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面

　　章十一

　　“如此，那便多谢了。”朝歌难得没拒绝，从沈耀夜手里接过装虫子的木盒，后者隔着一方锦帕在鸿蒙戒中扒拉出枚以甘草为主材的细小药丸，并将药丸捏得将碎未碎，再轻轻一弹，使之撞上悲空头顶的树枝。

　　药丸碎成粉末在空中飞扬，随着落叶一并坠到悲空肩头，悲空伸手拂去，手指便不可避免地被沾染。

　　朝歌暗暗惊叹沈耀夜对力道的掌控，面上神色不变，问：“若是我放飞了这虫子，该如何去找它？”

　　“这是一对子母虫，子虫较母虫小上不少，放走子虫，另一个相隔千里也能感应到。”沈耀夜解释。

　　少年点点头，他戴的狐狸面具并非只是平平表面上画了个象，而是仿照狐狸头部所制，从鼻梁到唇部渐渐鼓起，描红的眼眶上翘，让他狭长明亮的双眸生出几丝妩媚。

　　面具以红白二色为主，再配上这青衣和青色发冠，就显得不太搭。

　　沈耀夜伸手弹了一下朝歌冠上横簪，“回去了给你重新弄身衣裳，换个白色或者深红色？”

　　“不必如此麻烦。”朝歌往旁侧挪了一步，逃开沈耀夜爪子的范围，“清颐派以天青色为标志，身为弟子，理应遵从。”

　　沈耀夜哼笑一声收手，抱臂往树上一靠：“这时候又挺有门派归属感了？”

　　“在下一直如此。”朝歌道。

　　沈耀夜扬扬下巴：“那你为何还称自己为‘在下’？”

　　这是报复他之前那句纠正之话了，少年眸眼微抬：“下次一定改正。”

　　两人说话间，一女子轻衣缓缓自天边而来，翩然立于落雁湖中央，足尖看似踩在水上，实则没惊扰起半点波纹。

　　“此乃太玄宗唯云长老。”沈耀夜道出她身份。

　　“感谢诸位远道而来，接下来便由我向诸位介绍落雁湖秘境。”唯云长老袖摆一震，数十个水球自湖面升起，再一震，水球往湖边飞去，悬于各大门派之前。

　　水球内出现秘境缩影，唯云长老继续道，“落雁湖秘境算不得高深秘境，但也不是所有人进去了都能全身而返。秘境内妖兽繁多，亦有不少难得药材，大家量力猎之取之。如诸位所见，落雁湖秘境是一座山，山巅有一平台，平台上修筑着宫殿。如若遇上无力对付的妖兽，可往宫殿内跑，宫殿内是绝对安全的。”

　　伴随唯云长老言语，悬空的水球缓慢旋转，让大家能将落雁湖秘境的方方面面瞧清楚，可谓贴心至极。湖边上的人不由窃窃私语，“据说上一次来可没这待遇”之类的话在风中飘飘荡荡。

　　“此前确实没这规矩，所以不少门派弟子折在了里面，上一次最惨，连太玄宗自己都只有一半人活着出来，且一个需另一个扶着，不是缺了胳膊就是少了腿。”沈耀夜啧啧摇头，“估计是不想重蹈覆辙，今年才派人来接引。”

　　朝歌盯着沈耀夜看了一会儿，“落雁湖秘境多久现世一次？”

　　“一个甲子。”

　　一甲子便是六十年，修行之人寿命较普通人长久，却也不过五六甲子而已。沈耀夜说得仿佛亲临，但如果上一个甲子他便在此，现下他的相貌应该要老上一些，而非这貌若二十出头的模样。

　　又思及江湖传闻，似乎从未提到过明澜君的年岁，连他何时步入大境界、何时登顶第三层圆满，都很是模糊。

　　奇哉怪哉。

　　“你在想什么？”沈耀夜眯了一下眼。

　　“没什么。”朝歌撇开头，“落雁湖秘境入口开了。”

　　湖边渐渐腾起白雾，对面的景象再也看不真切，各大门派弟子纷纷前行，往雾中一踏，便不见踪影。

　　此便为落雁湖秘境的入口。

　　“师弟师妹，我们虽从同一个入口进入，但不一定会传送到一起，如方才唯云长老所言，定要量力而行，如有不测，就往宫殿撤。”大师兄戴然回过身来，对身后众人道，“大家身上都带着本门玉珏，必要时一定要用玉珏求助！”

　　话到末尾时戴然朝后方使了个眼色，众人默契称是。沈耀夜笑了声，又伸手拍朝歌肩膀，“小心点，你要是死了，我真的会伤心的。”

　　朝歌轻声一“嗯”，等他进去了，沈耀夜才跟着走入白雾。

　　周遭场景在下一瞬发生变化，红叶堆满视线，风过似明媚彩蝶翩跹，朝歌自身后取下双剑，小心翼翼走在这枫树林间，确定没人后，才放出子母虫中的子虫。

　　不到小指指甲壳一般大的灰色虫子在半空绕了一圈，择一方向飞远。盒子里翅膀残缺的母虫开始爬动，抵达边缘时还不断撞击，朝歌怕它就这样撞死了，不由加快脚步。

　　他身法极轻，踩在铺满红叶的地面不曾发出半生响动，片刻后移至十丈外，来到枫树林边缘。

　　然就在此时，林子另一头忽然射.出一支羽箭，羽箭目标却不在朝歌，与他也隔有一段距离，他循着源头望去，哪知下一支箭，竟对准了他。

　　朝歌飞身往后掠出一丈，另一个被袭击的人也躲过射向他的羽箭，他躲到一个粗壮枫树后，对朝歌抱拳：“抱歉，连累你了。”

　　这人看上去不到弱冠之年，衣着与七州有异，头戴银饰，但歪了，脸上被划破一道，左手袖口成了布条，右手抓着一柄弯刀，约莫是个南疆人。可据朝歌所知，南疆并未有门派收到太玄宗的邀请。

　　与他一样，是混进来的？

　　林子那头的人并未放过他们，射箭的角度愈发刁钻，也让朝歌惊觉他移换位置速度之快。他对自己被迫卷入这类厮杀极为不满，便对打了个滚堪堪避过一箭的南疆人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近他身。”

　　“在下亦是如此打算，不若相互掩护着，一并杀……”南疆人话还未完，便见朝歌将双剑收起，换成弩端在手上。

　　“我掩护你，快去。”他猛地一扬下巴，足尖一点掠上树梢，往偷袭者射去一箭，又纵身一跃，朝那边靠近。

　　南疆人反手握刀，上半身压低，步伐迅速。

　　闪躲之间，偷袭者攻势越来越凶狠，铁箭即使避开，也会被携带的劲风所伤，南疆人身上添了几道彩，朝歌的衣裳也有几处破损。朝歌见弩箭伤不到他，干脆换成袖炮。

　　袖炮是种填充火药的暗器，左手持着，右手扣动扳机，弹药便打出，朝着偷袭者轰然而去。

　　这暗器声势略大，朝歌不常用，但不影响准头。

　　那片茂密被炸开个口子，但人已经逃了，焦枯的味道蔓延，朝歌对准下一个方位再次发射。

　　接连几次直到弹药用尽，树林那头也算毁了，偷袭者被逼得无处藏身，持着弓来到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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