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失控

　　桌上手机振动，杰克疲惫不堪，扭头看着手机，没有要接的意思。手机响了好一阵子才停。杰克吩咐佣人进来打扫卫生，自己拿了手机躺在床上，是柯蒂斯的电话，杰克看了后随手删去未接记录，翻着手机相册，那里有一些照片，那是一年前，杰克第一次前往边境，到达时，边境一片苍茫雪原，天空高而宽广，天的尽头和雪原融汇在一起，杰克被这景象所震撼，忍不住拍了下来。之后他下车接收难民，就见到了柯蒂斯。

　　柯蒂斯当时戴一顶黑色绒线帽，一件黑色旧大衣裹在身上，身上血迹斑斑，络腮胡子很久没有修剪过，眼眶被风吹的通红，脸上血迹已经干涸，虽然狼狈又血腥，却仍然难以掩盖他身上那股霸道至极的王者气息。

　　他和其他难民一起，像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一样站在雪地里，身上却光环闪耀，杰克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忍不住下车和他搭话，站在柯蒂斯身边，像一个小女孩那样害羞又跃跃欲试，问他要不要烟，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独特的人，就像一个发光体，占据他所有视线，狠狠的撞进他的心脏。

　　手机弹出消息，柯蒂斯发来短信：回去了吗？

　　杰克动动手指：嗯。

　　柯蒂斯：你走的太匆忙，有句话没来得及说，希望不要太晚，杰克，我爱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

　　杰克眼眶一热，内心涌起无数暖流，伤痛在这一刻得到治愈，他把手机拿下来贴着自己胸口，那条信息仿佛是一颗火种，带着熨烫的温度，杰克在心里默默的说，我也是，我也对你一见钟情。

　　柯蒂斯又发来消息：别想太多，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哪怕付出生命。

　　杰克按住眼睛，使劲控制眼泪不要涌出，他今天已经哭了太多次，眼睛酸涩肿胀的要命，他眯起眼睛，把柯蒂斯发来的那两条短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幸福感不断冲击着他的内心。

　　柯蒂斯躺在床上，屋内黑暗，他没有开灯，手机屏幕的蓝色光亮投影在他脸上，显出他模糊的英俊轮廓，他不断划开手机，等待杰克的回复，收件箱里却空无一物。

　　柯蒂斯把手机放在枕边，闭起眼睛回忆，杰克的眼睛、鼻子、唇，他说话时的声调，表情，肢体动作。他像天鹅一样优雅，又像玫瑰一样芬芳，他高冷禁欲，神圣不可侵犯，却在几小时前和自己共度春宵。

　　明明才分开了几小时，柯蒂斯却仍然无比想念他，想见到他，守护他，寸步不离。

　　手机屏幕一亮，柯蒂斯迅速拿起手机，收件箱里是杰克的消息：我知道。我也爱你。

　　柯蒂斯的眼睛在这一瞬间闪闪发亮，手机蓝色光泽在他蓝色眼睛里熠熠生辉，发出温润光芒，这一刻仿佛天使圣光照耀大地，柯蒂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条杰克发来的消息，嘴角不受控制的弧度上扬。

　　老国王回来的悄无声息，就连王后也不知道。他只带着几个守卫，避开众人回到寝殿。胸口受到的枪伤危及心脏，还未完全愈合，然而他已经不能再等了。宫中的眼线传来消息，杰克胆大包天，竟然假传自己死亡消息，拉拢权臣，还撤了自己心腹的职位，做的太过张狂。在此之前，杰克的意图他早就看在眼里，却始终相信王子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因此并未放在心上。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他一生精明算计，心狠手辣，权力倾轧，却棋差一招，在阴沟里翻了船，差点栽在自己年轻儿子的手里，几乎交代出去半条命，待他回过神来，几欲背过气去。

　　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杰克何时竟有这么大的胆子，他向来愚蠢，若背后无人指使，杰克是不敢这样做的，多半是被人当了枪使。谁在幕后操纵一切？手未免也伸得太长，该剁了。

　　他现在太过多疑，谁也不愿信任，因此就连仅剩的几位心腹也不召见，思来想去，决定先避开众人，先见自己女儿。

　　皇宫夜晚静谧，自那天订婚宴停电之后，宫中供电网络被安排重新修缮，工期还未结束，晚上光线昏暗。柯蒂斯的亲卫队都还留在边境没有被召回，因此皇宫内只有少数守卫巡逻，都是王子的眼线。

　　公主神情紧张，避开零星守卫，脚步匆匆赶往国王寝殿。她和杰克吵架后心情复杂，这几天一直不能安眠，此刻得到父亲回来的消息，心里踏实不少。

　　国王看上去像是瞬间老了十岁，憔悴许多，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再也找不出来，他强打精神，眼中却难掩疲惫之色。

　　公主心疼的看着父亲，父亲的样子让她觉得很难过，但是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国王一直对她和颜悦色，满足她一切要求，娇惯宠爱捧在手心长大，比起来杰克遭到冷遇的处境，公主的成长环境简直就是泡在蜜罐里，因此天真的她无法理解为什么弟弟和父亲互相仇视，造成这样针锋相对的局面。

　　她哭泣着抱住国王，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父亲。我这就去告诉母亲。”她抬手擦眼泪，红着眼睛看向国王。

　　国王摇摇头，否认了她这个提议。

　　“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公主疑惑道：“就连母亲也不能知道吗？”

　　国王失笑，看小女孩一样看着她：“现在我的处境还很危险。”

　　公主乖巧的看着他，“那您打算怎么做？我都听您的。”

　　“听说杰克订婚了？”国王话锋一转，讽刺道，“真有意思，我的儿子订婚了，我竟然不知道。”

　　“是的父亲，不过……”公主想起她在订婚宴当天遇到柯蒂斯的事情，以及那天晚上深夜归来的弟弟穿着柯蒂斯的外套，脖子上还有可疑的吻痕。她在犹豫该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父亲，父亲一直对杰克不满，这只会让矛盾激化，但她确实不能接受柯蒂斯和杰克在一起，内心的天平不断摇摆。

　　“他的野心也太大了。”国王打断她的话，解开外套扣子，给女儿看自己身上的伤口，子弹打进胸腔造成极大伤害，抢救了七个小时才捡回一条命，国王往昔有些肥胖的身躯也因此变得消瘦，那绷带就缠在他前胸，绷带周围隐约可见肋骨形状，奇怪的突兀着，上面好像能挂起一串铃铛，风一吹就叮当作响。

　　“我差点死掉。还好我能活着回来见你。”国王伤感道。

　　公主心痛难忍，想伸手触摸却又缩回，那伤口看上去疼极了，父亲现在孤立无援，只有自己可以依靠。她不再犹豫，内心天平彻底倒向父亲，她开口道：“父亲，杰克订婚那天，我在现场遇到了柯蒂斯，他看上去很匆忙。”

　　“柯蒂斯？他来做什么。”国王十分不解。

　　“不是您命令他回来的吗？”公主一问，从国王眼中看到否定神色，暗道自己傻。如果是国王命令柯蒂斯回来，那么柯蒂斯没必要急着参加订婚宴，因为国王根本不知道杰克订婚。

　　“发生了什么？”国王耐心问她。

　　“我在礼堂走廊遇到柯蒂斯，他和我没说几句话就匆匆走了……后来停电了，到处都找不到杰克，我就在杰克房子等他回来。后来他回来了，穿着柯蒂斯的外套……”公主回忆，脑中浮现起那杰克穿着外套的样子，她甚至还伸手抚平了那些外套的褶皱，“我不会看错。父亲。后来我问他去哪了，他说去一个朋友家躲雨。”

　　国王脸色凝重，没有说话，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后来有人清扫时，在礼堂走廊的卫生间发现了杰克自己的外套，被撕碎了扔在地上。”公主暗示父亲。

　　国王震惊至极，柯蒂斯是他一手扶植栽培起来，用来压制打击杰克，两人一直关系不好。柯蒂斯的仕途一帆风顺全凭国王的青睐，但是现在他不但背叛自己，还和自己的儿子厮混在一起。真不知该说自己这个儿子太有手腕，还是该说柯蒂斯藏得太深。原来他们都是做戏，心和面不和才是真相。

　　他不能坐以待毙，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出现失误，既不能太拖延时间，也不能贸然暴露。他定定神，吩咐公主道：“很晚了，先休息。有空你叫柯蒂斯过来，我有话和他说。”

　　自那天订婚宴现场停电后，举办到一半男主人公又跑的不见踪迹的事情便传的沸沸扬扬，大家都当笑话看，这让莉丝家族颜面尽失，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而杰克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不但没有上门拜访，甚至连电话都不给莉丝打一个。

　　王后对此头疼至极，自己的儿子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明明之前都表现的好好的，就只差这最后一步，却突然放弃。她决定和儿子好好谈谈，来将这场风波的损失降至最低。

　　毫无疑问王后对杰克非常失望，王子原本应当按照她设想的那样拉拢权臣，把握局势，这样即使国王回来也不足为惧，王后已经在丈夫和儿子中间选择了后者，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如此被动。

　　褐色桌上放着两只酒杯，酒杯的边缘镶嵌了细密的金丝，杰克坐在沙发上，盯着那杯子出神。

　　他从那天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想自己和柯蒂斯的事情，国王没死，这已经威胁到他，使他精神紧张。柯蒂斯的爱意在某种程度上治愈了他许多年来对爱的渴望，但两人无法昭告天下的隐秘关系却使他更加感到肩上沉重。

　　他以往引以为傲的王子身份在此刻却成了一个枷锁，禁锢住他的身躯，一条锁链，捆缚住他的手脚，使他无法自由的追逐真爱。

　　“你到底是怎么了。”王后担忧的问他。事实上，她在内心不断猜测，女人的直觉让她觉得杰克是为了什么人变得异常，但她不敢确定。

　　“国王没死，他回来后就会跟我算账。”杰克伸手拨弄酒杯，始终还是为国王的余威所惧，他想起这些年来国王的手段，心有余悸，担心国王归来之后的报复。

　　“你怕什么？只要道歉，和莉丝结婚，你就还有一线生机。”王后没想到他会临阵退缩，不断鼓励他。

　　“我不想这样，我不喜欢女人。”杰克的手停在杯子边缘，他想起那天和柯蒂斯在一起的快乐，这是过去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的。

　　“这就是真实的我。”他低着头，脸上看不清神色。

　　“那你想怎么样？和哪个男人在一起吗？”王后没想到杰克就这么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一时气急，无法接受，质问他道，“你是王子！你觉得可能吗？”

　　“我喜欢柯蒂斯。”杰克看向母亲的眼睛。

　　王后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闭了闭眼，尽力控制自己情绪，劝阻道：“和他在一起只会毁了你。”

　　“他是在救我。”杰克倔强的看着她，“我不能爱上任何人，这都是你们逼的。”

　　王后终于忍无可忍，抬手用力抽了他一个响亮耳光。

　　“你找死！！！！”

　　杰克被那耳光抽的偏过头去，耳朵有一瞬间的鸣响，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浮起清晰指痕，心里却涌上一阵真实的快意，他终于能说出一切，不再将灵魂禁锢在樊笼中，他看着面前愤怒的母亲，却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失态。

　　王后几乎被他的软弱和摇摆不定的态度气疯，心一瞬间涌起无数恨意，她看着儿子的脸，竟然说不出话来。

　　杰克向来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残忍的冷漠，他说：

　　“我没有任何选择，除了死。”

　　王后脸上全是失望，看也懒得看他一眼，她起身离开前冷冷道：“这几天你就不要出去乱走了，在你父亲回来之前，就待在宫中好好想想吧。”

　　四名守卫收到王后示意，持枪站在门口，封住唯一通路。

　　杰克坐在沙发上，眼睁睁看着母亲离去。

　　几名侍女鱼贯而入，将端着的各色食物放置在桌上，为首的侍女来到杰克面前，伸手开始在杰克身上来回摸索，杰克诧异的看她，她厚着脸皮笑道：“抱歉，殿下。王后的吩咐。”

　　杰克漠然的看着侍女对自己进行搜身，更有一只手从衣兜里拿走了自己的手机，杰克冷道：“出去。”

　　侍女不为所动，手继续搜索，杰克厌恶的躲避，门口守卫发现动静，进门来按住杰克手脚，直到他被搜身完毕。

　　杰克就像一只被扒光了的羊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搜尽全身，颜面尽失，在这皇宫里，只要有王后、国王的吩咐，就没人拿他当回事，王子是没有自尊的软弱的可怜虫，谁都能欺负。那侍女拿了手机之后仍不满足，来回在杰克上身搜了几次，却一无所获，除了王子的□□以外她都搜过了。她想了想，毫不犹豫的把手伸向了杰克的胯。

　　杰克看着那手来到自己□□，终于无法忍耐，一脚踢开一名守卫，怒吼道：“全都给我出去！！！！！”

　　周围人俱是一愣，一名侍女仍不死心的想要伸手，杰克愤怒将桌上杯盘尽数扫下，摔落在地，一片声响中他咆哮道：“滚出去！！！！！！！！！！”

　　为首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不敢把他逼的太急，只好妥协。数人纷纷出去，杰克的手机被带走，无法和任何人取得联系。现在他被软禁，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阶下囚。

　　杰克狼狈的在地上蹲了一会，抬头视线透过门口，看着安装在走廊上的摄像头，这里一切都有人监控，他只能乖乖被囚禁，他起身走向门边，仔细的研究那摄像头的监控范围，突然察觉到右边的守卫盯着他，眼神奇怪。

　　他看向守卫，发现守卫的眼皮不自在的跳动两下。

　　他疑惑的环顾四周，其他三名守卫都很正常，杰克福至心灵，吩咐那三人道：“我不会乱跑，你们走远一点，这是王子的命令。”

　　那三人不敢违抗，退至稍远的地方，杰克转身走进屋内，在三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对守卫使了个眼色。

　　守卫用眼角悄悄看他。

　　他向守卫抬起手放在自己耳边，比了一个打电话的姿势。

　　守卫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那天晚上以后柯蒂斯没有再见到杰克，也没有敢再去皇宫，他是从边境偷偷回来的，贸然露面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本来只打算见杰克一人，却不料撞上了公主。那天在走廊遇到公主的事情让他心有余悸，他怀疑公主知道些什么，总隐约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他在边境时电话被监控着，现在回来，脱出了监控范围，电话倒是十分安全了，但他仍然不敢主动联系杰克，他和杰克的身份都太敏感，国王也并未死亡，就像暗处总有人埋伏着一样，他小心提防，唯恐自己贸然联系会给杰克带来麻烦。

　　他知道杰克在担忧什么，虽然两人已经有了非同寻常的关系，杰克却仍然没法放下一切纯粹的和他在一起，不是杰克不想，而是现在的局势让他很难做到。柯蒂斯已经确认杰克的身心都属于他，也就不再强求杰克为他做些什么，事实上，他依然像一个骑士一样，想要永远忠诚的守护杰克，只要杰克给他一些爱。

　　杰克已经足够坦诚对自己的爱意，也没有再传来王子和别人订婚的消息，柯蒂斯信任杰克不会戏弄自己，那么唯一能解释杰克这几天都不主动联系自己的原因，就只有一个——杰克或许遇到了什么麻烦。

　　柯蒂斯的人都留在边境，人手不足，宫内没有眼线是他最大的问题，宫中铁桶似的严密，杰克杳无音信，一切只是猜测，柯蒂斯有些焦急，却只能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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