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娥眉如月柳如钩(四)
按照朝廷法度,无阶品者当对有阶品者行拜礼。所以当玉漱乡君走过来的时候,身边的一干仆役小姐均行了下半身的福礼,只有端柔没有行,便直直地戳在那。她其实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用像其它人一样,只记得昨日晚饭后,外祖母独独找了她去,告诉她,在明日集会的时候,她可不用对玉漱乡君行礼,便是她母亲媛华郡主来了,也不必行礼。外祖母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阵子话,她听得懵懵懂懂,可就记得一条,整个王家并上整个金陵也并无几个能值得上她亲自行礼的人。
玉漱生得很像她的母亲,只是眼角眉梢里的傲气比她母亲都更甚几分,一双细长的凤眼虽然还未长开,却时不时地挑起来,生出一副凌驾傲人的气势。她三四岁便封了乡君,在家万千宠爱不说,在外也备受尊敬.她自记事起,便是备受尊敬的,这次她来上学,自该也是如此,可不远处那个不跪不拜的身影甚是扎眼,简直是在挑衅她尊贵身份带来的贵戚涵养。
“你是何人,见了本乡君,因何不跪?”她盯着眼前略比她矮些的身影。眼前的身影身着天蓝兰纹长衫,胸口挂着一对比翼白玉蝶,想来也是尊贵人家的孩子,可她是被娇惯长大的,身边的小伙伴纵使都来自富贵人家,却也都争相讨好她,从未见过如这般不知礼数的。
眼前人如同她母亲一样,像只凤凰一样高傲,只是这没长成的凤凰多少有些像只炸毛的山鸡“既然入了学,便是同窗了”说着婉柔笑着双手一拱作了个揖“在此见过了”
玉漱却不依不饶:“你可知道本乡君是陛下御封的,凭你们卑微的身份也想与我平起平坐吗?”
婉柔从内心里像厌烦她母亲一样厌烦她,因此想敷衍过去算了,她竟不顾及这里是王家不是沈家,如此叫嚣。
她几步走近玉漱,不转头地在她耳边轻声道:“难怪沈家要将你送来闺学了,竟如市井泼妇般如此粗鄙无理”声音压得很低,只刚刚够她俩听见。
书中说骄傲之人最是容易点燃,果不其然,玉漱就像是一只斗鸡般,马上都要跳起来“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如此折辱于我!”边说边伸手去撕婉柔的脸,她的指甲留得很尖,若是被划到怕真是要毁容了,可婉柔不动于色,想起前几日听闻她要入闺学,小舅舅怕她受欺负特意教了她几招武把式,据说对付这些豪门千金是顶顶好用的,待她再近些便打她个眼冒金星。
就在这时,一声喝令传来:“玉漱,愈发胡闹了,你可知道母亲送你来王家闺学做甚!”来的是个紫袄华服的少年,他一声喝令,玉漱便老实规矩起来。论容貌这少年的眉眼多少也有些媛华郡主的气质,婉柔突然想起来,媛华郡主并不是只有一个女儿来着,她还有个长子,平素很少出门,所以很少人知道,倒是外祖父对这个沈家嫡子评价甚高。婉柔低下头,悄悄地退到一边。
“呵呵呵,小女娃拌嘴吗?有趣的紧”小舅舅也走了进来,“沈兄,这是我小侄女,小字兰萱,怎么样,是不是可爱的很呢?”
“原来是王家小姐,失礼了”
就这时,一旁的玉漱嘀咕道“她竟还是王家的小姐”
“玉漱,越发不像样子了!”他又一声喝令,玉漱不说话了,可见还是十分畏惧这位兄长的。
入学集会一波三折,可终究还是进行完了,闺学的内容分为女红,规矩礼仪,和琴棋诗画等,闺学就设在王家花园西南角的竹林旁,与男孩子们上的私塾一河之隔。先生有几位,教习女工女红的是苏州绣娘文氏,教习规矩礼仪的是宫里出来的孙嬷嬷,至于其它琴棋书画文章等的是由孔旋嫂嫂来教。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礼仪规矩因读的书比旁人多,婉柔都能应付得来,只单单是这女红让婉柔无比心塞,那绣花针就像是个不听话的孩子,总是脱离婉柔的掌控,便是乳娘悉心给她开了多天小灶,她绣的鸳鸯还是像鸭子,绣的叶子还是不成形状,倒是兰桦这女红课学得极好,绣的各类事物栩栩如生不说,还各具情韵。
那日女红课,文先生教打缨络,婉柔将手里的线系了千八百个结后终于是放弃了。最后夺了榜首的竟是兰桦的缨络,那用七色平凡丝线做出来的缨络单凭手工便将玉漱乡君缀满珍贵宝石的金丝银缕做的缨络比了下去。
午膳时候婉柔问兰桦:“兰桦,你如何如此醉心这女红”
兰桦脸红了红说到:“便不如你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造诣,我只有这点能见人了,女红实在,能为爹爹做鞋袜,能为母亲和姨娘做衣衫”
其实婉柔也曾听其它姐妹说过,四舅舅家经营江浙绣坊,兰桦的母亲曾是一位苏州的绣娘,后来嫁给了四舅舅做妾。许也是籍着她母亲的缘故吧。
这时兰桦又说道:“待先生将缨络发还了,兰芷姐姐我将它送你可好?”
“嗯,好”婉柔不忍心拒绝她,虽然自己从来不大喜欢这类物件,却也答应了。
大抵是她棒槌一样的手艺终于将文先生刺激得够呛,便寻了个机缘向她外祖母委婉言明了此事。
橘灯幽幽,看着她交上来的结成一团的缨络,绣成肥鸭的鸳鸯,不成比例的叶子,外祖母王李氏深深叹了口气:“这孩子,于学琴棋书画上学的这般好,怎的不论怎么努力,这女红都做不好呢”
外祖父新近又得了盆奇花异草,他边裁着叶子边说:“这世人各有禀赋,你可还记得那个预言?”
“哪个?”外祖母问道
“她降生那日,皇帝曾召几位大员入阁密探,后来我曾着人打探过,那日占卜的结果曾预言,她命主和顺,将昌盛大宋近百年”外祖父又悠悠说到“如今的大宋看上去风平浪静,可太子无后,皇帝年迈,边境不平,各方势力犬牙交错,如此,这些细节学不得,便也不算什么了”
“你的意思是?”
“我想送她去太学,跟那帮小子一起学些治国之理”
“那怎可?她是个女娃,学这些将来有何用”
外祖转头道:“若生于寻常人家也便算了,她生于皇室,学些道理终究是比学些女人的本事强些”
外祖母没有说话,只是又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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