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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储锐手掌心里多了一个瘦瘦小小的手之后，就没什么心思和身边的人说话了。
她的手真的很瘦，瘦得几乎让他忍不住皱眉。
他转头看她。
头顶灯光如水流泻，女孩仍然是安静的样子。漆黑的长发，明亮的眼睛。
尤其是眼睛。
仰着头注视他的那双漆黑双眼，总是使他联想到密林深处的小动物。
他要准备怎么样的诱饵才能让她从掩藏的大树后面走出来。
他看到对面的庄婷投过来的目光。
她熟练地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刚放在唇边，旁边已经有人递了火过去。
庄婷把烟点着，随意地说了一声谢谢，甚至没去看这个人是谁。她身边从来不缺少这样献殷勤的人。
她吐出一口烟雾，感兴趣的看着对面那两个人。
储锐不是没看到庄婷眼睛里的兴味。
外界一直有关于两人的流言和绯闻，但他们只是多年老友,也因此没人比储锐更清楚，庄婷心里有一道巨大的裂痕，在这道裂痕被修补完整之前，谁都无法走近她。
庄婷对他说：“你看到那个女孩的眼睛了吗？那是一双平静到近乎冷漠的眼睛。”
大概相近的人总是能一眼看透对方。
“储锐，”她说，“那个女孩……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庄婷没有说出口的是：“那个女孩，并不爱你。”至少现在不爱。
储锐说：“我知道。”
连同庄婷没有说出口的，他都知道。
他已经三十一岁了，并不是没有接触过爱情的年龄。
有人说爱情是一桩令人惊奇的事物，它可以挖掘出人身体里潜藏的能量，也可以让人的智商瞬间归零。
储锐和管彤之间说爱情或许言之过早，只是从第一次遇到开始，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个女孩，想起她异样的安静，还有注视他时简单直接的目光。
他想，她是需要被照顾的。
他记起书上的一句话，“……她就像是个被人放在涂了树脂的篮子里的孩子，顺着河水漂来，好让他在床榻之岸收留她”。
是的，管彤就是那个属于他的，顺水而来，需要被他收留照顾的孩子。
当她出现,他没有其他选择。
.
饭桌上的气氛很融洽，除了开始的时候，管彤和夏文晗一起向众人敬了杯酒，再次表达了感谢之情和期待下次大家一起合作之外，管彤大多数时候都静静坐着，没有什么话。
有一双手，转了一下桌上的圆盘，一道茶树菇排骨汤停在管彤面前。她拿起筷子，夹了两口。
过了一会儿，圆盘转过，那道清香可口的茶树菇排骨汤又停在管彤面前。她侧了侧目光，储锐收回手，正跟另一边的汪导认真交谈。
她再次拿起手边的筷子。储锐微不可查的弯了弯唇角。
庄婷在一旁看的有趣。嗯，不怪储锐喜欢，这么安静吃东西的样子，看起来真是乖巧可爱。
她抽完一支烟，手一伸，把一碗海鲜粥递到了管彤眼前。
管彤抬头看着她。
那张艳丽的红唇说：“这家店的特色就是贵，没什么好吃的，但是海鲜粥还能勉强入口。”
庄婷当然不是故意的，她虽然对管彤存有疑虑，但事实上她什么都不知道。
管彤看着面前精致的白色搪瓷碗，感觉到头脑中有什么东西正在企图翻滚而出。
但那是她不允许的。
所以，她接了过来，轻且淡的声音说了一声，“谢谢。”
海鲜粥异常软糯可口，并非只是“勉强入口”。
管彤咀嚼的很仔细，慢慢将一小碗海鲜粥全部吃光。然后她转过头，对庄婷说：“确实很好吃。”
她脸上的表情甚至带着天真，像第一次吃到糖果的孩子。她也确实很久很久没有吃过海鲜了。
庄婷没说什么，储锐却轻轻笑了。
管彤转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她说的话似乎总是能轻易让他微笑，即便她不说话，他也会对她微笑。
这样很好。这样真的很好。
管彤伸出一只手按在胸口，胸腔中的心脏在有力的跳动。
这是她的跳动着的生命。管彤感受着它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几乎要超过生命的负荷。
最后，连呼吸声也变得粗重起来，心脏跳动得那么快，身体里面的血液却似乎流动的越来越慢，直至凝固，喉咙口如同堵满砂纸，每次呼吸都刮得生疼。眼前的灯光开始变得模糊而涣散，周围杂乱的交谈声也遥远的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管彤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没事的。她是管彤，不应该有事。
她手伸到桌面上，想去拿水杯喝口水。
“管彤？”
有人叫她，思维已经开始变得涣散，只是下意识的应声转头。
储锐看着她脸上神情，探手极快地在她额上碰了下，一触即离。管彤却觉得仿佛在看一帧慢镜头，他缓慢而突兀的靠近,然后又离开。他手背上的凉意贴在皮肤上很舒服。
“你脸色突然很难看，不舒服吗？”
那些话像是隔了一个世界才传进她的耳朵里。
她很难受，可是看着储锐的目光仍然是克制平静的。如果不是她额头渗出的汗珠，还有脸颊和脖颈浮现出大片大片不正常的红色，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异样。
储锐看了一眼她面前桌子上空了的搪瓷碗，脸色变了：“你对海鲜过敏？”
庄婷闻言一愣。
储锐对庄婷极快地说了一句：“打电话叫救护车！”然后又转向管彤，“你知道自己对海鲜过敏吗？有没有随身带抗过敏的药物？”
管彤把自己的手安放在他的手心里，看到他似乎在说什么，脸上是担忧的神情。
可是她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过往的碎片、杂屑和被时间搅碎的尘埃，像砂砾一样在她头脑中翻飞，它们抽走了空气，让她头痛欲裂，不能呼吸。
疼痛和眩晕感，让她想起那次车祸，只是这一次她没有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那个她妄图接近的男人就在她右手边，伸手可及。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像溺水之人紧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空气越来越稀薄，忍痛的汗水流进眼角，但她执着地看着他。
人是多么复杂的动物，她在这里，可是他永远不知道，她为了靠近他努力了多久，也不知道她是怀着怎样自私的目的。
这个她从十四岁起就喜欢的男人。
一瞬间，时光如潮水般退却，他还是海报上那个漂亮又遥远的男人，她的世界仍旧沐浴在淡蓝色的温柔的光晕中，一切都没有变。她在，林琳也在，平凡而安逸。
可是突然的，她又感到一阵绝望，甚至是灭顶的绝望，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因为在所有的光线全部黑下去之前，她看到他的眼睛里印出她的脸。
管彤认出来，那是林琳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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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嗯，大家都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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