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槿年

　　以前在部队搞坏了胃，好久没犯，这会又疼了。毛病上来折腾的不行，老爱反酸，总得跑洗手间呕，却只能呕出点酸水。
　　他翻了点奥美拉唑吃，闭眼歇了会，等那阵痛感撑过去了，才重新拿过电脑，不是什么大事，但今晚得把东西交了。
　　发了邮件，盖上电脑，他翻过手机来看着屏幕上的姑娘出神。发了好一会呆才想到些什么，又忍不住描了描姑娘的模样，换了锁屏，顺道将手机里姑娘的几张照片全删了，包括偷拍的。
　　删完照片靠在床沿发呆，大半夜睡不着又想人姑娘了，翻回微信去找她照片一遍遍看着，有些不是滋味，职业习惯，留心点好。
　　咔哒，他摸出根烟想抽，没点上，干脆塞回去，又懒懒靠着，渐渐思绪便天马行空了。像是回到了站岗那时候，实在无聊，连以前背过的出师表都能记起来。这会也是，渐渐地也开始往以后想。

　　他是真奔着跟她结婚的路去的，过几天就28了，大了她五岁，怎么着也不能急哄哄就把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娶回家暖被窝，她家里人非劈了自个不可。总得缓个两年吧，缓个两年自己就三十了，以前在部队听人吹水姑娘家生小孩最好是26,27，等她25就娶回家，过两年二人世界，再要个孩子，过两年再要一个。
　　他想着想着便控制不住笑了，反正没人看到，懒懒眯着眼，胃也不疼了。
　　过了会又想，娇滴滴一小姑娘肯定是不能跟着他受苦的，她喜欢的那些漂漂亮亮的东西烧钱，自己这点工资过个生活还行，总不能让小姑娘自个养自个，那也太不是男人了吧。这么多年一个人，加上退伍安置，卡里是有几十万。又想起手头上还有几个厂的分子，有些是以前借钱给兄弟顺道投进去的，有些则是家里厂子的，他以前用不上，没去查过，只道是每个月手机都有进账消息。这会兴起，莫名有些激动，打开两张卡查了查，好家伙，他一扬眉，笑开，不用愁了，家里的他也不要，便给妹妹作嫁妆吧。
　　房子是爷爷还在时给他买的，他当时还在读军校。老人没给他知道，儿子孝敬他的钱这么多年没花都攒着，连同那笔钱和他大半辈子的积蓄托他在a市的一个老战友给他买了套房子。后来回去看爷爷他把证给他，他不收，老爷子说你在那安家吧，南方好，不用回来了。他们那个家早已散得不成样，没过两年老爷子走了，妹妹去了国外，就真不像家了。
　　淮妤要真在这安家，房子得给她，过段时间看年年喜欢哪，再寻处新的。
　　意识渐渐迷糊，还在想生了小孩送哪读书比较好，没过多久便睡过去了。

　　十五元宵，赶上周六，他本没赶上轮班，后被人托了替他值一个白天的班，他今天起来特意将自己拾掇了番，见那男人实是着急，只能应下，给小姑娘打电话。
　　“年年”
　　她正在商场买菜，笑盈盈接起，“你大概什么时候到呀？回来吃午饭不？”
　　他有些愧疚，踟蹰了会说要替人代班，如果晚上有空就回去。
　　她啊了声，捧着个白菜满心失落，声调也降了下来，“没事”，她说，调整了下表情，笑一下，“下次吧，晚上太赶了。”
　　嘴上是这样说，心里吧，还能怎么办。
　　他说行，我要回去就给你打电话。
　　她应好，让他记得吃汤圆。
　　电话挂断，成淮槿估摸着晚上几点能下班，一想觉得还行，心情又快乐几分，摸出根烟往岗哨走。

　　她不知道他的打算，心情丧得不行，又还存着那一点点不死心，拎着东西往他家里走。大概十一点，她刚把蛋挞塞进烤箱里没几分钟，门铃忽然响起。她猛地雀跃起来，跑出去开门。
　　大门拉开，一个队字堵在嗓子眼。
　　淮妤。
　　“小嫂嫂早啊”，她笑眯眯，拎了个大蛋糕，“我哥呢？”
　　她忙出门开鞋柜给她找拖鞋，“还在d市呢，临时值班，还不知能回来不。”
　　“啊....”她长长叹气，跟她进门，“他怎么老是这么忙，明明说了今天不值班的，我还想给他个大大的惊喜呢。”
　　她笑了下，弯腰给她倒了杯温水。
　　“谢谢小嫂嫂，渴死我了。”
　　她莞尔，按了煮水开关，又起身去将刚刚买的布丁巧克力拿出来，“叫我年年就好。”
　　“过年的年？”她剥着巧克力，一脸好奇。
　　她笑，“嗯”，又问，“刚下飞机么？”
　　“是啊”，成淮妤扁扁嘴，刚去寻了酒店便过来了，“哪知白跑一趟。”
　　她微微讶异，“怎么不住家里？”
　　“嘻嘻”，淮妤捧住嘴，眼里藏着戏谑，“你们不是要过二人世界嘛。”
　　她脸一热，撇开眼。胖胖忽而喵喵喵跑过来，它刚刚还在阳台晒太阳，这会可能听到声音，跑来黏她了。她弯身将它抱起放到膝头上，胖胖蹭着她臂弯，双眼圆溜溜地看着新客人，一脸无辜。
　　“啊，”淮妤凑上来，“好萌啊它”
　　“嗯”，她轻笑，“你摸摸，它很乖的。”
　　淮妤小心伸手，在它脑袋瓜摸了摸，它第一反应永远都是耳朵盖下去的小可怜模样，然后才大起胆子来。
　　“我哥以前养过一只萨摩，可萌了。”
　　“胖胖也是他捡的，”她将猫小心抱给成淮妤，解释道。
　　“哈哈”，成淮妤笑，握它小爪子，“我哥怎么那么萌啊，唉小嫂嫂你晓得不，我哥从小就这样，别看他长得一脸正气，其实内心住了个小公举呢。”
　　她失笑，“是吗？”还真没发现。
　　“真，他超喜欢那些萌萌的小动物的小孩子也很喜欢，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变。”
　　她这样一想倒觉得挺对，他确实喜欢小孩小动物。
　　蛋挞的香气渐渐蔓延开来，她起身去厨房，“烤了蛋挞，你试试。”
　　“好勒”，淮妤跟她往里走。
　　“咱们待会出去吃？”她忙着动作，回身问了句，“顺道把酒店退了，住家里吧。”
　　成淮妤没推辞，也笑眯眯应了。

　　成淮槿八点到的家，热血沸腾，脑子里演练着门一开是不是得直接将小姑娘抱起来亲一顿还是怎样，结果门一打开，迎面一个熟悉的笑脸。
　　“surprise！”
　　他怔了下，失笑，“你咋来了？”
　　“哇你这啥表情！我千里迢迢给你过生日来的，竟然不欢迎我？”
　　他笑，回身将门拉上，“年年呢？”
　　“在厨房呢”，淮妤挑着眉笑得眼不是眼。
　　“边玩去”，成淮槿笑骂了下，转身往厨房里走，她端着盘子转过身来，戴着围裙，眼盈盈，“回来啦”
　　他屈指，手背碰了碰她的脸，“回来了”。
　　她笑，他接过她的盘子，往后搁到桌上，“淮妤什么时候过来的？”
　　“早上，外面冷不冷？”天又降温，夜里该凉了。
　　他正说还行，窗外忽然嘭的一声，一声又一声，刹那绚烂，转瞬即逝。
　　她看着窗外，收回视线，眼弯弯，垫脚去圈他脖子，“生日快乐啊队长。”

　　成淮妤回房里拿礼物出来，正要蹦进去，她哥抱着她嫂在接吻，她一下脸红的不行，偷偷退回房。
　　再出来两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一个在摆碗筷，一个在舀汤，她也假装啥都没看到，笑眯眯伸出手去，将盒子递到成淮槿跟前，“哥，生日快乐。”
　　成淮槿放下碗，摸摸她脑袋接过，“谢谢”。
　　“快打开看看”
　　“好，我先把饭盛了”
　　“我来我来，你打开看。”
　　成淮槿无奈笑，看了姑娘一眼，她也笑盈盈的。他拿起盒子打开，是件藏蓝色衬衫。
　　“好看不？我挑了好久的。”
　　成淮槿对衣服没概念，不好拂了妹妹的好意，便说好看。
　　“嘻嘻，我就知道你喜欢。小姐姐，是吧，我眼光很好吧。”
　　“嗯”，她笑盈盈应着，又进去端了一小锅面出来，他不爱吃蛋糕这种东西，便按他们老家的习惯，做了点长寿面，再放颗卤蛋。
　　那锅面给成淮槿包了，他吃得欢喜，看她一眼，将卤蛋从碗底捞到她碗里。她朝他笑笑，没客气，接了。成淮妤在边上看着，又是肉麻又是羡慕，欢喜更多些。

　　晚间他洗完澡出来，叉着腿坐在床上吹头发，最近头发长长了点，还没来得及剪。她捧着个盒子进来，顺道将门阖上，走过去接过吹风机帮他吹。
　　“淮妤睡了？”
　　“睡了”，她指尖插入他头发，轻按着他头皮让他放松放松。
　　他头发短，很快便好，他往后仰，手撑在床上看她动作，看她将吹风筒收回抽屉里，看她将那个酒红色方盒拿过来。
　　她没说话，眼尾挂着笑，捧着那个盒子递到他跟前。
　　“这是什么？”
　　他笑看她一眼，接过，沉甸甸的。
　　“你看看”
　　他顺手将她拉坐下来，抱在怀里一块看。盒子是长方块，他扯着盒子顶的流苏带将它提溜出来，盒子半开，里头是一个保温杯，上面印满了京剧脸谱，陶瓷做的，难怪这么重。
　　指尖摩挲了会杯壁，他亲她一下说好看，谢谢，没拿出来，正要塞回去。这玩意精致怕摔，摆着挺好，不太实用。
　　“你看看”，她扯他袖口，抬头，眨眨眼，又眨。
　　他笑，本想说看了，见她这模样，便依言拿出来端详几下，正要笑问她怎么送他这个了，视线定到瓶盖顶，怔住。
　　瓶盖上面是七年前一国际大型赛事的会徽，瓶顶边缘印着几个字。
　　他当年所在部队的番号。
　　他张了张嘴，指尖摩挲着那三个中文数字，渐渐的眼眶忽然有些热。
　　“宝宝”，他低头，抱紧她，亲她。
　　她弯起眼尾，偏头蹭蹭他下颔。
　　“怎么找到的？”
　　他们部队当时负责安保。
　　“没，这是好多年前爸爸送我的，真巧啊”
　　她爸爸经常送她点小东西，有时是银行的套币，有时是集邮册，有时是一整套小巧精致的茶壶杯子，她小心翼翼保存着，塞满了书柜。保温杯是偶然回家擦拭东西时发现的，一个小小的纪念品，可真巧啊，是你的部队。
　　听说军人看待自己的番号像血肉一样，我想你应该喜欢吧。
　　他将她揽紧，忍不住，一下一下，一下一下地亲吻她。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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