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失控

　　杰克回到寝殿，坐在床上，将头埋进胳臂之间。国王之前的话语仍然回荡在耳边，使他痛苦。自己一直以来都想做一个足够优秀的王位继承人，得到父亲和所有人的认可，他为此努力付出，父亲却仍旧不愿意将权力交给他，甚至宁愿封一个外人为英雄，也不认可他的成就。这一切都在否定他，提醒他不够资格。

　　仅仅是因为他喜欢男人，他就不配得到爱了吗？他就不够资格当国王？他比老国王更聪明，更果断，还有老国王不具备的善良。他有信心也有能力将国家发展的更强大，让人民过上更好的生活，比他父亲在位时还要好，然而这机会不知道还要他等多久。

　　杰克内心克制不住的激动，他想要的其实不是权力，只是来自外界的认可。人的认同感和归属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他整个人都被国王狠狠否定过，这使他更加迫切的想要站上金字塔顶端，接受来自所有人的爱戴和注视，享受属于自己的荣光，证明给老国王看——我不是只会给家族蒙羞，我比你更加优秀，你有什么理由不爱我。

　　柯蒂斯带领亲卫队环视皇室花园，园中最大的建筑是国王的寝殿，小王子的则在一旁，只有两层，漆刷成低调简单的白和灰两色，和他的人一样干净。柯蒂斯还在思考王子在电梯里对他说的那句话，为什么王子说他是不可触碰的人，王子越是拒绝亲近，柯蒂斯就越是想要凑近他，这种着迷一样的吸引力让柯蒂斯无法拒绝。

　　我偏要触碰你，来证明你说的不可触碰只是谎话。

　　杰克站在窗台边，制服纽扣解开两颗，露出漂亮的脖颈和性感的喉结，阳光折射在他白净的脸上，显得他灰绿色的双眼湿润又通透，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投下阴影，使整个人看上去既神圣又遥不可及。他透过窗户玻璃看向楼下，柯蒂斯正在他楼下训练亲卫队，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柯蒂斯的后脑勺和后背，柯蒂斯没有戴帽子，头发剪的极短，像一颗猕猴桃。他的后背看上去很宽阔，稳重，给人带来安全感。让他做亲卫队队长，来保护皇室安全，确实是个很好的决定。

　　老国王别的事情做得不怎么样，唯独这件事令杰克满意。他开始试着从心底接纳柯蒂斯的存在，无论如何，柯蒂斯不会成为王位继承人。他是英雄，也只能是个英雄。杰克深信王权最终会落到自己手中，自己才是被命运选定的那个人，如果蝴蝶不会围着自己飞舞，而是围着他人，那么就将这个人收归麾下。

　　杰克思绪稍稍清晰了些，柯蒂斯也正好训完话，转身时抬眼看去，两人目光相接，杰克马上移开眼睛，柯蒂斯蓝色的眼珠散发光彩，盯着王子，向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楼下，站的笔挺。

　　杰克打开窗，伸出头传唤柯蒂斯：“你上来。”他做这动作时，有几缕头发俏皮的落了下来，轻轻划着他的脸颊。

　　柯蒂斯根本无法从王子迷人英俊的脸上挪开目光，他马上答道：“是的，殿下。”随即再深深看了杰克一眼，小跑着上了楼。

　　杰克倒了两杯酒，分给柯蒂斯并邀请他坐下，柯蒂斯有点受宠若惊，根本不知道这漂亮王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明之前一副不想和自己的接触的样子，现在居然有些热情，不过这样更好。柯蒂斯拿起酒杯，浅浅喝了一口，专供皇室的酒，味道美得如同面前的王子一样，甜蜜而让人迷醉。

　　王子也笑着端起酒杯，甚至和柯蒂斯的酒杯碰了一下，他说：“柯蒂斯，之前我也许对你有些误解。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有父王说的那么好。”

　　柯蒂斯看着他喝酒，浅色的液体没入他的唇缝，也许比自己杯中的更好喝。而自己总有一天会尝到这味道，就在此刻，柯蒂斯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当了17年的列车上的奴隶，现在终于自由，而王子也许是上天赐给他的，比自由还要美好的礼物。他要抓住这礼物，不论有多么困难，他都不会畏惧退缩，王子这么美好，此时还笑盈盈的看着他，湿润的眼睛里散发出温和的光，这样美好的人，任何人都不配分享，他只能归自己所有。

　　柯蒂斯也配合的笑了，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柔可靠：“我有没有国王说的那么好？我会证明给你看，我的殿下。”

　　杰克很满意他的回答：“你效忠于我，只需得到我的认可，明白吗？”

　　柯蒂斯和他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个眼神，承诺道：“当然。殿下是我真正的主人。”

　　杰克起身，剪裁得体的制服勾勒出他的腰线，裤子是上乘布料，非常有垂坠感，显得他的臀浑圆而挺翘。他明明穿的及其保守禁欲，却让柯蒂斯浮想联翩。

　　柯蒂斯极力控制自己想去触摸的欲望，同时他在想王子话中的意思，什么叫只效忠于王子？难道王子和国王根本不是同一阵营？然而不管怎样，王子只能是他的，他也只会服务于王子。这不用质疑，因为从列车上下来的那一刻起，来接他的人，来救他性命的人，是王子，而不是其他人。

　　杰克得到柯蒂斯的承诺，内心安稳了很多。柯蒂斯看上去是那么忠诚，他真的是一个英雄，杰克也确信，这位英雄忠实于自己。

　　理由很简单，柯蒂斯看他的眼神，他熟悉极了——那是雄性动物独特的占有欲和掩饰不住的爱慕。

　　自从那天和王子谈心之后，柯蒂斯工作的越来越顺手了，小王子出人意料的好说话，当柯蒂斯表明忠诚后，王子没有再挑剔过他，甚至还会微笑着和他打招呼。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柯蒂斯每天只需要带领亲卫队守卫皇室，其余时间当王子有空时，两人会一起喝酒、打球、谈心。

　　柯蒂斯开始感受到生活的美好，一切都充满阳光，鸟语花香，尤其是和王子接触的时候，世间万物仿佛更加美好生动起来，雪国列车已经像他前半生做过的遥不可及的梦，他不愿回想起来，只沉浸在现在这种生活里。

　　杰克有意拉拢柯蒂斯，想将他划分到自己的阵营里。老国王醉心于权术，如果他有心让位，自己早就是国王了，然而自己今年已经三十岁，任何一个男人在这个年龄都足够成熟且可以独当一面，却仍然像个无关紧要的、被人忽视的傀儡，任谁都不能接受。

　　杰克已经快要等不及，他带领过军队，亲自上战场赢得过几次战争，回来后国王却对此只字不提。他努力将一切都做到最好，不怕困难也愿意吃苦，却依然得不到肯定。

　　他惧怕自己就此沉寂，他希望自己也能开出花来，也能被飞舞的蝴蝶环绕，他迫切的渴望王权的交迭，那王冠就放在大殿内，他触手可及，却仍然只能等待。

　　等待是痛苦而漫长的，杰克觉得自己此生极不真实，仿佛空中缥缈云层，没有归属感。也许只有王权能抚平他内心的渴望。

　　柯蒂斯和小王子近日关系越发密切，国王都看在眼里。柯蒂斯只是一枚棋子，来安抚人民的躁动，重新塑造起信任感，挽回一部分皇室决策错误造成的损失。现在一切重新走上正轨，柯蒂斯却好像并不清楚自己的位置，这位英雄应该效忠于王，而不是王的儿子。国王内心嗤笑，觉得杰克实在是蠢，拉拢人心这种事情做得如此明显，在自己眼皮底下玩这些小动作，就好像是直接告诉所有人——我想要成为国王。

　　这无疑是一种宣战的态度，老国王向来瞧不起自己这位扶不上墙的同性恋儿子，他的智商若是有他那漂亮的脸蛋一半好都足够了。美丽且愚蠢的儿子，只能在笼子里当金丝雀。而王位，我给你，是一种恩赐，我不给你，你也不能抢。

　　柯蒂斯和杰克的关系是时候需要改变了，让柯蒂斯明白谁才是国王，谁才是这个世界权力的中心。老国王吩咐手下查理，让柯蒂斯准备好，等待国王的接见。

　　柯蒂斯刚和杰克打完球回来，两人出了一身大汗，在林荫道上缓慢踱步。查理过来传唤柯蒂斯，让他去会议室。

　　杰克站在旁边，内心疑惑，朝查理道：“我将和他一起去。”

　　查理摇摇头：“抱歉，殿下。国王没有邀请你。”

　　杰克尽力保持微笑，内心疑惑更甚，想知道国王究竟为何传唤柯蒂斯，也许是看到自己和柯蒂斯交往过密？终于坐不住了？

　　他抬手替柯蒂斯整理因为运动而凌乱的衣领，拍了拍他的肩，朝查理道：“我们的英雄也许需要我和他一起去？”

　　柯蒂斯忠诚的点点头，诚恳道：“是的，殿下。”

　　查理笑着看向柯蒂斯，话却说得极不客气：“国王说了，只见柯蒂斯队长。”

　　杰克尴尬的笑着点点头：“好吧，好吧。”扭头离去，脸上再也挂不住笑，眼底一片森寒。国王到底想干什么，连自己也要瞒着。

　　国王亲切的揽着柯蒂斯的肩，新年就快要到了，国家每五年都会举办奖会，评选出优秀人物作为社会楷模，柯蒂斯作为英雄，无疑是最合适的。这是正当的理由。

　　“除了你我没有更好的人选了，”老国王笑着坐下，“你实在是太过优秀，我想人民都希望以你作为楷模。”

　　柯蒂斯看懂了自己的处境，王子并不受宠，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国王也不在乎他的付出。甚至从未当众表扬过王子，更遑论授予勋章，他忍不住同情这位备受冷落的王子。

　　这些天来，杰克的有意拉拢他甘之如饴，但并不是每个人的拉拢他都愿意接受。国王的话语中透着虚伪，他对杰克都从不表扬，居然对自己这样的陌生人无比友好，更是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此外，雪国列车事件也是他一手铸就，柯蒂斯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他对国王生不起好感，更抵触这样花哨浮夸的奖会，但他却不得不低头，在权贵面前，他没有选择的权力。

　　“新年奖会上，我会为你颁奖。”

　　“这是我的荣幸，”柯蒂斯忠诚的单膝跪地，凝视国王，“感谢您，陛下。”

　　国王话里有话：“最近杰克也变得自律很多，不再到处厮混，终于有点王子的样子了。你给他带来了好的影响。柯蒂斯，是我该感谢你。”

　　柯蒂斯内心警铃大作，自己和杰克的来往都被国王看在眼里，难道国王已经察觉杰克的二心，他心绪烦乱，极力保持镇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王子是您的孩子，虎父无犬子。”话中意思却是在夸赞国王。

　　国王心满意足，柯蒂斯怎样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一旦柯蒂斯被人民追捧，杰克就不会再信任柯蒂斯。保证王子不会从自己手中夺走权杖的最好方法，就是折断他的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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