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后自恋了

　　苏石渊的卧室距离他心爱的书房并不远，没几步路，两个人就走到了。

　　“我之前想要把书房和卧室两间房间打通的，但想想还是不要了，如果打通了，我就不想睡觉，成天在玩了。”苏石渊一边走一边欢悦地笑道。

　　这倒是苏石渊会干出来的事情。从小到大，苏石渊都是属于没有什么自制力的人，如果不是被他家里管着，被卧子宁管着，苏石渊肯定会放任他自己乱来，身体肯定生物钟紊乱。

　　没想到苏石渊离开卧子宁后，倒是学会用另一种方式，控制他自己不知节制的生活习惯了。

　　卧子宁此刻心中有欣慰，也有苦涩。欣慰自不必说，只要苏石渊好，他就高兴；苦涩是因为原来没有了帮忙控制的人，苏石渊也可以自己学着控制自己。所以……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看到苏石渊的活人，少了价值。

　　卧室的门和之前被苏石渊带着看到的任何一扇门一样，都是开着的，里面都是防尘布，床上自然也有。

　　进入门内之后，卧子宁有些苦恼。

　　这怎么睡啊。

　　卧子宁准备硬着头皮睡在有防尘布的床上了，让背部都沾满灰尘，但没想到苏石渊先上前一步，若无其事地掀开了卧室里所有的防尘布，还一丝不苟地折叠了起来。

　　原来阿渊是知道这些布料的。

　　卧子宁在心里诧异地感叹完，立刻加入了折叠队伍。

　　把防尘布都收到了柜子旁边后，苏石渊才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啊，我不喜欢打扫，又没钱请家政，所以不用的时候就拿防尘布盖着。”

　　苏石渊这样解释这些布料的存在，但其实这还是不合理的，因为那些布料上的灰尘一看就是需要长期积累的，如果苏石渊在睡觉的床上经常收纳又放出这些布料，那这些灰尘就不会出现。

　　卧子宁都知道，但他都默默无视了那些解释的漏洞，而是大方地说道：“我喜欢打扫和整理，那以后打扫和整理就交给我吧。”

　　这是卧子宁首次出现和苏石渊生活习惯差异非常大的一点，苏石渊呆呆地把卧子宁说的在脑海里转了几个圈，才消化掉。

　　也是，怎么可能有和自己完全一样的人呢，而且这种习惯不是也挺好的吗？互补啊，起码以后他就不用担心家里的清洁问题了。

　　苏石渊勉强安慰自己，但心里还是和快要下雨的天空一样灰暗，黯然极了。

　　这不是什么好对外展示的情绪，说出来也对卧子宁不公平，所以苏石渊很快收拾好情绪，让卧子宁上床盖被子看书。

　　“你呢？”卧子宁已经去掀开了被子，但见苏石渊还在原地，立刻问道。

　　苏石渊从柜子里拉出了一铺薄被，放到了那欧式美人榻上，一边爬上一边回答：“我有这个美人榻可以睡啊。”

　　“那里太小了，翻个身都不好翻，你还是和我一起睡吧。”卧子宁不赞同。

　　苏石渊盖好了被子，淡淡地拒绝：“你不用担心，我睡觉从不翻身的，也习惯睡在这些窄小的地方了，你不在我也常睡。”

　　这是真的。

　　翻阅那些还存在的记忆，苏石渊发觉自己很习惯睡那些窄小又较硬的地方，例如美人榻啊，沙发啊之类的。

　　也不懂为什么，只是他觉得好像这种窄小的地方才应该是他睡醒的地方，而不是又大又长还软乎乎的床。

　　苏石渊把自己记忆里的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说给卧子宁听了，卧子宁听完倒是不劝了，扯了扯嘴角有些僵硬地说道：“既然喜欢就去睡吧。”

　　卧子宁不是拿苏石渊没办法才同意的，只是根据苏石渊说的，卧子宁猜到了苏石渊会出现那种感觉的原因。

　　因为苏石渊死后是属于土葬，就被放在窄小的棺材里，自然苏石渊会觉得他自己应该从面积窄小、底下不软绵绵的地方醒过来。

　　所以，那张作为晚上睡觉用会显得过于窄小的美人榻，对于苏石渊来说是完全合适的，那里其实就相当于苏石渊的“棺材”。

　　卧子宁靠着立起来的枕头，坐在柔软踏实的大床上，身上盖着暖融融的被子，可是卧子宁却没有感觉到舒适，翻开的书也没有想看的欲望。

　　他想抱住苏石渊，好想抱住。

　　他们两个人本来就应该躺在一张床上，互相依偎着，互相温暖着。

　　即使死后要进棺材了，也应该一起进。

　　生同衾,死同穴。死后也不互相轻易放走对方，要一直纠缠着。

　　卧子宁这边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苏石渊却打开了书本，翻了几页书后实在感觉无聊，而且网瘾犯了，就以书本为掩护，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欢乐地上网。

　　卧子宁说两个人最好一起做事情，但苏石渊实在不想看书，所以只能这样偷偷摸摸的。

　　除此之外，苏石渊也不懂为什么，总觉得不能暴露自己网络上瘾的一面，不然手机会被卧子宁强制放到隔壁书房的。

　　当然，书本做掩护的话容易弄坏书本，但苏石渊是个传说中对人对己双重标准的人，他当然会珍惜书，但他自己弄坏书可以，别人不允许有一丁点的损坏。

　　其实他没有让两个房间相通，也是因为他真正放不了手的物品是手机，所以勉强隔开一些会加重影响他睡眠质量的东西而已。

　　苏石渊上网有自己的习惯和兴趣爱好。

　　他是网络里很孤独的那种人，因为怕在网络里留下痕迹，以后如果得罪人了会被人扒皮，所以他网上从来不交朋友，很少留言。

　　他最近为了治外面的那些鬼，特别爱逛灵异论坛，把自己吓得心惊胆战的同时，暗暗记下解决方法。但方法他通常是不敢用的，因为怕惹怒那些鬼，让那些鬼破窗而入。

　　所以他看了那么多，记了那么多，除了把自己吓坏以外，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然而他仍旧痴迷灵异论坛，痴迷灵异故事。

　　卧子宁没有心情看书，所以虽然保持着久不久翻书的动作，但其实余光一直在苏石渊那边的。

　　灯管太亮，他看不到苏石渊手机屏幕的亮，但他发现苏石渊久久不翻书的奇怪的动静，以及注意到苏石渊越来越胆小瑟缩的样子。

　　他一开始还没有确定，一确定之后就急了，身子前倾关切地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好吗？”他的手已经伸到了被子的一角，随时可以一等苏石渊说有事，他就可以立刻掀开被子下床。

　　他的问话很温柔，没有吓到苏石渊，苏石渊睁着因为害怕而情绪有些雾蒙蒙的眼睛看向卧子宁。

　　卧子宁一看到他怯懦不安的样子，哪里还会再怕他的眼睛呢，卧子宁是恨不得两个人的距离接近、接近再接近。

　　苏石渊暗搓搓移动了手机，然后说道：“没事，这书很有代入感，一不小心就沉迷了而已。”

　　卧子宁哪知道自从他离开后，他家阿渊已经从文艺青年过度到离不开网络的死宅了，就连做鬼了也心心念念上网，在引起强烈感官体验的快餐式阅读里无法自拔。

　　卧子宁还是和当年一样看待苏石渊，往文艺青年一代入，以为是苏石渊陷入了书中某个场景，达到看书看得出不来的境界。

　　怕打扰到苏石渊的卧子宁不吭声了，收回视线继续看书。

　　苏石渊小小地松了口气，准备继续掏出手机看。

　　两个人都有事情做了，外面却传来清晰却突兀的踏步声，好像是一排士兵在踏步走一样，清晰到好像就在屋内发生一样，无比的诡异。

　　那些声音整齐有序，却给人一种那些行动者不是训练有素，而是被/操控的统一地僵硬执行的感觉。

　　卧子宁听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另一边的苏石渊则紧张地收住了手机和书本，无比灵敏地跳下了美人榻，像是逃生一样，迅速扑到了卧子宁的身边，下半身钻进了卧子宁在盖着的被子里。

　　虽然苏石渊没有抱住卧子宁，但卧子宁以护住的姿态，紧紧抱住了苏石渊，凝重地问道：“是那些东西吗？”

　　刚看完灵异故事还有人诉苦的苏石渊苦着脸皱着鼻子点了点头，也不敢说话，在卧子宁怀里瑟瑟发抖。

　　一个鬼居然那么怕鬼。

　　如果是别人早就发笑了，可是卧子宁不会，卧子宁心疼。

　　原来在他没有看到的世界里，阿渊是那么的惧怕，是那么的惶惶不安。

　　卧子宁恨不得给阿渊遮风挡雨，把那些让阿渊痛苦的东西都全部移走，让阿渊日日无忧。

　　“别怕，我会保护你。”

　　卧子宁身处因为久久不用而有浓重灰尘味道的被子里，拍着苏石渊冰冷膈手的身体，温暖地安慰道。

　　他打算这几天让人把他家里的东西都搬走，换一个装修，改天带着苏石渊过去那边住。

　　他那里是小区，人多自然人气旺，应该不会有很多的鬼骚扰的。

　　至于人气会不会影响阿渊……

　　卧子宁听说过，只要有牌位在，鬼可以在房间里长久地自由活动。

　　所以到时候他会把牌位锁到家里的保险柜里，这样阿渊就不会被人气影响了。

　　苏石渊靠在卧子宁宽阔的肩膀里，被卧子宁结实有力的手围住，耳朵听到卧子宁坚定有力的安慰，在想自己上辈子是得了什么好运啊，才会把这样好的卧子宁捡回家。

　　苏石渊也不嫌弃卧子宁的名字了，他头次喊道：“谢谢你，阿宁。”

　　卧子宁心头微微一震，眼眶瞬间潮湿了起来。

　　对，就是这个亲密的称呼，他已经好多好多年没有听到了。

　　犹记得即使是他们准备分手的时候，苏石渊也没有喊过这个称呼，而是生疏又冷漠地喊着他“卧先生”。

　　他是苏石渊的阿宁，不是苏石渊口中的卧先生。

　　他突然有点感谢屋子外面那些声音，让他重温了这个美好的梦。

　　这个世界还是眷顾他的，让他重新遇到了阿渊，让他可以有机会保护阿渊，和阿渊重拾亲密。

　　卧子宁声音微微哽咽地说道：“我们不是要互相扶持度过难关吗？你不用谢我。”

　　苏石渊听见这声音就觉得不对，抬头一看，发现不但卧子宁的声音微微颤抖，原来卧子宁的眼睛也有点泪意。

　　所以卧子宁和他一样，见鬼就怂，只是卧子宁人好，愿意当保护者的角色。

　　苏石渊这样一想，就更加感动了。

　　他觉得想要为卧子宁做些什么。

　　“外面的那些东西是进不来的，所以我们可以做些事情转移注意力，你还想看书吗？”苏石渊一边宽慰一边琢磨着问道。

　　卧子宁本来就没心思看书，这样一来就更不想看书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吗？”

　　苏石渊一听，飞快地愣了一下，噗嗤一笑：“你决定要不要看就好了啊，你居然还问我，你难道是为了我才看书的吗？干嘛要申请我同意。”

　　卧子宁是有些走神才脱口而出这种不禁思考的问题，闻言也低声笑了出来，坦率说道：“我现在不是很想看书，我想听你有什么其他转移注意力的建议。”

　　苏石渊问道：“你带手机了吗，有耳机吗？我特别怕的时候，就会缩在被子里戴一边耳机看视频，一边留意周围，这样既可以保护自己，又可以转移注意力，因为视觉、听觉都给了视频了嘛，大脑的思考也给了视频。”

　　卧子宁是带了手机，他掏了出来，说道：“有手机，但没耳……”

　　他没说完，因为他愣住了，他没想到苏石渊也掏出了一部手机，还掏出了一副耳机。

　　“要和我一起看吗？我分你一只耳机。”苏石渊大方地分享。

　　他是对卧子宁很有好感，才会分享耳机的。不喜欢的人，他绝对不分享这种要进耳朵的东西，因为觉得脏。但卧子宁那么好，他可以因为卧子宁克服那种洁癖的感觉。

　　卧子宁知道苏石渊只会和特别亲近的人才会分享耳机的毛病，但他陷入不了喜悦之中，因为他被现在的场面完完全全困惑住了。

　　苏石渊不是鬼吗？为什么还能用手机？而且这手机还是他们分开的时候，苏石渊就在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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