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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
“你跟我回宫，去芸韶院挑一把琴。”太子轻轻点了一下秦玥的左肩，出门上了轿。
秦玥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自己又要入宫了？
可是，太子知道自己被绿，应当怒不可遏才是，怎还会带他进宫？
这谜之脑回路。
小厮拉着暗青轿帘，一朵朵浅蓝小流苏缀在帘角，摇摇晃晃，几枚倒挂的玉环若隐若现。
“请杜公子上轿。”
小厮也是好眼力见儿，见太子只坐左半边，便知道他有心邀杜庭月同乘，太子不开口，又不说走，只得自己说了。
秦玥上轿的时候险些踩空，不是激动，而是有些惶恐。
轿内挂着几只酸梨大小的琉璃灯，柔和的光映在太子清俊的脸庞上。
秦玥坐在微凉软滑的小竹席上，如坐针毡，离太子有几寸距离，不敢挨过去，也不坐离得更远。
太子此时心中所想的东西太多，当一个人内心情绪太过复杂时，连他本人都理不出一个头尾来，秦玥自然也无法一一参透，只能等太子开口。
“那个护院，”太子并没有看着秦玥，只自顾自地说：“你很喜欢他？”
完了，开审了。
承认还是否认？他的确没有喜欢过什么护院，但他这副身体的原主，又的确对护院动过感情。
做人要讲诚信，可他总不能跟太子说他是穿越的吧？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的女友出轨了，然后质问的时候跟他说“其实我是穿越的，我不是以前那个人，所以之前出轨什么的和我没有关系哦”……
鬼才会相信。
不过，如果回答“喜欢”的话……会死吧？这可不是一般的劈腿啊，给太子戴绿帽，活腻了？
秦玥坚决否认：“不，没有，我心里只有太子殿下一个。”
太子心中微荡，面上依旧不喜不怒，眨了眨眼，半晌道：“你为他投湖可是真的？”
“……意外，纯属意外。”秦玥一口咬定，就是不认，这个时代又没有监控摄像头，只要他不承认，太子没证据。
“你骗我是为了让我高兴？”太子看着秦玥，连“本宫”都不用了。秦玥本能地躲开了眼神，小声道：“我只是求生欲比较旺盛。”
“对不起。”
这是太子人生中第一次道歉，别扭，却畅快了许多，又有些许心酸混杂其中。
秦玥傻眼了，什么情况？
“他回乡成亲，是我一手促成的。”
秦玥恍然大悟，看来自己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是我自私了。见你们那般要好，我心中不痛快，想着，如果他成了亲，你便不会那样想着他。”
原来太子早就知道。
“今日苏合提起你投湖之事时，你脸上不悦，神色大变，我想，必是触痛了你的心事。”太子看着秦玥，眼里隐隐有疼惜之意。
秦玥暗想，这个太子对杜庭月还不错嘛……起码他还会觉得自己自私，会为破坏一段感情而内疚，仿佛将男宠杜庭月看做是与自己同等的人。
这无论是在太子界，还是皇帝界，都是凤毛麟角的人物。
要知道，这类人往往很双标，他们的爱情原则通常是：我可以随意出轨，左拥右抱，你若出轨，就是个死。
不过，这在古代很正常。
然而，这位太子知道了男宠出轨，并不加以指责，做了荒唐之事后，还会内疚道歉。
自从秦玥穿越到这里后，没有多少人在意他的自尊，连芝生也曾说“做男宠的还要什么脸面，这世上谁又不拜高踩低？咱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否则会活得很难受……”
但此时此刻，太子却让他感受了到作为一个人的尊严。
秦玥的面色缓和了不少，勉强装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语气轻快了许多：“殿下，没关系，跳了一回湖，我也想通了，那护院也未必对我有多少真情，若真有情，刀架在脖子上也是不妥协的，恐怕他也只是图一时的趣乐才与我往来。”
秦玥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不是这么想。他深切地知道现实与爱情之间存在多少无奈，败给现实的爱情有多少？能真正突破所有阻碍，携手一生的爱人又有多少？
他以前有个差点结婚的女友，两个人在一起三年多，不算长却也不算短，见了女友家长之后，女友的父母嫌他学历低，他大学时辍学做直播了，又嫌他的工作不好，可能说出去不能在亲戚间炫耀，他们认为直播不是什么正经职业。之后，又嫌他长相太招桃花，薪资不低，却是个吃青春饭的，不安全不安分，怕他婚后出轨等等……
这次见家长是对二人感情的一次彻底的打击，女友被家长反复“开导”后提了分手，秦玥求复合，无果，二人互删了所有联系方式，江湖不见。
秦玥表面嘻嘻哈哈，可一直很难对这件事释怀，如今说着这违心的话，苦笑了一下，笑自己。
微风吹动轿帘，他看到街上还有许多的卖吃食的小贩，肚子响了，他不好意思地冲太子道：“殿下，说了这会儿话，我又有点饿了。”
太子即吩咐随从去买些小吃来，秦玥说想自己去，太子答允了，命随从跟着他。
王都的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去。
秦玥刚才一直在轿子里闻着太子衣香，下了轿子，只觉得街上满是尘间烟火气，还掺杂着令人馋到流口水的美味小吃的香味，他东看看西看看，觉着这个也好那个也好，随从只在后头跟着，管付账。
他攥着一大把肉串和几包小吃重新坐回轿子里，还没坐下就咬了几口，把嘴里的东西咽干净了，给太子几串，“要不要？”太子接在手里，秦玥握着他的手，把竹签横过来，“不要竖着拿，容易戳到。”
秦玥吃得没什么形象，在美食面前暴露了本性，两腿岔开，挨到太子了也不在意，嘴角有油，手也不怎么干净了。太子见他吃得一脸幸福的样子，微微笑了，秦玥眼角余光扫到，停下嘴，“笑什么？”
“你这样，很像我的猫，它吃东西时也是这样头也不抬。”
秦玥继续大嚼特嚼。
“那是什么？”太子指了指秦玥放在腿上的几只小而扁的纸包。
“待会儿就知道。”秦玥伸着食指，想擦手擦嘴：“劳烦殿下帮我拿一下手帕。”
太子愣了一下，凑过来，把那只没拿过肉串的干净手伸进秦玥的衣领，在他怀里摸来摸去，秦玥有点后悔提出这个要求。
“没有。”太子说完，并没停下手，又摸了几下，好像十分恋恋不舍，把手拿了出来。
“袖子，可能在袖子里。”秦玥伸直胳膊，太子又在他袖子里找了一会。
“没有。”
秦玥想起来了，是昨天那套新衣裳拿去洗了，手帕还在衣服里忘了拿出来，确实是没有带。
太子从自己怀中掏出一条白底绣墨兰的手帕，摊在手上，用手指在中间轻轻一划，“一人用一半。”
秦玥小心翼翼地擦了嘴，擦了手，太子也擦了擦，一掀窗帘，把手帕交给随从。
二人到东宫时，天上又云遮雾罩了，不过，秦玥却觉得心情特别好。只是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竟有种“回家”的感觉，他走到屋角，铜盆摆在架子上，他洗了手，又洗了把脸。
太子也洗完手，那只雪白的小猫跑来蹭秦玥的腿，秦玥心里涌起一股热流，蹲下想把它抱起，它却纵身一跳，钻入太子怀中。
秦玥拿来小纸包，打开，将十几条烤得香脆嫩黄的小鱼干托在手里，那小猫闻着味儿，扭头看了一眼，又把头埋在太子怀里，太子朝秦玥走近几步，猫又偷瞄向秦玥手中。
秦玥见它犹犹豫豫的样子，笑了，太子用食指蹭了蹭它的下巴，从秦玥手中捏起几条小鱼干，喂那小猫吃了。
“它叫什么？”秦玥摸着它毛绒绒的小脑袋，猫伸出浅粉的小舌头舔了舔太子的手指。
太子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他身边的宫婢道：“公子不知，殿下的猫有名有姓的呢。”
“哦？”
“它姓杜，叫杜庭月。”
秦玥看了眼太子，太子仍专心致志地逗猫。
“真巧，与在下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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