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后自恋了

　　苏石渊一个人呆的久了，早就忘记了被别人夸奖是什么感觉了。

　　自己虽然可以给自己自我满足感，但如果能得到别人的肯定，那种感觉还是不一样的美妙的，好像距离完美还缺了点东西的遗憾终于填补上了，让自己高兴地简直手足无措。

　　全身都热了，但是是兴奋的热，这大概，就是吸引很多人渴望与人相处的一个点吧。

　　苏石渊想。

　　他不好意思抬头看卧子宁，长长的睫毛因为眼睛一直在快速的眨巴而不停刮着他自己的手心，有些痒，又有些舒服，犹如他此刻的内心得到的感觉。

　　好一会儿他才有些恐慌地想到这样会被卧子宁认为是幼稚又怪异，这才把手都放下，想假装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但在对上卧子宁的视线的时候，他脑中一白，没经验地尴尬一笑，伪装前功尽弃。

　　但即使是这样的他，卧子宁也很是宽容的样子，神色好像更加温和了，怕他不自在一样。

　　真的是除了名字，目前看来卧子宁什么都还好啊。

　　苏石渊心里暖呼呼的，开始带着卧子宁参观起别墅来。

　　光线明亮后，卧子宁开始四处乱瞄。

　　四周果然因为长久不打扫，被蜘蛛网和烟尘搞得乱七八糟的。不过每一样东西都有防尘布套着，所以如果在这里住下，打扫也应该比较方便。

　　看周围的样子，苏广杉估计六年里都没来过，把这栋别墅完全闲置了，也不用担心有保洁上门。

　　不过灯管还能隔了那么久之后用，还是在这种雨季比较多、空气比较潮湿的地方，也是奇迹了。

　　看完所在的客厅，便跟着苏石渊去看别墅里的别处。

　　这间别墅是卧子宁和苏石渊分开后苏石渊一直在住的，卧子宁并没有见过，苏广杉也不让他见。眼睛所到皆是陌生，但卧子宁睁大了眼睛，想要记住每一处的样子，哪怕那些地方只能看到防尘布和灰尘。

　　这是阿渊生前最后生活过的地方，也是死后阿渊常呆的地方，里面有阿渊的生活轨迹。

　　卧子宁在观看的时候一直沉默着，脸色沉重而有些悲伤。

　　苏石渊没有介绍每一处的自觉，他没有什么记忆，不是很懂什么时候该介绍，什么时候可以不介绍，所以都是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想说。

　　加上他自己长久自己呆着，而自己呆着的时候是几乎不说话的，所以他说话多了就有点累，基本是随着性子处事。

　　每到了一个房间，苏石渊就用手随意指了指，侧过身让卧子宁进去看，然后在门口一边十根手指互相绞着玩，一边无聊地看着卧子宁的仔细欣赏的样子。

　　卧子宁珍视观察着他的家的样子，让他的心有点满足。

　　不久就到了书房，苏石渊终于停止了不言不语的安静样子，有些活泼地介绍起来。

　　卧子宁只是进门的时候遥遥一望，就鼻子有些酸涩了。

　　那些苏石渊愿意带走的东西原来都放在这里啊……都放在那些柜子里，隔着玻璃，所有的物品都对外保持着一尘不染的样子。

　　如果只单看一样，仿佛还是当初；但如果结合起来看，看到那些摆放顺序不同的陌生模样，看到那些陌生的柜子，就知道什么是变化了。

　　眼前接触到的是陌生又熟悉的画面，耳中听到的是苏石渊熟悉的介绍。

　　苏石渊一兴奋起来就爱瞎叨叨，偏偏词汇量不多，所以一说起话来就简单粗暴，大同小异，和他有些文艺的外表，和文艺青年的习惯完全不符。

　　这也就算了，苏石渊可能对外说过太多，还不记得自己已经和卧子宁说过了，经常在卧子宁耳边重复一遍又一遍，所以现在不用已经变成鬼的苏石渊介绍，只要一听第一句话，卧子宁就能复述出来苏石渊要讲什么。

　　卧子宁恍恍惚惚地真的复述了出来，苏石渊愣住了片刻，突然绽放了最大的笑容。

　　“你也喜欢吗？”苏石渊像是遇到了知己一样惊喜。

　　卧子宁愣了愣，有所保留地说道：“了解过，后来觉得有点意思，也多了解了一点。”

　　那就是喜欢的意思了！

　　苏石渊是这样理解的，忍不住靠近了卧子宁一点，张着大大的眼睛去看卧子宁。

　　卧子宁最怕的就是他的眼睛，但卧子宁忍住了不后退，还眯着眼睛冲他笑，仿佛也因为遇见了相同爱好的人而欣喜一样。

　　这是遇到知音的目光对视！

　　兴奋得晕了头的苏石渊立刻决定把自己的宝物都拿出来分享。

　　他伸出了干枯的手，有些费劲地移动柜子上需要左右推动的移动玻璃。

　　他的力气小，手也使不上什么劲，手指甲还长，动这些东西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了。

　　但苏石渊很疑惑，在他的记忆里，明明推动这些移动玻璃没有那么费劲啊，难道这书架也有意识，不想让外人动里面的东西？

　　他自己大开脑洞，意识过来自己都觉得好笑。

　　不过还是很奇怪就是了。

　　卧子宁可能是见他动得费劲，过来帮他。

　　苏石渊一向心大，一般不需要自己动手后，就把这疑惑放在脑后了。

　　可能只是今天的手摩擦力不够，动不了移动玻璃，或者是移动玻璃出现问题而已，反正都不是什么大事，就不理会了。

　　苏石渊给这奇怪现象随便想了点理由，然后敷衍地抛开，去想其他的事情。

　　卧子宁能猜到苏石渊为什么这样：

　　苏石渊在带他接近一扇又一扇的门的时候，还没接近，门就是敞开的状态了，苏石渊就不用开门。

　　但这移动玻璃和门不一样，可能苏石渊在远处的时候并没有要打开的意识，现在临时才决定打开，但苏石渊又认为自己是人类，所以要亲自动手，亲自动手和使用鬼的能力不一样，自然就开不了了。

　　打开移动玻璃门后，苏石渊指了指里面的书，问卧子宁哪本没有看过，想看哪本，卧子宁说了一本自己看过却觉得好看的，想重温，苏石渊便小心翼翼地弄了出来。

　　卧子宁知道苏石渊的毛病，不准人弄坏或者弄脏他的东西，哪怕有点折痕都不行，书页有点弯曲也不行，书页留下明显的指纹也不行，不然他会生气的。

　　卧子宁也是在他的调/教下学了很久，才学会了“苏式珍惜阅读法”。

　　他记得当年还为此和苏石渊闹过矛盾，心中暗骂苏石渊龟毛，太生气的时候还不愿意再看苏石渊买的书，还是苏石渊自己气消了，觉得对他发脾气过了，跑到他身边求原谅。

　　其实也就普通情侣的拌嘴，苏石渊并没有发脾气很过，但卧子宁爱极了苏石渊惊慌失措后张着湿漉漉的眼睛求原谅的模样，明明苏石渊一求原谅就已经原谅了，还要装模作样地继续假装还在生气，好多享受一会儿。

　　卧子宁眼角有些发红，低着头接过苏石渊递来的书，假装沉迷，一直眼睛看着书本，营造低头是为了看书的假象。

　　卧子宁接过苏石渊的书的时候，苏石渊其实有些后悔，但不想反复无常显得怪异，只好还是递给了卧子宁。

　　心里怕卧子宁弄坏，眼睛就滴溜溜地一直紧张地盯着。

　　这是有些神经质的动作，生前的苏石渊再爱惜也不会这样，都是收书的时候气一两句就完了。

　　卧子宁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动物盯上了一样，如芒在背，但他没有因此讨厌苏石渊，虽然有些寒意侵入身体，但他很享受被苏石渊全方位关注着。

　　只要忽略那双死气沉沉的诡异眼睛，闭上眼睛想象：

　　阿渊看着他，阿渊想着他，阿渊陪着他……

　　就觉得……人生如果能一直这样，那真是再美好不过了。

　　不过他不喜欢因为自己而让阿渊无聊，所以他合上了书，侧头建议道：“你要不要也挑一本书我们一起看？还是我们一起说说话？我比较喜欢一起做事情。”

　　这屋子里的有意思的东西苏石渊都重复玩了千百遍了，根本不差这一时半会的，但既然是卧子宁建议，体贴入微的苏石渊自然接受。

　　苏石渊转身去书架上踮起脚拿了一本放得比较高的书，又转身，准备坐在卧子宁身边看，但他看到了卧子宁把书放在桌子上，双手无意识地摸了摸两边臂膀，好像很冷的样子。

　　“你很冷吗？”苏石渊疑惑道。

　　这种天气的时候，室内是比室外温度低，但不至于冷吧，他也没开空调啊。

　　卧子宁承认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有点，我容易冷，怕冷。”

　　这里本就阴凉，苏石渊又是制冷器一样的存在，周围的鬼气森森也让人处在紧张状态，容易发抖发冷。

　　卧子宁本来为了适应外面的天气，穿的是宽松单薄的衣服，自然就冷了。

　　苏石渊听完，立刻建议：“那我们去卧室吧，刚好还有卧室没有参观，卧室里有被子，我们可以坐在床上看书，看累了就睡觉。”

　　“好。”

　　卧子宁合上了书，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书本有没有哪里皱的，可以及时弄平整；哪里脏的，可以及时弄干净。检查完，卧子宁两只手松松地拿着书，这才站了起来。

　　苏石渊眨巴眨巴了下眼睛，蓦地有点脸红，因为他觉得卧子宁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流畅自然又好看。

　　如果卧子宁知道他的心理活动，肯定会憋笑：

　　苏石渊当然会觉得流畅自然又好看，因为这本来就是在某些方面特别龟毛的苏石渊定好的流程，硬要卧子宁学会的。

　　苏石渊拿书的动作和卧子宁差不多，他腼腆地先走一步，小声地留下一句话：“那你跟着我来吧。”

　　“等等，我先关上这些移动玻璃。”卧子宁瞟了四处一眼，突然说道。

　　苏石渊这才发现自己因为看卧子宁，把关玻璃的事情都忘了。要是进灰尘了，那可就难打扫了，他可不喜欢打扫。

　　他有点懊悔又有点欣慰地看着卧子宁把他落下的一切都处理好，然后更加腼腆地低着头带路。

　　亮如白昼的走廊里，两个人走动着，但只有一个人的影子，也只能听到卧子宁一个人的脚步声。

　　苏石渊自己没有发现，卧子宁则选择无视这个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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