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阻且右

　　季文先听到宋扬葭的提议，略微想想就答应了。他作为导演，最在意的是片子出来的效果。他担心新人的表现，所以想用乔锦岩，但是宋扬葭既然答应按照试镜结果来选，那么问题就不大了。而杨书蕾的确是三人之中演技最扎实的一个，而且她的票房号召力丝毫不逊于王渝和李思杭。
　　他们达成了共识，再聊下去也还算愉快，三人中午一起吃过饭，季文先便先行告辞了。
　　回到宋扬葭的办公室，周勤路赖在她的长沙发上，一脸担忧，“酱，你那个大好青年会演戏吗？”
　　“好像不会。”宋扬葭想到姜右的原话，是肯定语气的“我不会演戏。”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呢？”
　　“姜右。”
　　“酱……油？”周勤路扭过头看她，想笑又不敢笑，“怎么办，听起来就好像打酱油的炮灰。”
　　宋扬葭没说话，双手交叉在胸前，靠在座椅上看她，直看得周勤路惭愧地低下头，“对不起，我错了嘛，我下次再也不麻烦你了。”
　　“下次？”宋扬葭挑眉。
　　周勤路翻身坐起来，诚恳地讲：“我也很愧疚啊，你花了两个月才找到那瓶酱油，季导一句话就可能用不着他了。他会不会一气之下把你杀了，结果都不用演，真成凶手了。”
　　宋扬葭拿起李茉放在桌上的一份文件看起来，漫不经心地说：“不会，这事季导说了不算。”
　　周勤路皱着眉头，“不好吧，你都说了会按照试镜结果选人唉。”
　　“季文先和乔锦岩接触过了？”
　　“还没有，只是有这个想法。”
　　宋扬葭笑道：“乔锦岩不一定会接的。”
　　“为什么？虽然戏份上来说是男三，但本质上是大反派，演好了很圈粉的，更何况又是季导的作品。”乔锦岩虽然有了一些知名度，但远比不上楚荆之辈，能在季导的电影里露脸对他而言是十分难得的机会。
　　“也是你的作品。”宋扬葭合上文件随手扔回桌上，“我说他的名字怎么有点熟悉呢，他是从我这里跳槽到星光的。”
　　周勤路调侃道：“很正常啊，像你这样连员工名字都记不住的冷血老板，换我我也跳。。”
　　宋扬葭没理她，继续说：“我看过他的资料，他以前就自视过高，对蒹葭给他的规划有诸多不满，更何况现在已经有了大火的苗头。他不会愿意去演一个戏份不超过三十分钟的角色的。”
　　“就算他不愿意，他的经纪人也不傻，总不会由着他放弃和季导合作的机会吧？”
　　宋扬葭思考着，伸手在乔锦岩的资料上叩了叩，“不知道老东家给他抛出的橄榄枝，他会不会接？”
　　“小酱，”周勤路走到她的办公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我知道你这次这么费心费力，是想让我心里的角色能够完美地呈现出来，我真的超级感动！但是现在看来，乔锦岩未必就是个糟糕的选择，你没有必要跟他较劲啊。”
　　宋扬葭白了她一眼，“你想多了，跟你无关，跟乔锦岩也无关。姜右的第一步要走好，这个角色是他最好的敲门砖。”
　　“你不是跟我说，他只肯演这一部戏吗？”
　　“进了我的魔掌，可就由不得他。”
　　“……”饶是周勤路再了解宋扬葭的手段，也忍不住骂了一声：“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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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扬葭傍晚的时候给姜右的公寓打了电话，一分钟后他才接起来，问也不问是谁就说：“什么事？”
　　“晚上吃火锅怎么样？”
　　“随便。”
　　“你吃辣吗？”宋扬葭和周勤路正在超市挑选汤底。
　　“嗯。”
　　“待会儿还有一个人，你介不介意？”
　　“不介意。”
　　半个小时之后，宋扬葭出现在姜右的门口，可是她敲门却没有人来开。她试了试之前的密码，成功地进去了。
　　姜右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叉翘在简约的黑色茶几上，手里翻着一本书。窗帘被他拉开了，橘黄色的夕阳透过落地窗，轻柔地落在姜右的身上，从他的发梢跳跃到他的侧脸。暮春原本雨水多，但是从前几天开始，天空一洗阴霾，变得风和日丽起来。
　　周勤路回过神，激动地差点跳起来，她抖着手去扯宋扬葭的衣角，几乎是小声地叫起来：“这哪里是酱油啊！这简直就是，就是……有什么比酱油更高级来着？”
　　宋扬葭得意地笑道：“酱。”
　　她听见周勤路嘀咕着“不要脸”，转手把两袋食材塞到周勤路怀里，纤手一指，报复地笑着，“厨房在那边。”
　　姜右早就听见了动静，这时候才抬头看过去。他还没跟周勤路打招呼，就见她脸一红头一低，抱着三个满当当的购物袋跑去了厨房。宋扬葭心里更得意了，“啧，小白鹭也会不好意思呢。”
　　宋扬葭把包放在沙发上，在姜右旁边坐下，问他：“秦凡中午来没来？”姜右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又落回到书上，“来了。”
　　“他没有跟你说怎么换密码吗？”
　　“说了，不想换。”他翻过一页，“免得还要给你开门。”
　　半晌都没有宋扬葭的声音，姜右以为她生气了，转头看过去，却见宋扬葭的目光不加掩饰地停留在自己的脸上。他问：“你在看什么？”
　　看你啊。
　　宋扬葭没有说出来，心里感慨着自己的眼光怎么那么精准，能在一片砾石之中发现这颗钻石。她撇撇嘴，反问道：“你在看什么？”
　　姜右合上书，把封面对着她——《与上司的相处之道》。
　　宋扬葭笑出了声。
　　“你不去帮你朋友吗？”姜右放下书，打断了她的笑声。
　　“不去，她也不欢迎我去捣乱。”说到周勤路，宋扬葭想起来一件事，“你从来没有问过我，你演的是哪一部戏，哪一个角色。”
　　“有区别么，反正我都没有经验。”
　　宋扬葭忽然坐直，边说边捕捉着他脸上的神情，“那如果……有床戏呢？”这个问题在他以后的演艺生涯中一定会碰到，不如现在就探一探他的口风。
　　姜右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恼，随即布满疑云，“一个不是主角的凶手，为什么会有床戏？”
　　“谁说只有主角才会有床戏？”宋扬葭无意识地调整着手表的位置，开始瞎扯，“就是因为是凶手，是反派嘛，为了表现他的……嗯，不光明、不正义、人性扭曲的一面，所以才给他安排了一场很激烈的……床戏。”
　　姜右听完沉默了很久，久到周勤路已经陆续把煮好的汤底和洗净装盘的菜品端出来了。他忽然站起来，丢下一句：“吃完饭告诉你。”然后大步朝着餐桌的方向走去。
　　宋扬葭哭笑不得，果然什么都不如吃的重要么。
　　三人在桌上坐定，宋扬葭先对姜右介绍道：“这是周勤路，你参演的那部电影的编剧。”姜右对周勤路点点头，“你好。”
　　“这是姜右，我的员工。”
　　周勤路已经从最初的惊艳状态里出来了，此时倒没有脸红，只是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努力用最平静的声音答道：“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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