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老巷之忽尔扎底

　　——都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但是很多时候，弥补是已经来不及了的。
　　——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生活，不是光有爱就足够了的。

　　忽尔扎底。

　　木木西出任务经过某栋小楼的天台的时候，被一群蝴蝶拦住了去路。

　　这个天台，种满了花花草草，绿意盎然，姹紫嫣红，有花香扑面，无数五彩蝴蝶萦绕其中。但是，吸引这么多蝴蝶的似乎并不只是因为那迷人的花香，而应该是在花草中央，向着太阳跳舞的曼妙女郎。

　　女郎脸上抹着薄薄的朱红色轻纱，衣着清凉，双脚没有穿鞋，白皙细腻的皮肤上纹着暗青色的复杂花纹，身上的铃铛挂坠随着舞蹈叮当作响，长如瀑的砂色大波浪卷发如同湖面上的波纹，起起伏伏。

　　女郎的舞姿瑰丽妖艳却不落俗，木木西竟是看得痴了。

　　吸引蝴蝶的女郎舞蹈，让木木西想起了《还珠格格》中的含香公主，继而想起那首曾经脍炙人口的‘你是风儿我是沙’。木木西记得第一次看《还珠格格》的时候身边有古伊诺，也记得自己曾和子蒂弯唱过那首‘你是风儿我是沙’，只是尽管如今她还记得那些事情，却是不愿再去多想了……

　　……

　　忽尔扎底外。

　　处理完学校的事情之后没多久，子蒂弯，翟墨和余罗就按响了木木西家的门铃，只是他们等了好半晌才有人来开门。开门的是木木西的母亲，名为古伊诺，是个事业型女强人，平日里都是妆容精致，穿着得体整齐，只是现在开门的她长发披肩，没有化妆，穿着单薄的丝绸长裙，面色憔悴。她看着站在门口的三人，皱眉，“你们是？”

　　“阿姨你好，我们是木木西的同学，我们来……”子蒂弯面对身形憔悴的她，想着用怎样的措辞才能够将自己的来意讲清楚。

　　“进来吧。”古伊诺自然能够猜到这三个学生的来意，尽管她此刻的心情糟糕的她根本没有心思去应付三个小孩，但她还是打开了门，让门口的三人进屋。

　　“我知道小西离家出走和你们学校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有些关系，但是我现在并不想去追究这些……你们小孩子的事情我也不想去了解那么多……那么，你们这次来，还想要说些什么？”

　　古伊诺的脾气向来都不是很好，就算面对小孩子，包括自家女儿，也少有和颜悦色，喜笑颜开的时候。如今她不仅因为木木西离家出走的事情导致心情烦躁担忧，而且最近不知道怎么，原本一直很健康的身体忽然变差了，异常的嗜睡，也经常手脚乏力，食欲不振……

　　“阿姨，我们三个人也想出去找找木木西，或许能够找到一些线索……毕竟我们和她都是相处了好一段时间的同学，我们实在放心不下她，所以我们想多了解一些关于木木这次离开的事情……”虽然在古伊诺的直视下，子蒂弯有些坐立不安，但她还是将他们此番的来意表达了出来。

　　“昨晚，警方传来消息说在X区的Y村中有人曾经见过小西。”古伊诺看了子蒂弯一眼，然后将一份资料递给他们说，语气不算冰冷，但干巴巴的，像是一截入冬已久的枯枝，“我之前去看过了，只找到了小西的那把雨伞。”资料中夹着几张照片。她隐约记得木木西曾经很开心的向她提起过那把雨伞，只是她记不得木木西说过些什么了，想到这里，她不禁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翟墨和余罗分别拿起一份资料，子蒂弯则拿起那些照片，当她看到照片上那把天青色花纹的墨色雨伞时，表情有了变化，“这是，我去年送给木木西的生日礼物。”她抿紧下唇，顿了很久才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她的面色苍白如纸。

　　翟墨坐在一边，皱起了眉头。

　　余罗则一直低着头看那些资料，他也知道那把墨色的雨伞，因为在曾经的某个雨天里，他看到了撑着那把伞踏过雨水染落红的小路的木木西脸上，是比水洗过的天空还要清新的笑容。

　　……

　　此厢沉默无言时，木木西的父亲，木决开门而进。见到坐在沙发上的三个学生，他那如刀如剑的墨眉就横了起来，“你们是小西的同学？来做什么？”

　　木决之前问过木木西学校的老师们，木木西这一次的离家出走，家庭自然是一部分原因，但是点燃导火线的，却是在这个冬末初春时在学校发生的一些事情。他也了解了那些事情，于是愤怒不已，为自己的女儿不值与怜惜，所以，现在的他看到子蒂弯他们，就不由的火大。

　　“叔叔你好……”子蒂弯三人连忙起身问好，然而面对木决的愤怒，他们却是无话可说，也有些不知所措。

　　“你那么凶做什么？”坐在沙发上的古伊诺皱起了眉头，面对木决，她的语气一下子就尖锐了起来，“对他们发火有意思吗？现在发火又有什么意义？！”

　　“你以为你有资格说我吗？我好歹也参加过几次小西的家长会……倒是你，什么事情也没有为小西做过！之前带着小西去什么同事家乡度假，结果呢？差点没把小西给淹死！你觉得你做得比我好到哪里去？！”木决被古伊诺一激，就好像被点燃了的炸药桶，砰地一声就炸开，哪管屋里还有外人。

　　“呵！我确实比你好不到哪里去，但是你做得也没有比我好多少！我没有资格生气，你也没有资格生气……现在我也没力气也没有心情和你吵架……我没有煮饭，你要是肚子饿了自己去外面解决。”有庞大的疲惫感散在四肢百骸里，让古伊诺曾经的骄傲与飞扬跋扈都跟着偃旗息鼓。

　　“找到小西后，我会带小西离开这里。”木决看着子蒂弯三人说了这么句话，然后向门口走去，“今晚我不回来了。”

　　子蒂弯三人尴尬的坐在沙发上，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两个成人之间的尖锐语言斗争让作为小孩的他们不知如何面对，也有一丝畏怯。

　　“你们刚才也听到了，我和那家伙向来不和，但是这一次，我却和他有同样的看法……等小西回来，如果她愿意，我们会带她离开这里，同时我会放下手头的工作，在家里陪着她……我们已经做错了太多，不知道现在再来弥补还来不来得及……”古伊诺笑了起来，笑得如丝如云般清浅，笑得如东风无力百花残般的无奈，是一个母亲在忽然间发现自己作为一个女人很成功，作为一个母亲很失败时的无奈。

　　“我会带她回来。”子蒂弯捏着那个照片，许久之后，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不管木木最终的选择是什么。

　　——我也要对她说。

　　——对不起。

　　——请原谅我。

　　……

　　淡淡薄薄的乌云在微雨清洗的天空中散漫着，那细如愁思的丝雨也不再是与风缱绻缠绵的飘荡着，而是有一下没一下的随意漂泊乱扬着。许是要停歇了。

　　从木木西的家出来后，翟墨，子蒂弯和余罗约好了明日相见的地点和时间，然后就在路口互相告别。子蒂弯站在路口，一手撑着伞，一手捂住被风儿吹得飞扬的长发，她静静站在那里，静静看着翟墨与余罗的身影在前方渐行渐远。

　　翟墨长的不是很高，略瘦，神情总是淡漠刚毅的，只是偶尔在面对好友时会露出淡淡的笑容，似是峡谷石缝里的一抹清涧，澄澈温和的轻敲了子蒂弯的心魂，让她从此跋山涉水，只为再见那清涧一眼。

　　子蒂弯垂头，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他。

　　——这样便是结束。

　　——至于你，我的朋友。

　　——你究竟在哪里？

　　——请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

　　……

　　第二天上午，子蒂弯，翟墨和余罗去了一趟区公安局，但是没有多少收获；下午，他们又去了X区Y村，依然一无所获。

　　现在是夜微凉。

　　子蒂弯坐在桌前，拿着笔在草稿本上一遍又一遍的写着木木西的名字，每写一遍，她就会想起以前和木木西在一起时的某一段时光，然后再想起近期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她趴在了桌子上。当初她向翟墨告白被拒绝后心情也很低落沮丧，所以就没有顾及到被谣言缠身，又因自己的告白而感觉到背叛的木木西是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众人的议论与嬉笑。她当初只是想让自己对翟墨的告白将先前对木木西非常不利的流言冲淡一些，她只是……

　　可是现在想想，自己会挑在那种时候告白何尝不是出自私心呢？因为她想啊，在那种谣言遍天的情况下，说不定翟墨会为了避开流言接受她的告白，或许……

　　所以现在的她才会这般自责愧疚。

　　她看着桌上那张与木木西的合照，手指轻轻碰触着照片中含蓄温婉微笑着的木木西，“你到底在哪里？木木……”

　　她这一声低声的询问却是散在黑夜里，没有人回答。

　　……

　　余罗躺在床上，听着音乐，左手举着小学班级合照，右手举着初中班级合照。照片被天花板白炽灯的照耀，所以他看不清照片中人物的模样，但是他依然记得，小学的时候他与木木西是同一个班级，拍这张班级合照的时候，自己就站在木木西的身后，看着她的后脑勺。只是他已经不记得当初自己为什么会盯着木木西的后脑勺，那时的他还未喜欢上木木西，然后当他们上了初中，他们还是一个班级，再拍班级合照时，自己依然站在她的身后，依然看着她的后脑勺，如今却记不清当时的心情……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天花板，目光盯着两张合照中的木木西。那个站在自己前面的人，从小学到初中发型从未变换过，一如既往的中长发，噢对了，他记起来了，初中拍合照的时候，自己伸手碰过木木西的头发，很细很软。木木西的头发挺漂亮的，但并不是纯粹的乌黑，而是有点栗色，在阳光下挺是好看。

　　只是，他不知道，她现在究竟去了哪里。

　　“木木西。”余罗看着照片，很轻却又很认真的唤了一声。

　　……

　　翟墨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听到开锁声，他合上书，快步走了出去，接过刚开门进屋的母亲手中的东西，“妈，你先去洗澡，我去热饭。”

　　“嗯。不过已经很晚了，热过饭后就去睡了吧，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吧……有找到那位同学吗？”翟墨母亲的声音很温柔，只是略微染了疲惫，就显得过轻了一些。

　　“没有。”翟墨摇了摇头。翟墨的母亲知道他最近都外出寻找一位离家出走的同学，因为他从来不会对她说谎。翟墨的父亲早逝，母亲一人将他带大，他很清楚母亲的辛苦，更加懂得如何才能让母亲放心。所以他的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在学校也从来不惹事生非，也从未对母亲说过谎，因为母亲一人赚钱养家已是不易，他怎么能让母亲再为他操心？

　　所以在今日之前，他一直不明白木木西拥有这么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为何还会离家出走？她难道不知道她的父母会担心的日渐憔悴吗？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但是今天他才知道一些事情，知道自己在对木木西家庭不了解的情况下产生的误会，只是，他依然觉得木木西不应该就这样选择离家出走。因为，他都可以看出木木西的父母还是很爱很关心木木西的，所以，木木西应该回来。她应该回来。

　　而这个时候的他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生活，不是光有爱就足够了的，就像人啊，不是只要有爱就能够继续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一样，人总会有饥饿疲倦生病的时候，而在这些时候，爱只能够熨烫心灵，却无法拯救□□。这个时候的翟墨只知道，挂在客厅墙上的时钟敲响了。
　　现在已是午夜十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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