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阻且右

　　姜右的门只被房东和头儿敲响过，可是今天不是收租的日子，头儿也只会在不上工的时候找他喝酒下棋。门外的会是谁？他抱着这样的疑惑打开了门，然后面色倏地冷了下去。
　　宋扬葭看他变脸的样子很好笑，尤其是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于是就笑了，“姜右？”
　　“有事吗？”姜右的脸色不见缓和。
　　“我是来道歉的。”可她没有一点歉疚的样子。
　　“不用了。”他忽然想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
　　“这句话你应该在我叫你名字的时候就问的，我是怎么知道你名字的，就是怎么知道你地址的。”
　　“头儿告诉你的？”他的语气不带指责，可见他与那包工头关系还不错。
　　“是啊。”宋扬葭越过他看向屋里，继而抬头询问他：“不请我进去坐坐？”
　　“不请。”神经病有危险
　　“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嗯，纠缠你？”
　　“不想。”神经病没逻辑。
　　宋扬葭笑道：“那你想不想知道，在你辞了这份工之后，你靠什么养家糊口？”
　　“你说什么？”他好像听出了一些意思，于是样子愈加不好看。
　　“哦，对不起，我说错了。你目前只是糊口，孤家寡人可不必养家。”
　　如果有可能，姜右的脸色更冷了。宋扬葭自诩不是什么良善之人，看到别人吃瘪的样子她反倒会很愉快。她像是没有看见姜右快结成冰眼神，伸手指了指屋内，“进去谈。”
　　姜右最后还是让宋扬葭进来了。后者进屋之后快速扫视了一圈。一间狭小的出租房，靠里面紧闭的两扇门应该是卧室和卫生间，看看客厅的格局就可以想象卧室也大不到哪里去。屋里东西不多，收拾得倒挺干净，唔，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一张折叠圆桌，两把椅子，一个老旧冰箱，一个放着杂物的架子构成了客厅的全部。宋扬葭坐到了圆桌边的椅子上，随口问道：“没有厨房，你吃什么？”
　　姜右给她倒了一杯水，抑制住想泼到她脸上的冲动，不轻不重地放在她面前，“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胃口能吃下一个厨房。”
　　他竟然会开玩笑，挺好。宋扬葭笑了笑。
　　姜右在她对面坐下，“你是谁，想干什么？快点说清楚，说完赶紧滚出去。”宋扬葭自进屋以来第一次皱了眉，“你这爆粗口的习惯，以后要改掉。”
　　姜右终于认真地端详起对面的小姑娘，然后得出结论：“你不会真的是神经病，把我认成别人了吧？你要不要我帮你打电话叫警察叔叔？”
　　宋扬葭不再跟他兜圈子，开门见山道：“我刚才在工地帮你把工作辞了。”姜右“霍”地站起身，脸上掺杂着好笑恼怒不可思议等各种颜色，“你帮我辞工？你他妈是谁啊替我辞工？”
　　宋扬葭也站了起来，不管他的心情，兀自笑得大方，“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宋扬葭，是你的新老板。”
　　“我的新老板？”姜右气急反笑，“我没找新工作没签新合同哪来的新老板？”
　　宋扬葭复又坐下，好声好气地跟他一一解释：“你没找新工作，可新工作送上门了啊；你没签新合同，也没关系，反正旧合同也作废了……”她瞧见姜右怀疑的神色，便道，“虽然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用钱解决，但你的这件小事，还是可以的。”
　　姜右不知道怎么形容眼前这个小姑娘。明明看上去很稚嫩，可是一笑起来阴险极了；明明看起来一脸单纯不谙世事，可是她说起话来比他还老沉。他决定不再跟她扯这些有的没的，直接问重点：“你说你是我的新老板，那你想我为你做什么？”
　　“你为我演戏。”
　　“演戏？”姜右愣了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你想让我演你的男朋友，让你喜欢的男孩子吃错？”
　　“幼稚。”宋扬葭扯了扯嘴角。
　　姜右看着她的娃娃脸，不屑地笑了，“你说我幼稚？你倒好意思说的出口。”
　　宋扬葭耸耸肩，“你今年二十二，我二十四，我说你幼稚，怎么说不出口？”
　　“你二十四？”姜右不敢相信，“你二十四！”他又重复一遍，宋扬葭没理睬他。姜右冷静下来想一想，她应当还是个神经病，记不住自己年龄的神经病。
　　“我不想喝水，有可乐吗？”宋扬葭站起来朝冰箱走去，不顾主人的意见径自打开冰箱门。姜右在她身后没有阻止，他还在思考这个女孩子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生了一副好皮囊，自他出来闯荡以来不是没有人找到他想带他演戏，有些是真演戏，有些是想跟他逢场作戏。姜右十七岁辍学，端过盘子洗过碗，当过门卫迎过宾，做过各式各样的工作却没有一样能长久，最后跟着父亲的老朋友，包工头老赵来工地做事，才安定了下来。老赵曾经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的模样好，学历不高，父母又去的早，所以那些人就觉得你好轻贱。”
　　宋扬葭没找到可乐，整个冰箱里只有两瓶啤酒一袋挂面。她盯着挂面看了一会儿，又扫到杂物架上的一个小电煮锅，才关起冰箱门坐了回去。她抬头看姜右，“你想好了吗？”
　　姜右从沉思中回过神，平静地回问：“想好什么？”
　　宋扬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他跟前。姜右没接，低头看了一眼，名片上印着“蒹葭影视传媒有限公司”和“宋扬葭”，没有写职务，但是明眼人一瞧这两个名字就会想到其中的关联。宋扬葭也不打算就这么抬着手，她把名片放在姜右面前，“想好你什么时候来工作。”
　　姜右一笑，神情没有被点亮，反而更加晦暗不明，“我没有说会为你工作。”
　　宋扬葭没有接话。她从另一边口袋里掏出便利贴和胶囊笔，写下一串号码。姜右盯着这两样东西，觉得这才符合她幼稚的样貌。
　　宋扬葭将便利贴也放在他面前，解释道：“名片上是我的工作号码，那个号码要是打不进去你就打这个私人号码。”说完站起身准备告辞。姜右没有站起来，也根本没有送她的意思。
　　宋扬葭走到门口，好似想起来什么，转过来对姜右说道：“我给你两天的时间考虑，两天之后你不打电话，我就到这里来找你。”她顿了一会儿，打量起这间小屋，“如果到时候你不在这里，那你以后都不用住在这里了。”
　　姜右在她话音落下时抬起头，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开口了：“头儿为什么会同意我辞工？”
　　宋扬葭回身，目光在他脸上搜索到某种情绪，善解人意地笑道：“赵先生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也没有接受我开出的价格。但是我有说服人的本事，这个你两天之后会领会到的。”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