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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前斗玉作蛟龙
第二日,千树起了个大早,心想虽说师父让那沉天与自己“切磋”,但若是时间上差错开,见不着面,也就不必非要赶着去“切磋”了吧?
顶着清凉的晨风站在地宫之顶上,眼见得平常沉天练习之处既无人影,也无人声,不禁嘻笑出声,暗自做了个鬼脸,“切,谁要跟你切磋呀。…等我练成绝世武功,再来切磋不迟。”
哼着小曲,来到昨日自己练习处,正要做起手式,忽然听山崖间一个阴沉死气的声音传过来,“师姐早。”
千树唬了一跳,差点连手中的剑都要失手,定睛一看,见山石间一袭青衣暗暗佇立,青衣与山石几乎混为一色,只有那头部以上看得清楚些。
暗中啐了一口,这个死人沉天,没事起这么早做啥,莫非专等在这里吓人的?
干巴巴笑了一声,“师弟早啊。”
沉天从山崖间一跃而起,轻飘飘地落在千树面前,千树后退一步,“啊,那个,师弟你可先去练习,等师姐我把师父所教温习过后,再去找你请教…”
沉天扯扯唇角,笑意冷淡,“不必,师弟陪师姐一同温习如何?”
千树还未及推辞,哪料沉天已经是一剑斜斜刺来,口中喝道:“参商第一式,…”
这招秋风肃肃本是千树也熟知的,那剑势走向,暗中变化也记得清楚,怎奈沉天出招奇快,千树急忙闪避,那剑尖还是贴着她的腮边险险掠过,肌肤都被剑气刮得生疼。
这死人沉天,出手恁般辣。千树自小娇养,哪里见过这个,心头怒气横生,但还来不及生气,只听沉天又道:“参商第二式,云月白雪。”
剑招变化,又是连出六剑,在千树眼前幻成雪色剑光一片,千树知道其中虚实,右手伸剑去格他第三剑,两剑相交,当地一声巨响,虎口一阵麻痛,千树差一点握不稳手中的剑,却听沉天又是变了一招,“参商第三式,…”
千树咬着牙硬是堪堪撑了十来招,直是汗流浃背,腰酸背痛,心中暗骂个不住,然而沉天那如狂风暴雨般的招数仍是源源不绝。
待到第二十招时,千树实在来不及抵挡,被沉天一剑抵在咽喉。
看着沉天那阴沉沉的表情,千树心头一阵后悔。
早知道就不该答应师父入这什么参商门的,要是不入这参商门,就不会有这么个催命无常鬼似的师弟,自己也就不至于受这份老罪。看这人表情阴冷,手里剑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莫非还等着自己去求饶不成?
这般想着,性子中那一种倔强之气忽地上来,心想你总不至于这就要我的命吧?本姑娘偏偏不出声,看你手酸不酸?眼神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这般对峙了不知有多久,沉天忽地收剑回手,轻笑一声,冷然道:“师姐还须多加练习才是。”
千树咬着牙道:“多谢师弟提点。”
“不敢当,明日再来向师姐讨教。”
千树恶狠狠地瞪着那沉天施施然远去的背影,这小子,还打算明天再来么?
想到自己每天都要被这死人沉天以切磋为名修理一顿,千树立时觉得自己眼前晦暗无光。那浑身酸痛的地方更是难受万分。
勉强练完了整套剑法,两只胳膊已经是沉得几乎抬不起来了。
郁闷地回到地宫,中午间同众人吃饭的时候,景融见千树吃饭的动作有异,便问道:“千树,你的手怎么了?”
千树正费力的挟一棵怎么也挟不稳的青菜,听了便闷闷地回答道:“早上练剑的时候使力猛了点。”
那沉天坐在一角,此时便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落在千树眼中,这自然是兴灾乐祸的表现。心头一阵气苦,那饭菜的味道也失去了香味。
胖婆婆刘管事坐在沉天边上,闻言笑眯眯地吩咐一个侍立在一旁的小哥去给千树夹菜。
那小哥生得眉目清秀,应了一声,便手脚麻利地来到千树身边,不等千树指点,便动作飞快地把桌上各菜为千树挑了一点放在碗内,千树起初有点发怔,等定了神一瞧,嘿,还都是千树最爱吃的。
什么叫善解人意,什么叫眉精眼企?这就是人才啊。
千树忍不住绽开大大的笑容,那小哥偷瞄她一眼,白净的脸上微微泛红,却是小心地端起碗来,似乎打算喂千树。
千树一愣,忙道:“啊,不用了不用了,多谢这位小哥。多谢多谢,我自己来。”
小哥闻言放下碗,却是在桌上取了些菜来,若是那猪牛肉之类的便切成小块,若是那鱼肉便细心地挑出刺来,放在千树面前的盘中,千树虽是娇养长大,却也没受过这待遇。不禁有点受宠若惊,再看座中诸人,景融恍若不见,自顾自喝着汤,各位管事也都熟视无睹。只有沉天,目光冷冷地看了千树一眼,便埋头吃自己的饭。
这一顿千滋百味的饭终于吃完,千树正要回房,就听刘管事笑呵呵地说:“少门主练功辛苦,明泉这孩子手脚麻利,就跟随在少门主身边服伺吧。”
景融看了那叫明泉的小哥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也好。”
千树还在发呆中,只听身边的小哥清脆地答了一声是。听声音倒象是很乐意似的。
沉天又是冷然看她一眼,千树对他的冷眼如今有点习惯了,只当视若不见。
千树回房的时候,身边便多了一个明泉。这明泉简直就是个天生的人精,能瞧见别人肚子里的主意。
千树要进门,他先给把门打开。
千树坐下,他倒好茶水送上。
千树微微发窘,他拿起扇轻轻给千树打着。
千树想起自己一身臭汗,说要去洗浴,他便为千树准备好一应物件用品,送千树去那有温泉的石室。
千树最爱这一汪碧水,三下两下便除去衣物跳入水中。
泉水温热,令全身酸痛的肌肤也放松不少,千树靠在池边,微微闭起眼,满足地喟叹一声,唉,参商门什么都好…可惜多了个沉天。
水气氤氲,暖流熨贴着身体,阵阵倦意袭来,懒懒欲睡,迷迷糊糊之中,似乎有温柔灵巧的力道在肩后轻抚,好象娘亲的手,…不对,这儿是参商门,娘亲不在这儿,那么这手是从哪儿来的?
断续地想到这儿,千树突然清醒过来,急忙睁眼转身。
“啊,你,你怎么进来了?”
明泉半跪在池水边,清俊的脸上有着微微的红晕,一只手还放在千树光滑的后颈上,千树向下一沉,离他远了些,心头不禁有些羞恼。
明泉低头垂手,恭敬道:“少门主练功辛苦,明泉为您推拿一下筋骨。”
千树见他态度如此镇定从容,语气又是如此理所当然,自己的又惊又窘,反而显得小气了些。
便放缓了语气道:“不必了。你先出去。”
明泉神色忽然变得惨淡,头更低了,低声应了一声,便起身欲行。
起身的时候,千树瞧见明泉打了个趔趄,一只手抚着膝头,想是跪得久了,膝头麻木,突然心里就有些不忍,唤声脱口而出,“明泉…”
明泉眼中一亮,停下步来眼巴巴地望着千树。
这眼神,…好象无心谷中的小狗汪汪,每次讨食,也是这种期待小心的模样。
千树期期艾艾地说,“你先出去,一会儿回房中,再有劳你帮我按按肩膀吧。”
明泉眼神更是明亮,表情似乎突然增了神采,轻快地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等回到房中,果见明泉眉眼含笑,等在那里,她硬着头皮趴在床上,小声道:“你帮我按一下肩就好。”
明泉应了一声,伸出双手在她的肩头揉捏,力道不轻不重,每一下都似找准了酸痛的位置,千树就象是一只吃饱喝足了在阳光下晒着的猫儿,舒服得快要睡着。
忽想起娘亲说过,男子给女子按捏,女子给男子按捏,都叫异性按摩,属于腐败的一种。
嗯,自己这样也算是小小的腐败了吧?想起明天早上还要被那恶师弟折磨,心底那微微的罪恶感也被压了下去,…娘亲也说过,女孩子,要对自己好一点…
千树有一句没一句地想着,渐渐进入了梦乡,明泉停下了手,轻轻地给她盖好了被子,千树睡着的表情安静可爱,长长的睫毛微微调皮地卷曲着,红唇微抿,似乎在梦中还带着笑,明泉低下身子,想离得近些,再近些,…他听到千树呼吸的声音,…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为什么只是呼吸的声音,都会令他觉得美如天籁?
* * * * *
第二天,千树仍是早起,明泉却起得比她更早,那热水巾帕什么的自然是备好了的。千树乐得省事,净过面后,也不忘对明泉说谢谢。明泉却道这是他的本份。
千树坐在镜前,待要梳理长发,明泉亦要上前代劳,千树对他一笑,“不用啦,我自己来。”
一边梳着长长的黑发,看着镜中十七岁少女的脸,想起娘亲给她讲过的故事,爹爹还在的时候,每天都是他帮娘亲梳理头发,还说因为娘亲梳好发之后只有他一个人看,所以更要好好梳妆,才对得起自己的眼睛。
自己这墨亮青丝,将来会是谁来绾呢?
迷茫只是一瞬,她把头发扎成利落的两条麻花长辨,唉,每天早晨都是一道难过的关啊。
果不其然,恶师弟沉天又是如一尊瘟神一般等在山崖间,三两句话过后就开始了那要命的切磋。而且那招势力道,似乎比前一日还要凌厉凶狠。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沉天已经去的远了。因为最后一招被逼摔倒在地的千树才慢慢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一瘸一拐的回自己住处。
明泉正在她房门外侯着,远远地望见千树过来,直是长发散乱,衣裙上颇有灰尘,走路姿势也有些狼狈。不由惊问,“少门主,这是怎么了?”
千树看着带着一脸关切的少年伸过来的手,终于伸手搭了上去,任由他把自己扶到房中,在椅上坐定。才道:“练功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明泉瞧见千树膝头裙衫处隐隐有红色血迹渗出,急道:“少门主受伤了,…我去拿药。”
千树听他这么一说,低头挽起裙边,果然见里面穿的长裤膝头处破了个小洞,原来这一跤跌得不轻,不单皮破渗血,周边也青肿了一大片。
明泉一阵风似地不知从哪里取来了药,小心翼翼地把千树受伤的腿放在脚踏之上,半跪在地上,一手扶着千树的脚,一手轻轻地给伤口清洗,再温柔地涂上药水。那专注的神情,令千树觉得自己一条普普通通的腿,好象成了什么天下少有的至宝一般。
这样小心呵护的动作,甚至让千树想起了远在无心谷里的娘亲,…看到有人这么在乎这点皮外伤,似乎伤口的痛也不觉得了呢。
终于上好药包扎完毕,千树放下衣衫,眼角看到明泉的神色似乎还有点怅然之意。
千树摸摸自己的头,有些不明其意,但也懒得去理,便从椅上转移到了床上,懒懒一躺,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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