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阿朵在端着洗完的杯子走进客厅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妙。

　　一阵头晕目眩后，她恍恍惚惚地看着眼前的大家扭曲、模糊，直至变成一片虚影。困惑地晃一晃脑袋，她才发现自己坐在车子里，前面坐着她的父亲母亲。

　　原来，今天他们约好去一个饭局，不过时间尚早，他们一家三口可以先在周边购物一番。

　　阿朵有晕车的毛病，幸好刚刚在车上睡了一觉，不然绝对会被好好地折磨一回。

　　当然，即使是她刚才睡着了，还是感觉不适得很，晕乎乎的。

　　可能是做梦的后遗症吧！她心想。

　　周围有个大商场，进门的时候，眼尖有馋嘴的阿朵瞥见门口香气怡人的水煮烧烤，馋的不行，连连磨着母亲要买，谁曾想母亲两手一摊：“我没带钱啊。叫你爸买！”

　　她期待的小眼神投向父亲，只见父亲拿出一串热气腾腾的烤火腿，“你去跟老板换，看他肯是不肯？”

　　阿朵无语，撇嘴，接过烤火腿，三两步跑过去，盯着香喷喷的烧烤们，问，“叔叔，我能换一串吗？”

　　忙碌中的老板扫了一眼她手里的烤火腿，“行，你自个儿拿就是！”

　　兴高采烈的，阿朵把火腿放进老板已经烤完的成品里头，顺便发现里面有许多的烤火腿，她忙不咧拿了串烤里脊，冲着父亲母亲奔去。

　　在大人调笑的目光中，阿朵心满意足地啃着手里的烤串，心头突然反应过来：老板是把我换的烤串，当成他卖给我的了吧？不过爸爸也真奇怪，竟然还带了烤火腿……

　　撇下心绪，她投入商场中的逛街大业中。

　　逛过几个大商店，三人都不曾看到什么合适的东西，便决定直接去吃饭的地方。

　　奇怪的是，坐落在商业繁华区的饭店，上楼的楼梯竟然那么狭小崎岖，还不怎么干净。或许是下着雨的缘故，绿色的楼梯上全都是脏污的水渍。

　　跟着父亲母亲上楼，找到包厢，却被电话告知并不是这个地方吃饭。郁闷的，她又走下楼梯，从另一个方向上楼，可依旧不是地方，绕来绕去，竟是又绕回了原来的绿色楼梯……

　　看向母亲，母亲也皱起眉头，指着一边，道，“这边。”

　　然后，绕着绕着，他们走到了一个蓝色的楼梯上，需要下楼，可是，这楼梯更加崎岖，心惊胆战地走过一节一节，在快走完一半的某一节楼梯时，阿朵一脚踩空，幸好扶着，没有摔下去！

　　转头，她对母亲说，“这节楼梯压根没有落脚的地方，又好滑……要小心！”

　　母亲点头，一家人走到夜色中，小雨落下，细如牛毛，打在阿朵眼镜上，形成一片迷蒙……

　　或许是坐车的感觉仍然残存在脑海里，或许是打转打转都找不到吃饭的地方，阿朵周围的景色再次模糊、虚化……

　　“阿朵，快来尝尝！”父亲喊她。

　　“我东西还没洗完……”嘴上虽然说着，阿朵却是迈步，走近探看。

　　一碗芋酒，紫红紫红的，霎时可爱，惹人食欲；

　　一台叫不出名字的机器照射扫描着，芋头逐渐干瘪消逝，只在碗底留下一些紫红色的印记；

　　与此同时，是旁边的另一碗米饭表面，逐渐泛起一层紫红色。

　　“咦……这是什么？”阿朵好奇地问。

　　“xxxx机。你看……”

　　阿朵没听清，但也没追问，因为她被眼前发生的一幕吸引住了——

　　随着光芒的再次照射，米饭上的紫红色慢慢丰满起来，成为了完整的芋酒，紫红色映衬着白花花的大米饭，真是食指大动！

　　父亲再往米饭里加了些芋酒和芋酒汤，略略搅拌搅拌，便开吃起来。

　　旁边的外公道，“其实这样还不错，就是味道没有了，不能一起转嫁……”

　　“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科技发达啊。”厨房里的爷爷说。

　　“你也尝一碗吧？”父亲问她。

　　阿朵纠结，随之拒绝，“我口罩这样的还没洗完呢，等下，你们先吃。”

　　“哼，太懒了吧，这都年初二了，东西还没洗完。”父亲拧眉。

　　阿朵含糊几句，糊弄过去，走到阳台，敲了敲脑袋：

　　怎么站着就做梦了呢？真是……熬夜要不得啊！

　　洗完手头上的，她又在小书房搜寻一番，不出意外地发现了几件待洗的东西。

　　无视客厅里的热闹景象，她老实地洗，待一切弄完，大家还在研究那台高科技。

　　“要来一碗不？”外婆问她。

　　想起那碗生成的芋酒拌饭，阿朵莫名有点儿抗拒，“还是算了吧，我饱了，上楼了哈！”

　　“这妮子……”背后，父亲的声音隐约传来，长辈们热闹地坐在客厅上聊天儿吃东西……

　　楼梯间昏暗昏暗的，也许是因为下着雨，走在楼梯上，阿朵也懒得开灯了，反正微光透过窗户，不至于一片乌黑。

　　本来是看得清楚的，可走了几步，走进漆黑一片的黑暗中，熟悉的晕眩感再度袭来，阿朵直觉不好，快步跑上楼，推开自己房间的门——

　　登时，一片光亮，亮光比白昼还刺眼，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刺得她头痛欲裂……

　　她举起手挡住眼——

　　“妈！”

　　耳边一个熟悉的男声催促着，阿朵揉着额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躺在饭店的沙发上睡着了。

　　朝自己的儿子微笑，她觉得还有些头疼，捂着头坐直，见丈夫还在和别人闲聊，今天的饭已经吃完了。

　　走过去，阿朵悄悄对丈夫说，“早点儿回家，我不太舒服。”

　　丈夫应承下来。阿朵坐着，见儿子无聊地坐着，于是下达任务，“帮我找找充电器，刚刚我睡着了做梦，不知道充电器掉哪儿去了……”

　　儿子答应，在包厢里翻来覆去地找，找了个小半天也没找着。

　　阿朵全身都不舒服，有些烦躁：

　　果然是喝酒喝多了，在饭店都能睡成这样，还做那么多、那么奇怪的梦……

　　十分钟后，大家纷纷告别，充电器也终于被儿子从不知道哪个角落头翻了出来。阿朵强撑着与大家说再见，却是忍不住疲倦。

　　恍惚间下楼梯，阿朵轻轻低头，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蓝色的楼梯，挺窄的……

　　好像忘了什么？她纠结地想……

　　哦，对了！这里打滑！

　　不待她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她的脚下一滑，脑海里闪过最后一个念头：这楼梯果真是梦里走过的……

　　然后，好像迷迷糊糊地听见儿子和丈夫的惊呼，她便晕了过去。

　　阿朵醒来，发现自己全身满满的，埋在自己房间的被子里。

　　迟钝的思维过了好几分钟，才随着觉醒，阿朵终于反应过来——

　　自己不想吃芋酒，上楼来了。

　　真是的，又做了个奇怪的梦，竟然梦见自己有丈夫有儿子……

　　而且，今天做的两个梦都是在饭店里，都有蓝色的、崎岖的打滑楼梯……

　　阿朵心里想着：难不成我去过这样一个地方？

　　苦苦思索着，还不曾从记忆里翻找出这么一个答案，阿朵首先便感到了身体的异样。

　　好热啊！

　　从完全封闭的被子里探出头来，阿朵扫过熟悉的房间，空无一人。

　　轻轻的风吹过，凉爽，但莫名的让她觉得害怕，瞬间又把自己缩进了被窝里，连发旋儿都不露出来。

　　虽说这是薄被，但紧紧捂着，还是让人感到窒息与憋闷。

　　但是，直觉的，阿朵不敢再探出头。

　　被窝里，她渐渐出了汗，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清浅的呼吸声……

　　突然，她的右边被子动了动，好似有人在外面触碰她的右手一般的感觉。

　　阿朵呼吸一滞，连忙把右边的被子紧了紧。

　　接着，没等多久，她头顶的被子也跟着动了动。

　　她大气不敢出，却是火速紧了紧头顶的被子，把自己埋得更深。

　　然后，是左边、脚边、各个地方……

　　阿朵愣愣的躺在床上，心跳很快，把自己缩成一团，紧紧地挤在被子里。可外面的存在不肯放过她，碰触的频率越来越大，弄得她手忙脚乱，完全来不及把自己捂得更紧！

　　这让她十分不安！

　　终于受不了，她嚯地从被子里探出来——

　　室内空无一人。

　　窗帘微微摇摆着，微风荡漾。

　　极度的害怕之后便是恼怒，她狠狠咬牙，想要钻回被窝。而一股莫名的力量阻止了她。

　　不待她升起诸如惶恐之类的情绪，一股青烟从她右边飘过、汇聚、渐渐成形。

　　一个男子的身影显现。

　　他微笑着，手里拿着一张纸，身形修长，身着蓝色长衣。

　　一个男鬼。阿朵心中浮现这般的念头。

　　这个鬼长得并不难看，也不凶恶，甚至可称得上俊美。然而，他俊朗的面孔只能令她心生惧意。

　　“想知道那个东西的制作原理吗？”男鬼站在她床头，弯下腰，释放善意。

　　阿朵用力地刺着自己的手心，强自镇定，“不要！”

　　“为什么呢？你不喜欢吗？”男鬼困惑，有种直白的天真，“我可以告诉你……”

　　“不，”阿朵再次拒绝，“我不需要！”

　　“……”男鬼皱眉，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你不喜欢我给你的那些梦吗？”

　　阿朵咬唇，默然不语。

　　“你会喜欢的，”男鬼自言自语，稍稍后退，又是愈发肯定地强调，“你会喜欢的！”

　　“你怎么知道？”像是因为他的举动多拥有了些喘息的空间，阿朵愤然反问。

　　“我会告诉你一切。”男鬼淡淡地笑道。

　　不知是哪里生出一股勇气，她狠狠地跑下床，无视一边的奇怪鬼，打开卧室门，飞也似的奔下了楼。

　　男鬼没有制止她，她也不敢放松，只是跑得更快。

　　后面传来隐隐约约的轻笑。

　　“妈，外公。”走下楼，她发现只有母亲和外公在客厅，其他长辈们不知去向。

　　“要吃一碗芋酒吗？很好吃的。”外公看见她，端着碗出来，笑着递给她。

　　“……不要吧。”阿朵下意识拒绝。

　　母亲看了看香甜诱人的芋酒，接过来递给她，“尝一尝嘛，就你没吃过啦！”

　　阿朵接过，心中怪异，可脑袋就像糊住了一样，思维迟钝。

　　正待要吃，她心念一动，问，“妈，你知道那高科技是怎么做的吗？”

　　“知道啊，等会儿跟你讲。”

　　清晰的寒意从脚底涌至头顶，阿朵缓缓抬头，周围一切如常。

　　金色的椅垫，墙壁的刺绣，摆满水果和零食的木几……

　　“怎么啦？”母亲关心地询问。

　　她盯着母亲，不语。

　　“快吃吧，不然待会儿就凉了。”母亲温柔地摸摸她的头，以为她仍在思考机器的原理，笑道，“想知道的话，等下就告诉你……”

　　阿朵后退一步，远离面前的两人，铺天盖地的恐惧袭来，又惊又怒之下，她猛地把手里的碗往墙上狠狠摔去！

　　哗！

　　一切的一切如水波般荡开，旋转，虚晃，包括她自己。

　　仿佛置身波涛翻滚的大海，仿佛置身电闪雷鸣的雨中，又仿佛置身一片虚无……

　　满身大汗地从床上坐起，阿朵心有余悸，低头，才发现自己盖着冬天的毛毯与厚实的被子。

　　脚步虚浮，她扶着暗沉的墙壁，走下楼。

　　客厅里只有外公外婆两人，阿朵心中略松，果然只是几个噩梦。

　　腹中饥饿，她走进厨房，盛好饭坐下，便吃了起来。

　　“要吃芋酒吗？我做了些，挺香的。”外婆看着电视，问。

　　阿朵有些拿不住碗，手指颤抖地放下，她慢慢转头，声音更是打颤，“芋酒？”

　　“恩，青菜里也加了汤来炒的，有没有感觉更香？”

　　反胃的，阿朵冲到阳台，把手指伸进喉咙，呕尽了胃。

　　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嗓子眼，她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似人似鬼，面色苍白如雪。

　　“你喜欢吗？”镜子里，外婆缓步走来，微笑着问……

《愿得自由》
一个关于格格的故事…… 据说，清朝的格格特别害怕奶嬷嬷，没有奶嬷嬷的允许，她们不能与额驸见面，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