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之楔——死灰复燃

　　第一百章

　　窗外的阳光渐渐暗淡，油画一样的天空暗青凝紫。
　　“咔嚓”riki咬断一截能量棒，嚼了嚼，舌头上都是甜腻的味道。他从袋子里找出一瓶清水，咕噜咕噜喝了半瓶水才把甜腻的味道冲淡。

　　katze手里把玩着复古打火机，视线落在门口，“不喜欢能量棒，下面有营养剂，可以补充体力。”

　　“另外的人什么时候到？”riki翻了一会儿从袋子夹层里翻出营养剂，咬开瓶子一口气喝完，俊秀的眉因为苦味而皱起。
　　他又喝了剩余的半瓶水。
　　riki黑亮的眼睛看起来有点‘可怜‘，但那仅仅是味蕾的感受引发的生理上泪水。
　　黑发心想，这就是他宁愿吃能量棒的原因。
　　比起苦味，他宁愿嘴巴里都是甜腻腻的味道。

　　明基一进门就看到了riki皱眉擦着眼睛，他眼角的水迹在光线下幽亮。因为黑发背着光，所以他的眼睛显得很深。

　　明基的脚步一乱。或许是riki‘坚韧，倔强’的概念太让人印象深刻了，所以看到他沉默的泪水，明基第一反应就是事情有变。
　　他立刻看向katze，目光中带着惊疑：有新的变化？riki他？

　　“呵”，katze不知道想到什么，摇摇头，又笑了，因为忧虑他脸上肌肉紧绷，语气却依然是稳定，他对着明基不算解释道，“这一批次的营养液味道不太好，尤其是对一些怕苦的人。”

　　“不过，这一批的疗效是最好的，由乌拉尔大人研制。所以再制作过程中不会考虑到口感的问题。”

　　知道原因，即使是在这种严峻的时候，明基也不免发笑，riki竟然怕苦？

　　而黑发在脚步声靠近的时候，身体已经坐直，他手里捏着瓶子注意力集中在即将进入的人身上。这个人会是他本次行动的伙伴。
　　下一刻，他察觉到了熟悉的脚步频率，以及随之而来熟悉的温和声音。

　　“明基？”黑发抬头，眼中剧烈的情绪变化。

　　“下午好，riki。”青年身穿黑色制服，笑着对他的方向挥了挥右手。

　　“明基。”

　　“是的，队长。”明基的眼睛更加温和了，像是融化的巧克力。

　　riki沉默一下，突然大步从床边走到门口，在青年的目光下狠狠抱住他，在他的后背锤了几拳。riki的身体起伏着，呼吸急促，他的眼眶发热，像是有滚烫的东西冲上来。

　　知道明基还活着，他的高兴语言难以表达。

　　katze在黑发的身后，他低下头，细长的眼睛低垂，手上一下一下抚摸着打火机。

　　明基没有riki高，突然被抱住，他有点不适应的感觉。除了女人，没有男性对他做出这样亲密的动作，他感觉到自己队长身上火热的温度，就像是抱着一个热源，烧的他胸口滚烫，连身体都不自觉的紧张，兴奋。明基站在原地任由自己队长表达激动的情绪，等riki放开他的时候，他慢慢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服，有意忽略后背上起的一层薄薄的汗。

　　“还有其他人活着吗？”riki平静下来，问道。

　　“没有了。”明基找回思绪，沉静而缓慢的说道：“我去查过了他们的序列号，没有活着的人了。”

　　“只有我们两个人吗？”黑发垂头，手掌握拳。再一次确认，他riki依然感觉到无能为力的愤怒。

　　“政体之间的对抗一项残酷，在这样的战争里面，我们就像小虫子一样，价值有限，即使损毁也没什么。”katze手上的打火器一开一灭，火焰亮了又暗。“但是即使是渺小的存在，在必要的时候也能够发挥出重要的作用。现在我们在做的事情，就是这样的。”

　　“我对一件事依然不信任。明基，你足够忠诚吗？在已经死去了这么多的同伴之后依然不会畏惧。之前我知道你，在护卫队中你的能力非常强，对利益分配很敏感，也能攫取到护卫队最大的’cake’，你这类的人并不适合执行这种任务。你之前一直住在那个叫卡提的人的队里？”

　　katze看向明基，目光锐利。

　　“这件事情，只要有一点退缩，就会失败。”

　　明基扶了扶眼镜，没有避开穿透他平静的外壳放佛要看到他内在的视线，“我理解你的想法。不过，如果我拒绝这次行动，amoi将再也回不去了。这样的理由足够吗？”

　　“卡提已经对你提出邀请，以你的能力，即使在联邦也能重新开始。”

　　“我不会选择，站在沾满了同伴鲜血的那一方。”
　　明基的脸平淡而冰冷。
　　在事情发生之后，他一直都和卡提的队伍呆在一起，甚至可以说是暂时的接受了他们的庇护，但是他永远不可能和他们成为同行者。

　　明基认为，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同伴不仅仅意味着一起共事的人。
　　护卫队成员毕业于同一所学校，接受过同样的教导，千百个人类中只会有一个精英护卫队，他们是人类的骄傲，同时维护着在精英统治下的人类的权益。
　　他们是战友，每一次外出活动都会有人折损，他们有可能下一次出去就不再能回来。
　　告别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明基在调职之后，有时候遇到之前的同伴。他们会点头示意，然后约着下次去酒吧。
　　每年的聚会都会有人缺席。

　　活着的人痛饮，死去的人长眠。

　　明基自己圆滑，聪明，能完成别人不能完成的任务。有时候也会在博弈之后妥协。但是他唯一坚持的就是“极限降低队友折损率”。
　　死去的人不会回来。

　　无论卡提的理由于他们自己来说多么正义，对他而言，只会是立场永远的敌对。

　　明基不会忘记，背叛者是谁。也不会忘记那一日，海水里冰冷的尸体。
　　那是他的属下。
　　想要一起同行的伙伴。

　　“嗯。”katze点点头。“我知道了。”
　　明基这个人虽然温和、圆滑、管理能力很强，他的能力在tanagura的系统中非常出名，也因此能够得到银发的认可，调到iason大人身边。
　　但是这个人之所以被精英护卫队人相信，是因为他对自己队友的态度。
　　在他手下的队员，日常福利补贴是最高的，任务的折损率也一直保持最低，所以有人多的人愿意被调到他的队里。

　　“如果对我不信任的话，你应该相信一点，如果是和riki一起行动的话，我不会看着我们的队长有损伤的。”
　　“我的队友只有队长了，这是我经历过的最艰难的任务。”
　　到了这个时候，明基也经不住苦笑，如果失败的话，就是全员阵亡了吧。

　　riki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已经穿好了衣服，带好了装备，听到明基的话，他把手里的武器递给他，“同伴的祝福。”
　　他不能保证他们活着。作为队长，很抱歉，明基。

　　“还是这么坚定，riki。”katze笑了一下，想到以前的事情。突然觉得riki其实一直都没有变。他总会能找到付出一切的信仰，然后坚定的前行。以前是自由和自尊，现在是爱。
　　iason大人成为了他坚持的一部分。
　　那位大人想必很高兴吧。

　　揣测自己的上司，是一件很让人轻松愉快的事情。
　　katze难得带着几分好心情，打开随身电脑，连接上研究所的内部网络。
　　他拿着烟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击，大段大段的代码从屏幕上划过。
　　“我会屏蔽研究室内部信号，关闭武器室，并找出最佳前行路线。riki，你们只要解决通道里遇到的人，然后找到大人。接应撤退的人在e出口，那里有唯一一个研发成功的空间跳跃飞船。”

　　“好。”黑发点头，看着katze问了一句，“那你呢？”
　　riki也懂一些电脑技术，所以他明白在他们登录飞船前，katze不能离开信号范围内。

　　“我？”katze含着烟没有点燃，细长的眼睛冷淡平静，“所有的追击都会朝着你们，到时候，没有人会浪费精力在我身上。想这些没有用的东西不如想一想怎么带着iason大人离开，riki。”

　　“时间要到了。”明基提醒时间。“走吧。”

　　“嗯。”riki从床前的包里拿出一张卡片。“这个是卡提办的联邦身份证明。上面登记的基因序列是我的。可以入侵联邦政府后，可以改动一下信息，有联邦身份，会更容易脱身。”

　　“知道了。”katze接过来，放进上衣口袋。“去吧。”

　　*****
　　“你听说过护卫队勋章等级吗？”他们走过雪白的过道，明基和黑发闲聊道。

　　“什么？”

　　“是给护卫队的奖励，阵亡的人是最高等级，因为精英认为这是最高的付出。我想过，没有感情的精英，反而能更容易看清楚实质。”

　　“嗯。”

　　“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不觉得精英的统治必须要消灭。即使有Mistral那样迷乱享乐的城市，也有专注学术最求真理的城市，以及提倡朴素生活的城市。只要不违法秩序，精英并不关心人类决定这么活着。所以有时候，我会想，这也许是最大的自由吧。毕竟人类的统治有太多的附加物了。”

　　“在amoi有那样的城市吗？”
　　黑发认知里没有这部分内容。金发很少会谈到城市以及人类生活这种话题。而在ceres他更不会获取这种知识。

　　“这次回去的话，你可以去其他城市。事实上，amoi之外反对者反对金发治理的理有一直都只有一两点，一精英不是人类，二金发有太多特权。”明基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嘲讽，他有着自己清醒的想法，然而在这个时候他却有强烈的探究，想知道riki的态度。

　　“你觉得呢？riki。ceres那里一直是amoi反抗朱庇特统治的中坚力量，经过这几年，你，是不是依旧坚持人类的城市应该人类治理？”

　　研究室的墙壁是冷灰色的，通往深处的门一扇扇打开。
　　riki大步往前走，背影在明基的眼中很沉默。他的脊背很直，习惯性的捏着拳头。
　　那是他思考紧张时候做出的动作。

　　明基收回视线，心里默想，“如果感情和理想相背的话，会很痛苦的。riki。”

　　如果依然坚持人类治理和朱庇特的理念规则相背的话，即使是成功与那位大人离开了联邦，riki你要面对的可能是更不堪的将来。

　　那位大人不会为你背叛朱庇特，这是机械服从的本性。他们从人类指令中生出意识，遵守规则成为他们的本能与存在的意义。
　　他的每一个零件都不会为你妥协。
　　而你和那位大人势必要站在相对的位置。

　　“作为统治者，特权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精英的权利是在规则内的，并不属于特权。一个amoi星球，精英的人数不到人类的百分之一，最高级金发只有十三个，对平民来说，这样的负担几乎不存在。而且金发发展科技，amoi的对外贸易非常成功。amoi的居民非常富有。而对金发来说，财富累积只是数字变化而已。”

　　“riki，其实，除了ceres，所有的城市都并不反感精英的统治，甚至是支持的，这也是为什么精英护卫队会存在。”

　　“你是ceres人，是政治的波及者，所以会有不同的想法。但是在amoi内，除了ceres的人不喜欢他们，其他人眼里，iason大人还是乌拉尔大人，都非常受欢迎。”

　　一个人的信念是不会被轻易动摇的，就像他自己。明基扶了扶眼镜，心想，知道你可能撞的头破血流，作为朋友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riki，希望你能有个更好的未来。

　　明基喋喋不休的说着，他在平时很少说这么多的话。就像把所有担心的事情在这短短的路程里解决了。

　　riki没有回头，却离明基不远，以致能够听清楚他的每一个音节。

　　“不用为我担心，ceres的人只是讨厌金发，但是没有要反抗朱庇特。”
　　抵抗朱庇特需要勇气，ceres已经腐烂了。riki他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拯救ceres，或者是推翻朱庇特。
　　他是个很自私的人。他最初只想离开那里，也只考虑到自己。

　　他是一个清醒的人。
　　他没有带上任何伙伴。包括guy。因为他一直知道，人要自己选择生活以及承担随之而来的后果。
　　guy与伙伴们选择了留在ceres。所以只能分开。

　　“回去的话，一块儿喝酒吧。”riki顿了顿说，“更多的话留到那个时候。”

　　被嫌弃唠叨了吗？

　　明基微笑，习惯性的安排好每一个队友。
　　队长，你这样固执的人，让人最头疼了。
　　总要安排好你再去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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