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干坏事，种地行吗？

　　这些天十四每日跟大刘一起早出晚归，小夏就在家里和刘婶一起话家常。
　　小夏对大刘家也算是有些了解，大刘是村子里的屠夫，家中有块地，但不大，只够养活自家人。刘婶每日就在家做家务，打扫打扫，种种地。

　　大刘有个儿子，叫刘三宝，大约十六七岁了，至今不会说话。大夫也说了，这孩子身体没啥问题，嗓子也没坏，耳朵也好的，就是不会说话，也听不懂别人说话。三宝身体强壮得很，所以每日跟着大刘去卖肉，在一旁帮衬着。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大刘家这儿子是个傻的。三宝从小被欺负惯了，好在心智不明，每天就这样乐呵呵地过着。

　　这天大刘没带着三宝，他和十四一早就出门了，三宝就被丢在家里和大黄玩。大刘家的大黄狗就叫大黄，那天小夏跟刘婶套近乎的时候就说了大黄，十四后来问她怎么知道的。小夏说，这狗又大又黄毛，不叫大黄叫什么。

　　小夏帮刘婶扫完地，也没事干了。刘婶不让她干重活，只让她扫扫地，给院子里的花浇浇水。这样一个细皮嫩肉的，若是哪里蹭红了，十四哪能放过我，刘婶是这样说的。

　　无所事事的小夏看见了院子里的三宝。就看三宝蹲在地上，用小树枝在地上划拉着什么。大黄狗就趴在他边上晒太阳，一人一狗，不吵也不闹。

　　凑近了一看，三宝竟是在写字。

　　树枝不比毛笔，勾画笔锋都看不出来。但小夏认得他写的是什么，三宝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在写着子曰。大刘和刘婶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平日里也就觉得这傻儿子喜欢鬼画符，根本没注意他在写些什么。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后面是什么？三宝抓耳挠腮起来。小夏蹲下身，从边上捡了一根树枝，在“乐”字后写：
　　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三宝看了后面的，眼睛一亮，继续往下写去。小夏就这样蹲在三宝身边，看他默书，默到不会的地方，三宝就会抓耳挠腮。小夏提笔提醒他之后他又会往下写。三宝的记忆确实超于凡人，不过写了一遍，三宝就能一字不错地重头默完《论语》学而篇。
　　小夏觉得，三宝不傻，反而聪明得很。她来了兴致，又教了他些别的，果然，三宝学得很快。

　　期间刘婶想唤小夏帮自己穿针，出了房门就看见她蹲在三宝身边，两人一人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大黄听见动静，睁开眼微微起身，看见是刘婶，就又放心地趴回去闭上了眼。
　　可总算是有人愿意跟三宝玩了，刘婶欣慰地想。她对着光穿了针引了线，又回屋做针线活去了。

　　大黄突然发出轻轻的一声“汪”。小夏转头去看，是十四和大刘回来了，十四的手上还提着一只野鸡一只野兔。
　　看见十四，小夏想要站起来去接，谁知刚刚蹲的有些久了，一时有些天旋地转。十四一个箭步就上前环住小夏，眼神关切地看她。

　　“十四……”小夏想说什么，却被十四打断了。
　　“哪不舒服？”
　　“没有，你……”又被打断了。
　　“我带你去找大夫。”说完打横抱起小夏就要往外走。
　　“我没事！”小夏挣扎了一下，示意自己很有力，一点事儿都没有。

　　十四半信半疑的放下小夏，手还是不放心地环着她，“刚刚想说什么？”
　　“你的鸡和兔子都跑了。”

　　十四冲小夏指的方向看去，哪里还有什么野兔野鸡，只有一根漂亮的野鸡羽毛落在院子里。一旁的大刘在痛心疾首，但看在十四啥反应都没的份上，他只能一个人捶胸顿足。

　　“都进来，吃饭了。”刘婶这声唤得真是及时。

　　晚上小夏把三宝会写字默书这事告诉了十四，十四的反应很冷淡，这是人家家的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我想让三宝上学去。”小夏突然冒出了一句。
　　“那就去呗。”十四枕着手臂躺在房梁上，从瓦缝中能隐约看到天上的月色。这几天跟着大刘上山打猎，顺带着请人帮忙修理茅屋，十四觉得，真是比杀人还累。

　　“刘婶，为啥不让三宝弟弟上学去？”小夏也不记得自己多大了，但印象里觉得自己是比三宝大上一些的。
　　正在给大刘补衣裳的刘婶听了这话，惊得扎了手。她把手指放到嘴里吮了一下，瞪大了眼看着小夏，说道：“小夏，可不带这样磕碜人的。你三宝弟弟是傻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方圆几里都知道我家三宝傻，先生能收吗？”

　　小夏把看见三宝会写字这事告诉了刘婶之后，刘婶又是一脸惊讶。她这辈子也没指着三宝能好起来，就想着他能好好的，不被欺负就好了。刘婶愣了好一会，说：“小夏，你说的，是真的？”

　　小夏点点头，她识字也懂书，当然不会说假的。

　　刘婶在小夏的怂恿下，带着三宝去了学堂。学堂的先生是个面容清秀的书生，从面相看来，年方弱冠，正处考科举的好年华，不知为何在此教书。

　　“宋先生，我家三宝能来上学吗？”刘婶这话说的有些心虚，她甚至有些后悔，万一小夏说错，这可就闹了个笑话。

　　先生姓宋，单名一个湫，是这邻近好几个村子里唯一的教书先生。为人和善，收的束修也不高，所以这一片村民，但凡希望自家孩子读书的，都送到宋湫这来。宋湫在这村子的时间少说也有两三年了，对刘婶一家也是有了解的。

　　宋湫为难地看着拉着小夏衣角眼神放空的三宝，再看看小夏。小夏也看着他，大眼睛眨着，她还没说什么，宋湫就知道她在拜托自己收三宝作学生。
　　眼神可作言语，宋湫心中想。

　　小夏拍拍三宝的背，对他说：“三宝，去给先生默一篇学而。”
　　三宝竟真的听懂了小夏的话，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就着地上的沙土就这样写了起来。即便沙土太薄被风卷走了字迹，宋湫也能认出这是孔圣人的论语。

　　三宝默到 顿了顿，宋湫心中诧异，这正是他教到的地方，后面的部分他还没有教授。之前就听有学生说，大刘家的傻子经常在学堂外转悠，他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孩子竟这样聪慧。

　　出乎宋湫意料的是，三宝还在往下默着。这些部分是他不曾教过的，他看了一眼正在认真看三宝写字的小夏，是她吗？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