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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六
“咳咳…”他拼命捂住嘴，咳声还是从指缝间溜出来。
秦玥连忙从案后走出，跪倒在地：“鄙人歌艺不精，望…陛下恕罪……”
声音略微有些哑了。
他扫了众人的兴，这种恩爱曲子，最忌唱到一半停下，意头不好。
“父王，他近日身体抱恙，难免力有不逮，不是成心——”太子起身替他说情，不小心碰翻了盛着葡萄的玛瑙碗，“嚯啷”一声。
皇上醉了酒，不耐烦起来。
真是有多大期望就有多大失望。
许皇后瞥了太子一眼，神色淡漠。杜庭月的确是个尤物，长得招人喜欢，弹得一手好琴，惊乱之时更惹人怜惜，太子若真心悦他，也不是不可能。
看太子急得那样，当娘的还能不清楚么？
秦玥跪伏在地，不敢抬头。当众露怯会有什么下场？除了同行们的嘲笑与鄙夷，更致命的是主人的处置。触了主人的霉头，当场被砍去手脚、甚至处死的优伶数不胜数。
只要皇上一句话，秦玥小命玩完。
皇上的眼睛在太子、赵淳、陆显身上一一扫过，道：“你们说说，怎么处置为好？实儿，你先说。”
皇上是想借此机会，考考他们的为人处事。
赵淳略一思索，道：“禀父王，依儿臣之见，当重罚。一来，父王的心情是最要紧的，杜庭月坏了父王的心情，罪过不小，二来，今日之宴是父王与母亲恩爱情好之宴，杜庭月却使琴瑟和鸣之琴声断绝，又使两情合好之曲未能继续，实在败兴，三来，有此疏忽，必是准备不周，连最拿手的曲子都唱不下来，必是平日疏懒，若纵容此行，伶人们再无尽心的了。”
秦玥听在耳里，想着，这母子真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膝盖跪得有些发麻。
“陆将军以为呢？”
陆显笑道：“回陛下，杜庭月不过是状态不佳，没唱好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并不是宫中优伶，只是太子殿下爱重他，唱得再糟糕，受罪的也是太子殿下的耳朵，陛下何必因为这点小事就要打要罚的，更坏了今日的好宴了。”
皇上终于将目光投向太子：“太子认为呢？”
“回父王，儿臣认为杜庭月不当罚，当赏。”赵初阳镇定下来，望着皇上的眼神亦不再怯懦，而是坚定，沉稳。
因为他看得清楚，只有他能救杜庭月。
哪怕是强词夺理，哪怕惹父王嫌厌，他也要扳回一城。
“哦？你倒说说，他怎么当赏？”皇上来了兴致。
太子望了一眼深深低着头的秦玥，抬头对皇上道：“杜庭月的琴艺并不差，只是突然要在陛下面前弹唱，紧张过度，想要将最好的歌声献给父王，才会比往常更卖力些，气息都积涌在一处，犯下了平日里没有的差错。若真罚了他，日后优伶们人人自危，生怕在陛下面前出丑，便都规规矩矩，庸庸碌碌，万事安全第一，再没有极致美丽的歌声，那可真是父王的损失。”
皇上转头看了一眼帘幕后面张头探脑的优伶们，大部分人面露惧色，到底是同行，遇到此事，虽都庆幸没发生在自己身上，却也暗自心惊，害怕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反之，若父王赏了杜庭月，既能彰显父王宽容大度，君子之风，懂得抚慰人心，更能广传贤名，叫天下伶人都愿意入宫为父王献唱，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再来，杜庭月虽未完成此曲，但前半段无论是琴声还是歌声都无可挑剔，若父王赏了他，他必定更加尽心尽力钻研琴曲，日后，定当令父王刮目相看。”
说完这番话，太子额上冒汗，不知父王会做何反应。
秦玥的心像被人生生捏住一般，他怕连累了太子，怕皇上迁怒于太子。
一呼一吸之间，太漫长了，他等待着皇上的裁断。
“朕的太子这样保你，朕也不好罚你，”皇上缓缓眨眼，道：“起来吧。”
“是，谢陛下，谢殿下。”秦玥跪得久了，站起来时有些费力，一下没站稳，太子在他身旁，连忙捞住他的胳膊，又放开。
皇后还在上面看着，太子知道。
“赐杜庭月《聆澜琴谱》十卷。”
“谢陛下恩典……”
竟然真的赏了。
秦玥顿时流了一身的汗，有死里逃生之感，浑身松懈下来，险些要瘫软在地。
太子微微低头，似笑非笑，偶然看见温贤妃的面容，也是笑笑的，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
温贤妃在盘算着什么呢？太子不知道，秦玥亦然。
三个人的回答，竟是太子的最得皇上喜欢。他想，太子这般能容人，将来或许会是个仁爱之君。
既然太子敢开这个口，又正中皇上下怀，皇上便就势赏了杜庭月，也算给他压压惊。
皇上向来对美人体贴有加，无论是男人、女人，只要相貌身段生得美丽，他便从心底里生出几分疼惜来，要不然，怎会那么喜欢安采欢呢？安采欢近日没什么精神，宴会也不来，皇上也就由着他去。
那之后，秦玥在优伶界算是出了名，在皇上与后妃面前献艺，唱砸了，只唱半首，还被赏赐琴谱，着实神奇。从此便有了“杜半阙”的谐称。
宴席散了，太子与赵淳扶着皇上、皇后去寝宫，秦玥与苏合则跟着一众优伶收拾乐器与换下来的舞衣。
这时候，难免有人背后说闲话。秦玥早已料到。
“唉，真是让我开了眼了。”永逸一边收拾琴架子，一边嗤笑着对人说：“竟还有开腔唱一半的。我从艺这么多年，可从没听过。”
是故意说给他听。
“唱一半也能有赏，那才是厉害的呢。”一个卸了簪环的小优伶将一件件沾了汗的舞衣抱在怀里，不经意说道。
“有太子殿下护着，谁还能真罚了他不成？”
“有人撑腰就是好，要是你我敢在陛下面前唱砸了，嘴都被打烂了呢……”
“别说了，是什么光彩的事么？人家心里可难受得很。”
“难受？要是我唱成这样还有赏赐领，我都乐疯了，哈哈哈。”
秦玥与苏合听了好一阵子冷言冷语，若他方才被罚得很重，估摸着不会是这样的光景，而是人人同情安慰吧。做错了事还有赏，太子一心要保他，却使他失了人心。
罢了，有得必有失，没挨罚已是万幸。秦玥见大家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准备走人。
“琴是好琴，可惜没跟好主，平白辜负咯。”永逸路过秦玥身旁，靠在他耳边说。
他还惦记着那琴呢。
秦玥立住，将梅浣琴往怀里一抱：“说够了没有。”
他刚才一直憋着火，偏有人往枪口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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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更啦~顺便说一下，如果上了榜单的话会日更的，谢谢收藏和评论的小可爱们的支持，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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