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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
太子轻轻捏了捏柔软的猫耳，道：“以前我唤你，你总不爱理我，这猫跟你一样，也不听招唤，我就给它取了你的名，随了你的姓。”
雪猫一翻身，凑到那堆小鱼干跟前，埋头吃得欢实。
秦玥见那猫实在玉雪伶俐，伸手顺了顺它的毛。
太子：“对了，你还不曾有字吧。”
“在下出身微贱，未及弱冠，无字。”秦玥记得古代男子二十而冠，成人礼上赐字，但那也不是贫民能有的待遇，不过，像太子这般人物，十五六岁加冠赐字的都是常事。
“我给你取个字，你素来爱琴，琴字如何？”太子拉了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写着“琴”字。
“殿下，我还想要一个字。”秦玥也摊开太子的手，写了个“玥”字。
月于王右，与王并肩。
这是他的本名，他很希望用回这个字，毕竟跟了他二十多年。
“琴玥……”太子念了念，“待你成人礼时，便取这个字。”
“谢殿下。”秦玥微施一礼。
“不必叫我殿下，称字便可。”
秦玥一哆嗦：“不敢。”
其实他并不知道太子的字，他只知道太子姓赵。其实太子告诉过杜庭月他的字，八成杜庭月也没把太子的字放在心上。
“你该不会是不记得我字什么了吧？”太子攥着秦玥的手，把他往跟前一拽，秦玥被吓了一跳，弱声道：“不敢不敢——我哪敢忘，我就是记不太清了，哎，真急人，就在嘴边，怎么就说不出来了呢？”
语无伦次。
秦玥内心叹了口气，这太子能不能不要靠人这么近！搞得像勾引良家少男。
“我字初阳，初春的初，艳阳的阳。”太子松开他的手，微微侧过身去站直，仿佛在等他叫。
“初春。”
“错了。”
“艳春。”
“不对。”
“阳春。”
“……”
“哈哈哈，你笑了~”
其实太子笑起来很好看，可能他自己都不晓得。
“再叫不对，不带你去选琴了。”
“初阳，我们什么时候去啊？”秦玥叫得那叫一个欢。
赵初阳绝不会想到，如此“温软依人”的秦玥即将与皇宫里艳压皇后的宠妃拌嘴。
那是一场谁也没有预料到的小小顶撞。
赵初阳让宫女琉音去把芸韶院乐器库的钥匙拿来，琉音急急去了。
琉音是太子的侍婢，亦是芸韶院的女官“小乐官”，大乐官与她关系甚好，乐器库的钥匙交由她保管。
从东宫到芸韶院其实不远，沿着小道回廊，左转右转几次便到。
秦玥作为一个资深路痴，只顾欣赏路上的花花草草，跟着太子走就好。
二人毕竟是夜半出门，不好带太多随从，只带了两个挽髻长裙的宫女，宫女各提着一盏琥珀色长灯笼，引路前行。
芸韶院在花木掩映之间，走近，已有女伶的清灵歌声，丝竹管弦声响伴之隐隐传出。
这么晚了，谁还不睡？秦玥面露疑色。
宫女纫兰小声道：“殿下，怕是温妃娘娘在里面呢，不如明日再来？”
芸韶院夜间禁入，但温贤妃有皇上特许，可随意出入，听曲赏舞。
太子：“无妨。”
秦玥跟在太子身后，脚步极轻，只听得里面欢声笑语，仿佛还有男人的声音。
走没几步，便迎头有宫女行礼道：“殿下金安。”
声音虽不大，却让里头的人也听了去，里边挨着门首的宫女太监连忙开门行礼。
“免礼。”赵初阳往门里一瞧，正是温贤妃与其子赵淳。
秦玥瞥了一眼，温贤妃三十多岁的年纪，貌若娇花，一身轻红软紫的纱衣襦裙，珠玉金银簪在发间，缀在耳垂、胸口，雍容华贵，看上去倒像是二十五六。
她的儿子赵淳比太子还年少些，却是一脸的盛气凌人，尖锐的野心燃烧在他的眼睛里，比太子还太子。
二人见太子站在门外，对视了一眼，慢慢站起，缓缓走到门口，斯斯文文地行礼。
“殿下万安。”
“皇兄金安。”语带敷衍。
“免礼。”赵初阳面无表情。
秦玥发现他一见外人，脸色就很冷漠，声音也不带感情。
温贤妃露出一个虚假而美丽的笑容，道：“殿下，伶人们新排的乐舞《鸳花雪》很惊艳呢，不如进来与我二人同赏？”
“不了。”赵初阳转过身，做请辞状。
“皇兄，”赵淳上前一步，拉住赵初阳的胳膊，“皇兄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赵初阳抽出胳膊，看了眼温贤妃，那笑容还僵在嘴角，“三弟年纪尚小，淘气不懂事也是常情，只是下次莫要再犯。”
说是年纪尚小，其实也只差一岁，太子二十二，赵淳刚满二十一，二人形貌却相差甚大，太子更俊朗一些，已有少帝风范，又不轻易在外人跟前流露情绪，赵淳却好像还没长开，一派的少年轻薄相。
秦玥在一边听着，发觉这两个人打心眼儿里就看不起太子，满是厌恶与嫌弃。
“殿下说的是，唉，只因我儿仰慕殿下，觉着殿下什么都是好的，连殿下专用的玉辇也格外精致，他是个不成器的，哭着求陛下也赐一个那样的玉辇给他，陛下犹豫半天也没给，他就起了邪心了……”
温贤妃眉微皱，瞪了一眼赵淳，道：“割断殿下玉辇上的绳结，害殿下受惊，实属我儿的过错，陛下已教训过他了，望殿下念他年幼，宽恕于他，莫要伤了兄弟情分才好。”
秦玥听出来了，温贤妃这话表面是致歉，其实还是在暗暗讥讽太子。
第一，太子玉辇的规格岂是其他皇子用得起的？用了，便是逾制、僭越、大不敬，赵淳竟敢去和皇帝求此玉辇，可见皇上先前对他也是百般纵容，否则他哪有这个胆子？
第二，皇上面对这种逾制的请求竟然还“犹豫半天”，温贤妃分明是在告诉太子，陛下若真打定了主意要你继承皇位，便会一口回绝我儿的要求，可他竟一时拿不定主意，可见陛下对赵淳的喜爱之心。
第三，赵淳意图伤害太子，欲把太子摔落辇下，皇上竟只是教训了一番，看他现在这生龙活虎的样子，八成只是挨了口头警告，并无大罚。
“娘娘不必过虑，本宫自有分寸。”赵初阳看着温贤妃，眉目清冷，已不想与她多说。温妃母子势力日盛，太子也只得避着些。
温贤妃与赵淳又是一阵笑。
秦玥实在看不下去了，近前几步，抬头挺胸，字字清晰：“娘娘与皇子是真心向太子致歉吗？诚意可不足啊。”
太子的宫女们听秦玥说出这话，吓得脸都白了，手脚冰凉，险些提不住灯笼。
想那温妃是何等地位？在偌大的皇宫之中，就属她最得宠，宫人们背地里管她叫“二皇后”。
温贤妃没料到太子身后的这个人竟还有话要说，心觉有趣：“哦？此话何意？”
秦玥：“若是真心实意道歉，还请择个吉日，备上厚礼，亲自来东宫道歉领罚，不必夜半三更在芸韶院偶遇才提起此事。毕竟此事关乎太子殿下安危，若轻易放过，以后，还不知道这位皇子殿下会做出多么出格的举动呢。”
赵淳站在娘亲跟前，指头都要戳到秦玥脸上来了，嗓门比刚才拔了一截：“你又是谁？出此不逊之言，好生狂妄大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么？”
太子拉住秦玥的胳膊，秦玥一抬手，竟把太子护在自己身后。
秦玥笑道：“怎么，不能以理服人，便要以权压人？若你们处置了我，陛下问起来，你们会说我以下犯上，陛下若起我以下犯上的缘由，你们又有何说辞？别忘了，是你们先冒犯太子殿下……在下并非宫中之人，尊卑高下却还分得清楚，究竟是太子殿下为大，还是你们二位为大？”
赵淳冷冷道：“……父皇为大。”
秦玥看着他的眼睛：“好，陛下为大，太子殿下为陛下所立，为储君国本，他的身份便是你父皇的旨意，他将来登基，就是本朝皇帝，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他的地位都在你们之上，你们如此欺他辱他……借你一言，还真是好生狂妄大胆！”
赵淳还未曾见过敢这样怒目直视自己的人，拧眉噤声，心中暗想：谁登基还不一定呢！
温贤妃软软一笑，纤手搭在儿子肩头：“是本宫与实儿唐突了，改日，一定亲自向太子殿下请罪，”她眼波流转，笑盈盈看着秦玥：“你——叫什么名字？头回进宫来吗？”
赵初阳一把将秦玥拉到他身后：“他是个不相干的人，不必问他。夜已深了，还请娘娘与三弟早些歇息。”
“既是这样，你们去吧，本宫和实儿还剩几支歌舞未看，看完就回寝宫了，殿下也早些歇息吧，免得误了明日请安。”温贤妃端详着自己手指上新涂的红蔻丹。
她望着秦玥与太子离去的背影，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甚少有人敢这样直这样冲地跟她讲话了，还真是无聊生活中的一个细小而惊心的刺激呢。
赵初阳回头看了看秦玥，那张俊俏的脸上怒意未消。他等了他几步，与他并肩而行。
“多谢。”
说出这两个字难为太子殿下了。
“没事，谁让我吃你家的饭，睡你家的床呢。”
秦玥的心跳得很快，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直接怼了温妃与三皇子，只是他向来脾气急躁，见他二人那般轻慢太子，没有忍住。
“好像摊上大事了，他们以后会不会把我往死里整啊？”秦玥看了眼太子，眼神相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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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喜欢这篇文的话就收藏它吧~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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