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老巷之忽尔扎底

　　——我仔细看遍世界，仔细聆听声音，仔细寻找着每一丝每一毫能够与你分享的痕迹。
　　——所以，你要知道，让她真正接受忽尔扎底的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只不过是因为有你。
　　——因为有你，所有的选择题就只有一个选项。

　　多洛洛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那盆没来得及送出去的花，忧郁着的目光让他那头总是亮闪闪的金发都黯淡了些许。

　　——耳旅，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怎么还没说完？

　　——翟墨进入了‘爱丽丝的幻境’后，想起了以前发生在他与木木之间的小事，然后他告诉了木木，只是他说的每一句之间都好像透露出‘我不喜欢你’这一点。木木呢，很感激翟墨告诉她这些，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她说起自己对翟墨的感情用的都是过去式。

　　——可是啊，耳旅，我总觉得木木最后会离开我……

　　——是你想太多了。

　　沉默了片刻后，耳旅不禁问道：

　　——我说洛洛啊，你那盆小彩虹花打算什么时候送给木木啊？

　　耳旅指的就是桌上那盆此时应该摆在木木西房间桌上的花。而那栽在小小花盆里的植物便是与他们宅院里那棵一样的彩虹花树，只不过花盆里这株是多洛洛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成功嫁接过来的。

　　彩虹花树的话语便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所以海拉儿在看到他捧着这盆花进来，便很识趣的离开了。

　　——不知道。

　　他趴在桌上，郁郁寡欢，他是在他不小心听到木木西的真实心意之后弄得这盆花，有点纪念这件美丽事件的意思，但是他好像已经错过了送这盆花的最好时候。

　　多洛洛闭上眼，仿佛那小彩虹花树散发出来的淡淡彩光能够伤到他的眼睛一般。

　　……

　　“妈妈，如果我遇到了我喜欢的人我应该怎么办？”

　　“嗯？洛洛有喜欢的人了吗？”

　　“不是，只是我们班有个女生向我告白了，我拒绝了她……我就想啊，要是我自己遇到我自己喜欢的人我要怎么办？如果对方又正好不喜欢我我又该怎么办？”

　　“妈妈觉得呢，如果遇到了自己认为自己喜欢的人的话，首先你要先确定自己是不是真得喜欢对方……”

　　“要怎么确定？”

　　“如果你真得喜欢对方，你会因为她的开心而开心，因为她的悲伤而悲伤，因为她的痛苦而痛苦……如果周围有人提到她的事情，你会竖耳去听，如果她坐在你的身边或是与你擦肩而过，你的心跳会不受控制的迅速活跃起来，如果她在看着你时，你会不自觉扮酷耍帅搞怪……如果她在看别的男生或是和别的男生走得很近，你会感到失落，甚至想要揍那个男生，你会友好对待她的朋友，你会去了解她喜欢的东西，甚至会让她知道自己也喜欢着她喜欢的东西，你或者会喜欢欺负她会事事与她作对只为引起她的注意力，或者你与她说一两句话就会感到紧张和口干舌燥，抑或者只是默默的注视关注她，小心翼翼地珍藏着自己对她的喜欢……”

　　……

　　多洛洛扳着手指头数了数，好像除了‘友好对待她的朋友’之外，其余的全中了。

　　“可是，妈妈，你还没有告诉我遇到喜欢的人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当初，多洛洛的母亲只和他说了如何确定自己是否喜欢上了一个人，却没有告诉他到底要如何面对这样的感情。和收养他的亲戚谈感情只会让他们感到惶恐，甚至是招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孤儿院的人也不会和他说这种事情。

　　在这里，耳旅会听他说，也会给他建议，但他觉得那些建议只适合被揉成一团然后扔到垃圾桶里面。

　　——喂，多洛洛。你老娘我还在呢。

　　……

　　多洛洛披着与钟声一起欢歌起舞的阳光，微笑着将那盆精力打理过的小彩虹花树放在了木木西房间的窗台上，好像她就站在窗子的里面，温婉含笑。

　　小彩虹花树紧挨着 ‘明花夜’，将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的彩光给‘明花夜’淋上了淡淡的缤纷光彩，让白日里无光无彩的‘明花夜’明艳光鲜起来。日光中，染着彩色的‘明花夜’无风摇曳，似是在与小彩虹花亲昵互动，犹如闺蜜，更似情人。

　　然后，多洛洛将象牙色蝴蝶送回空中后，便推开门，走出了宅子。脚踏在石缝间藏着小花小草的小石路上，哒哒哒，哒哒哒，像是一声声美丽的问候。

　　苹尧太太领着苹尧双胞胎与多洛洛打招呼。苹尧双胞胎今天都穿着一套非常可爱的熊猫套装，圆呼呼的脸蛋，短短的身体，再加上一声甜甜糯糯的‘早上好’，明媚干净的可以涤去心头的一丝忧郁。

　　多洛洛拍了拍他们的脑袋，笑若小太阳：“两只可爱的小熊猫，早上好呀。”

　　——如果木木看到了这两小熊猫，一定会很开心。

　　木木西一直都很喜欢苹尧双胞胎。她曾说过，看着苹尧双胞胎就像是看到一对小天使般，可以让她瞬间开心起来。

　　多洛洛走出这条巷子，与街上的行人问好打招呼，再穿过另外两条巷子，他刚踏进一座宅子，有赤绿蓝紫四色大鸟驰空而过，那只紫色大鸟的紫色比起子蒂弯的还要再深一些。

　　四色大鸟齐飞而过，犹若一道四色彩虹。若是再加上自己，木木还有耳旅，便是七彩了。或许未来的哪一天，他可以聚齐七彩，一起在晴朗无云的昊天上搭起一座彩虹桥。

　　多洛洛走出这座宅子时，手上多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他在较为宽敞的地方幻化成鸟，带上那一麻袋，展翅飞向东面山地。

　　他飞过了一条条交错纵横的巷子，飞过了一段山脉，飞过了浅葱山，在一座不高的石头山上空盘旋着，然后用爪子抓破了那个大麻袋。大麻袋里面装的是一种很特殊植物的种子，名为钻缝草。钻缝草喜欢生长在石头缝隙间，只需要一点点的水便可以茁壮成长。

　　他一边飞着，一边撒着青红色的种子，犹如飞龙施云布雨。

　　多洛洛撒完种子后便往回飞。

　　途中，他遇到了曾经帮他化妆的小丁哥。每次见到小丁哥那沉稳中带了点风骚的红桦色，他都觉得这个颜色实在是太衬他了。两人盘旋在空中聊了几句便飞向各自要去的地方。

　　多洛洛飞到了巷子上空，看到了拿着扫把追着飞叶跑的人，看到了被猫儿们包围的人，看到了滚着巨大的黑青色瓜果的人，看到了露台上与蝴蝶同舞的人……

　　他仔细观察着可以被自己看见的每一个人，准备将他所见到的有趣好玩的那一部分讲给木木西听……

　　“嘿，洛洛。”迎面飞来一只山鸠色的大鸟，“我刚与耳旅大人交流完毕，耳旅大人此时很忙，所以耳旅大人让我转告你，阿维尔大人正在公主城堡等着你。”

　　多洛洛不知道阿维尔此时找他是因为什么。心有疑虑的他谢过山鸠色大鸟之后，身体微微倾斜，往公主城堡方向飞去。

　　飞过公主城堡前的罗孚河时，刚好有几个孩子正在河中戏水，飞溅起来的水珠染了空中的阳光之后落回河中，便是一湖面细细碎碎的阳光，同孩子们纯粹无邪的笑声，熠熠闪烁。

　　而那河水，那光点，那笑声，似是要钻破他的脑袋，直入大脑深处，将某段记忆生生的勾出来，那段他在公主城堡的厨房看着木木西与子蒂弯他们戏水玩闹的记忆，那段他只能站在远处眺望木木西的快乐的记忆。

　　……

　　贤者阿维尔，忽尔扎底最具有智慧的存在。每个人站在他的面前都会不自觉的颔首，感受着对方温和却又明亮智慧的目光，由心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敬仰。

　　而这位伟大的贤者阿维尔此时正悠闲地坐在公主城堡的水榭上，一边欣赏着清澄罗孚河的水上风光，一边享受着多洛洛特制的叶子茶，好不惬意闲适。

　　多洛洛端着刚做好的点心以及另外一种茶水走进了水榭。

　　“今日难得公主殿下有事，老朽才得以悠哉享受阿多的叶子茶和点心。”阿维尔将杯子放下，看着多洛洛，面目慈悲，只是嘴角多了抹狡黠之意：“阿多不会怪老朽占用了你的时间吧？”

　　“当然不会。而且，我也有事想要请教阿维尔大人。”多洛洛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是阿维尔喜欢喝的那种入口苦涩，入喉却甘甜醇厚的叶子茶，而是一种清淡回甘的白茶。

　　杯中茶叶浮浮沉沉，却自有茶香袅袅，怡人清爽。

　　阿维尔品茶，侧耳倾听。

　　“上次我带木木来获得‘幻化成鸟’资格的时候，阿维尔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说？”多洛洛沉吟了片刻问道。

　　“并不是什么非要说出来的话。只是在那个时候，被清晨钟声唤醒的木木西小姑娘并不能够在第一时间清醒过来……阿多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阿维尔端着茶杯，轻轻晃着，杯中的茶水微微晃动，浮在上面的细长茶叶犹若一叶叶扁舟，随波晃动。

　　“那时的木木还没有完全接受忽尔扎底。”多洛洛低声喃喃。

　　忽尔扎底每天清晨都会响起的钟声自然和普通的钟声不一样，钟声召唤的是人的灵魂。没有完全接受忽尔扎底的人，会被钟声唤醒，但是却无法在第一时间醒来，因为他们没有完全接受忽尔扎底，所以灵魂还会在空气中游离一会儿。

　　“其实并不是一定要完全接受忽尔扎底之后才能够成功‘幻化成鸟’，所以我当时便没有将这话说出来。而那位小姑娘最终还是成功的‘幻化成鸟’了，然而她被钟声唤醒之后能够让意识迅速清明却只是前一段时间的事……没错，就是她在真正确认自己喜欢上阿多的时候。”

　　“所以，阿多，你要知道，让那位小姑娘真正接受忽尔扎底的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只不过是因为你，因为你在这里，因为她喜欢你。”

　　……

　　多洛洛飞过了罗孚河，飞过了一条条巷子，飞过人山人海，来到了木木西的面前。

　　木木西看着他从天而降，然后变回人形，她刚想要说什么，却被他紧紧抱住。

　　“洛洛。”她有些不明所以。

　　“木木，木木，木木……”被多洛洛紧抱着的木木西看不见他此时的神情，但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此时的情绪，带着恍然欣喜，带着莫名感动，还带着一种害怕失去的小心翼翼。

　　“我不想你离开我，我不想失去你，我还有好多话要和你说，所以，一定要留在我的身边，不要离开我……”

　　“你在说什么呢？”木木西笑了，“洛洛，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那时候的木木西觉得，虽然自己产生过想要回去的念头，但是忽然发现自己是真得喜欢上他的美好心情让她下意识的忽略了那一点……

　　……

　　多洛洛一直都记得自己父亲意外死亡的那一天。

　　当时父亲给他十元去买饮料。等他回来时，看到的是父亲一动不动的倒在血泊当中，旁边有好多人围着，还有穿着保安制服的人在打着电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抱着那两瓶饮料，手中还攥着一包糖。当时的他还没来得及得意洋洋的告诉父亲，卖饮料的老板娘看他乖巧可爱免费给了他一包糖，父亲便躺在血泊当中，躺在众目睽睽之中，永远的离开了……

　　他也还记得母亲在浴室里割腕自杀的那一天。

　　刚刚放学回家的他拿钥匙开门进屋，一脚就踩到了一滩颜色带红的水，他脑袋一懵，冲进浴室，深深烙印在视网膜和灵魂深处的画面是轮椅摔在一边，母亲倒在满是水的浴缸边上，布满划痕的右手泡在水中，浴缸的水不停地往外流，带着母亲鲜红的血液，还有母亲的生命。

　　当时的他还没来得及欣喜骄傲的告诉母亲自己写了一篇故事拿去投稿后，获得了一百五十元稿费，母亲便跌坐在浴缸边上，哗啦啦的在他脚下流过的水带走了母亲的生命……

　　所有的所有都还未来得及开口，他们便永远的离开了他，永远的消失在这个营营扰扰的世界。

　　这让他痛彻心扉，让他茫然若失，甚至让他几近发狂。

　　——这一次，请你一定不要离开我，我亲爱的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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