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颜

　　我不喜欢高的地方，所以也不去高的地方，走到护栏旁只是因为拉着我手的小孩走到这里，而这里离护栏外的地面也仅两米而已。小孩只有一岁多，叫姐姐的发音也不标准，长得不算可爱，眼睛却是很大很亮。我忘了他的名字，其实应该说我并不知道他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小孩很吵，觉得有点烦，直到我抱起他让他坐在护栏上，他才安静下来，时不时地扭过头来冲着我笑的模样又有几分讨人喜欢。我探下身抱起他准备离开，那时，是谁站在我身后，是谁用力一推？
　　眼前的景物发生了变化，唯一的思考只想紧紧地抱住小孩，只要先落地的人是我，一切也还不算太糟糕。或许我应该闭上眼睛，可我没能办到，老天偏偏也在这时和我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
　　本以为将是瞬间结束的动作，如同电影慢镜头般播放，怀中的小孩望着我，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我想用力地将他拉过来，身体的反应速度却慢到可怕，慢到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旋转的视线里，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头朝下，落地，耳边是延迟了的骨头断裂声，心里咯噔一声，他还望着我，用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只是里面没有映出我的样子。
　　肩撞上地面的刹那，脑中一片空白，世界一片空白。
　　呆呆地坐起来，护栏后空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机械地转过头，地面上小小的身体，面向下趴着，一动不动。心里发慌得厉害，手止不住地颤抖，仿佛上面沾满了永远也洗不去的血迹。
　　我迟疑着，思绪混乱，不知如何是好，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伸出手伸向害怕确定的事实。
　　突然响起的音乐让伸出去的手条件反射地缩了回来，动了动被压痛的肩，眼睛很酸，受到光线刺激很快又闭上，然后缓缓睁开。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卧室的灯开着，电脑也没关，脚边的手机正响个不停，铃声正是我一时心血来潮换上去的圆舞曲。
　　挣扎着抓过手机，屏幕上没有显示号码，只有“未知”两个字随着音乐跳动，我望着跳跃的文字，思维一时没有转到正常轨道上来。犹豫着接还是不接，铃声停止了。
　　我敲了敲昏昏沉沉的头，爬到床边去关电脑，手刚碰到鼠标，电脑一下黑了，卧室的灯也灭了。
　　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停电，我想我不会发现显示器上反射的一条细细的微弱的光带，也不会发现卧室的门开着，门边站着一个人。
　　背瞬间绷紧了，汗毛一根根立起来，大脑短路几秒之后，颤抖的声音嘶哑地大喊：“谁？谁在哪儿？”
　　门外的黑影似乎也受到了惊吓，转身就跑。我木然地盯着门缝，冷汗不停地往外冒。脚步声越来越远，我没有去追，也不可能去追，在黑暗里坐了好几分钟，挪了挪僵硬的脚，这才感到全身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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