顺顺他，省得他将来记仇。

　　便道：“我今天这么做你也别有想法。我不全是为了你，老实说单为你的话，这事我不想管。我的话说得直接了些，你不要生气，哦不，你生气也没关系，我说的是事实，生气也没用。你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自身也占有一定的原因，具体什么原因你自己去想，我不想明说。”

　　杜彬闻言没有回答，迟小墨没管他，继续说：“我今天是为了你的班主任钱老师，她在全市排名第一的重点高中教书，教的又是重点班，从她手里毕业的，别的不算，单是清华北大的学生就能有一箩筐，更别提那些已经在各行各业站稳脚跟，位居高位的学生。这样的一位老师肯放下自己的身段关心你，偷偷去调查你打工的地方，眼巴巴跑过来求我这个，他心知肚明其实说不动你管不了你的人。这份情谊我一定要领，你呢？你想想你自己？”

　　这一回杜彬没有沉默，吸了口气，想是鼓起勇气一般：“我懂，包括钱老师，包括你的做法，我都懂。”

　　他沉默了一会，拿出刚才酒吧老板给他的袋子，递给迟小墨。

　　迟小墨看了眼，是钱，不多，一叠多，一万多块。

　　“这是我这些年打工攒下的钱，家里没法存，我爸妈，我弟妹都会翻我的东西，我只能存在老板那。我不是完全由着他们来的！”杜彬正视迟小墨，眼神中带着希望被肯定的期许。

　　迟小墨被杜彬的眼神刺痛了，一万多块钱不多，但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在那种家庭里还能攒下这些钱，不容易。

　　迟小墨道歉了：“对不起。”

　　“没……没关系。”杜彬说着，顿了顿，“其实你也是为我好。”

　　“好不好的不要多说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别人对你再好，自己没个主意是没用的。不过还好，你算是个有主意的，但需要努力。”迟小墨笑说。

　　杜彬又低了头，似乎在思考迟小墨说的话。

　　迟小墨看不惯杜彬这幅消沉样，决定岔开话题，正巧路边有个煎饼果子摊，便停了车，给钱打发杜彬去买两个煎饼果子，一人一个。

　　杜彬闻言想拒绝迟小墨的钱，并表示自己有。

　　迟小墨无视了杜彬，还故意损了他一下：“才一万多块钱，离一百万还差两个零呢，将来你保不准要吃多少餐馒头配榨菜，所以这顿就不要出钱了。”

　　杜彬默了下，乖乖去买回了煎饼果子，迟小墨没有开车吃东西的习惯，于是两人就坐在车里吃，等吃完再走。

　　杜彬趁机解释了句：“我也不是故意只吃馒头配榨菜的，我妹今年也升高中了，她还有不少同学已经读高二了，我平时怎么吃饭的她都能知道些，所以……”

　　杜彬没有说下去，迟小墨明白了过来。

　　杜彬的妹妹比他小一岁，杜彬到大伯家后第二年出生的。他妹妹成绩不太好，就算一路进的是优秀班主任的班，以及杜彬的用心教授，依旧不算太好。本来嘛，考个普通的重点高中就行了，偏偏他大伯爱面子，觉得杜彬能进全市第一的重点高中，他的女儿和儿子也要进。

　　于是死乞白赖的赖着当初杜彬初中时的班主任，就是那位去过杜彬家，一定坚持要让杜彬读高中的班主任。要她帮忙让他女儿重读一年，班主任被他赖得没办法了，就帮了这个忙。

　　初中的课业简单，重读一年基本都有好成绩，于是大伯的女儿就考上了重点高中，成绩还不错。

　　大伯就得瑟了，逢人就炫耀他女儿，还去怼了那些之前觉得他女儿读书不行的人（包括几位教过他女儿的单科老师）。

　　这件事闹得挺大的，不仅杜彬见了班主任觉得尴尬，杜彬的弟弟，今年刚升入初一的那个，也被老师们偷偷在背后议论。

　　最搞笑的是，杜彬弟弟发现是这个原因之后，回去告诉大伯，大伯非但没觉得自己错，反而要求杜彬去跟他初中班主任说，并威胁再这么对待他小儿子，他就去教委举报这个学校老师的师德问题。

　　这些事是过年的时候，亲戚们背地里说的，迟小墨听完后都无法想象杜彬是怎么去面对他班主任的。

　　所以对于杜彬刚才讲了一半的原因，迟小墨秒懂，杜彬的打工钱经常被盘剥，他只能少吃点饭来掩饰，不过总这样也不是那么回事，毕竟这个年纪的男生吃得特别多，三餐紊乱会饿出病的。

　　迟小墨于是建议：“你要不在我家里做饭吃，不去学校？”杜彬的高中中午和傍晚都允许离校的，不少学生会趁机去外面的小餐馆吃饭，有些还会去别的地方逛下，所以离校吃饭不明显。

　　杜彬并没有立刻答应，迟小墨以为他是怕添麻烦，便又添了句：“别怕给我添麻烦，我早饭外面吃，午饭单位吃，晚饭除却跟朋友吃饭，其余都是蹭单位的。不存在我得特意花时间给你做饭，饭你得自己做。至于什么被你妹发现你在我这吃这种事就不要多想了，你吃不吃，他们都觉得你就在我这里蹭吃的。”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我妹也会来蹭吃。”杜彬说出了顾虑。

　　这点迟小墨倒是没考虑到，他的这个堂妹完全继承了他家大伯的个性，绝对会干这种死皮赖脸蹭到你家的事。不过迟小墨也没怕，拍着杜彬的肩：“你放心，她要是真敢来，我有办法治她。”

　　还真被杜彬说中了，迟小墨的堂妹，迟晓晴在发现杜彬回家吃之后火速蹭上门来了。

　　那天是礼拜六，正好迟小墨在家，杜彬还没回来，一开门见是迟晓晴就明白她来意了，直接堵门口了：“你来干嘛？”

　　“哥，我是你妹，我来你家不行吗？”迟晓晴笑说，她的长相完全继承他爹的长相，丑得难看，眼睛小，单眼皮，高颧骨，塌鼻子，还胖，一笑起来五官都揉成团了。

　　为此迟晓晴一向来就很羡慕迟小墨，迟小墨生得像他妈和他奶奶，她们两个当年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但凡优点都传给迟小墨了。两个人要是一起出门，说是堂兄妹，谁都不信。

　　“不行。”迟小墨直接拒绝，“你爸已经塞了一个累赘给我，我不接受第二个。”

　　“哥，这不一样，我跟你是有血缘的，杜彬跟你没血缘，他都能来，我更能来了。”迟晓晴说着。

　　迟小墨回了个冷哼：“既然知道没血缘，你也敢来，别以为现代社会就不用防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的事情了？你别忘了，现在我家里就我一个人，最多加上杜彬，两个男人，你一个姑娘老往我们这里跑，还要不要名声了？别以为这种事情没关系，戴着有色眼镜看事的人多得是，真出事倒霉的是你，社会舆论肯定众口一词指责你的不检点，更别以为长得丑就没关系，人家会给你按个丑人还要多作怪的名头。”

　　“丑？你敢骂我丑？你以为你长得好看就了不起了？一个大男人长得那么好看干什么？长得好看就只配当鸭去，勾引男人去。”迟晓晴被猜到痛楚，直接就回骂了。

　　骂得难听，迟小墨也没在意，大伯一家的素质本来就差，迟晓晴会说的话，他家大伯大婶平时肯定说过，反正今天主要任务是把迟晓晴轰出去，便道：“既然你这样看我，那我家就更不欢迎你了，赶紧走！”

　　迟晓晴哪肯，立刻掏了手机打电话给她爹告状。

　　迟小墨顺便瞅了眼，手机居然是最新的iPhone，卖肾的价格，他工资自己赚用的还是个国产的华为，迟晓晴不赚钱，她爹肯定也不愿给，这手机自然是从杜彬那坑来的，于是迟小墨更不客气了，在迟晓晴一通恶人先告状的哭诉之后接过了手机，秒变语气：“大伯呀，你可算让我听电话了。”

　　迟小墨用一副关怀备至的口吻说着：“大伯，我这是堂妹好，我家里两个男人都单身，平时出入就不怎么注意，没穿长裤赤个膊什么的，堂妹都十七了，能让她看到我们这样吗？就算她不介意，我们也介意。再说了，就算大家都不介意，你想隔壁邻居，学校同学怎么想？堂妹读书这么好，将来是要嫁个好人家的，你可不能让她才上高中就背上这种恶名声。一传十，十传百的这种事，你年纪比我大，吃过的饭比我吃过的盐都要多，你最清楚了。万一人家传个什么，哥哥妹妹没血缘，背地里保不准干了什么事的传言，你说怎么办？”

　　这话戳中了迟小墨大伯的心，他得意女儿成绩好，整天幻想女儿将来嫁个有钱人，还表示样貌差有什么关系，书读得好一样嫁得好。人还没嫁出去先背上恶名这种事他当然不想，但他也不会轻易放弃让女儿蹭迟小墨的便宜，便道：“你不是在吗？你看着，杜彬还会敢欺负你妹妹？”

　　“我要上班，偶尔还要加班，不可能经常在家，再说了我管不管，关上门了谁知道，该传的一样得传。最主要的，我也管不住杜彬啊。”

　　迟小墨提了杜彬，他大伯就心虚了，他大伯是个小人，欺负人的事情敢做，把杜彬赶出门的，赶出了门还捏着人家的身份证，强要人家的打工钱。但做完之后他是怕的，虚的，生怕杜彬寻机会报复，如果真的报复到他女儿头上，他是不敢闹大的。不敢闹大就无法有效的解决这个问题，大伯只好作罢，恶狠狠的骂迟小墨：“混小子，你给我等着。”

　　迟小墨视而不见，把电话还给了迟晓晴。

　　迟晓晴刚接过的时候还是挺得意的，以为他爹交涉成功，结果被恶狠狠的骂了句：“你给我回学校去，没事去别人家做什么？”

　　“爸，那不是你让我去的吗？再说我们家那么小，就两室一厅，我这么大了还跟弟弟挤一间房间，堂哥的房子有四室一厅，怎么都能分间单独的房间给我住。”迟晓晴不高兴的反驳着，结果又引来了她爹的骂，她只好一边哭一边离开了，临走时还恶狠狠的回瞪了迟小墨一眼，“你给我等着。”

　　迟小墨视而不见，心底还愉快的吐槽了一句，到底是父女俩，连恐吓的台词都一样。

　　正要关门的时候，杜彬也回来了，见着迟小墨就忙问：“她刁难你了没？”她显然指的是迟晓晴，肯定是上来的时候撞见了。

　　“你看她那样，再看我这样，她刁难到我了吗？”迟小墨反问。

　　迟晓晴是哭着跑的，显然没有刁难到迟小墨，杜彬由衷的笑：“谢谢你。”

　　迟小墨听着这种道谢挺不自在的，忙扯开话题：“谢这种事不能单凭口头，来点实际的，下午上不上课？”

　　“下午都是自习课，钱老师特批我可以不用去上。”

　　“那就好，进来。”迟小墨说着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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