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流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和父亲在办公室里等你很久，一直以为你先回家了，还让人回你家去找你，可是他们回来却说家里没有人。后来我们在全局里面来回找，我才知道你被汪觉新关到这里来了。】

　　【那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正好已经抓住人了，准备叫你一起去记笔录。】

　　【做刑讯记录吗？】

　　【是的，你是不知道，这次抓到的人是谁，等你看到以后，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好吧，我跟你去。人在哪？】

　　【在刑讯室关着呢，丁主任他们也在。】他把我从椅子上拉起来，碰到了头顶上的灯，灯光扫到我的脸上，若隐若现的能看见我脸上的擦伤。森司看见了以后，【你这脸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没事儿，只是些擦伤，不打紧的，我们走吧，早点问完，我还想早点回去休息。】

　　【要不你先去擦点药，然后我们再去？】

　　【不用了，不过是皮外伤，没什么问题的。】

　　【那行吧，你跟着我走吧。】

　　从审讯室到刑讯室的这段路程，我很熟悉，阴冷潮湿又黑暗，今夜，依旧如此，只是夜里的风很大从窗口灌入，呼啸而过，穿堂风在楼道里游离，像是夜里的魅影，四处穿梭。走到走廊的尽头，听得见沉闷的鞭声混着倒抽气的声音，从未间断，□□声和求饶声，此起彼伏。

　　【你说不说？你到底是谁！】

　　森司走在前面领路，我跟在他身后，先后进入了刑讯室，丁默涵和慕容青芳坐在椅子上，看着行动队的队员，一遍一遍的用鞭子抽着那个绑缚在绞架上的人，那人被打的满脸是血不说，眼眶、鼻梁、嘴角都高高的肿起来，这脸俨然像是将调色盘打翻了一般。丁默涵看森司带着我走进来，点点头，【浩铭来啦，哎，你这脸怎么了？】

　　【没事儿，在三楼的会议室跌了一跤，没想到会摔成这样。】

　　【不如你先去洗洗脸，上点药，再过来。】

　　【不必了，不过是一点小伤，不打紧，七十六号里的事情最重要。主任，此人是谁？】

　　【森司，给浩铭介绍一下。】森司原本就站在丁默涵身旁，上半身向前伏了伏，【是的，主任。浩铭，情况是这样，这个人叫章辉，是情报处张凤的手下，今天凌晨四点二十五分，闯进了我们行动处的办公室，意图偷盗我们处里的重要情报。】

　　【什么重要情报，能值得他一个小喽啰这么费尽心思？】

　　【浩铭，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那个。】

　　【这样啊，一个诱饵，还能让他费尽心思的想得到，看来这里面的水很深啊。来来来，不要打了，让他休息一下，真把他打死了，或者说把弄得说不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呢？】

　　【浩铭....你别说了....】

　　【怎么了？】我看向森司，他对我不停地使着眼色，让我看向丁主任那边，不得不说，脸色很难看，慕容青芳的脸也阴沉着。【慕容处长，丁主任，我这么说，自然是有我的目的。不如借一步说话，两位长官意下如何？】慕容青芳和丁默涵各自从自己的椅子上站起来，慢慢悠悠的从刑讯室走向门外，经过我面前的时候，各自瞟了我一眼。森司看着我，也摇摇头，就像我多不成气候一样。我慢慢的往门口挪动，【处长，主任，看得出来，两位对我刚才的话，似乎有很大的误解，我这么做，不过是希望队里的同仁莫要把他打死了，到时候我们想抓的人可就彻底抓不住了。】

　　【你什么想法？】丁默涵没好气儿的问我。

　　【主任，处长，卑职是这样思考这件事儿的。首先，假设这个章辉是共产党，他为了窃取我们手里情报，传递给他的上级，所以铤而走险，在今夜闯进行动处，被我们拿下，那么我们通过他，能不能得到他的上级的基本特征？这个答案是肯定，我们通过搜查，或者是刑讯一定可以得到这些消息。其次，如果他不是，那他又为了什么做这件事儿？是情报买卖还是什么？那留着这个人，继续深挖下去，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辗转得到想要买这个情报的人的消息，或者是特征？】我说完这些话以后，就安静下来，看着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如同我的设想一般，感觉惊喜，却有些压抑。【从各位的表情上来看，我说的内容大家是认可的，所以，我们又何必去弄死这个人呢？只有唱的出声音的鸟才有用不是吗，不然我们费尽心思，得到一只死鸟，线索断了，我们能得到些什么呢？】

　　【好，这个想法我认同，你多久能审出来？】

　　我从西装外套的里怀兜里，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主任，处长，现在凌晨五点三十五，卑职估摸着早上七点左右就可以了。】

　　【好，那我就等你到七点，你务必要把这个人审出来。审讯结束以后，迅速将笔录送到我办公室，我在办公室等你们。】

　　【是。】【是。】我和慕容森司目送丁默涵和慕容青芳离开了刑讯室，直到再也看不见两人的背影，我和森司才准备进去。【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都要吓死我了。】

　　【怎么了？怕我因为说错话被丁主任和你父亲罚？】

　　【恩，你有的时候周到的可以，有的时候说话也是不管不顾的。】

　　【放心，我自己有分寸的，走吧，我们进去吧，七点之前，要审完他。】

　　两个人并肩进去，共同面对着绞架上绑着的那名叫做章辉的男人，能听的见，只是从走廊最里面的刑讯室，传出来的阵阵哀嚎还有求饶声。不知不觉中，街上已经热闹起来，早晨的阳光叫醒的是街边的铺子，人们被唤醒拆开门板，准备迎接着今天的第一个客人。

　　七点十五

　　我和森司忙完审讯的事情，拿着笔录送去给丁默涵，请他过目。丁默涵拿到笔录以后，手指反复捻着笔录的页脚，【说说吧，你们问出来什么了？】森司看着我，我对他点点头，森司开始说，【是这样的，主任，这个叫章辉的是经人介绍到七十六号来的，因为人又懂事儿，知进退，很快就得到了汪觉新处长的赏识，汪处长便提拔他做了情报处的副队长。章辉被提拔上来以后，工作方面其实还好，据他交代，他在未进七十六号之前，常混迹于黑市，与黑市中的几个头目混的还算熟稔。偶尔帮着做几笔情报交易，靠这个赚些外快。昨天中午，经人介绍了一笔交易，说是想出高价购买我们这边的情报。】

　　【呵，对方给他开什么价儿啊，脑袋别裆里的活都干。】

　　【回主任的话，据章辉交代，对方给出的价格是一根小黄鱼的定金，看情报的内容，三根大黄鱼起。】

　　【还有别的吗？】

　　【我们也对他询问了与他交易的人的体貌特征，可是他给出的答案却是，不知道。】

　　【所以，你们现在是告诉我，线索断了？！】丁默涵啪的把文件夹合上，狠狠地摔在了办公桌上，我和森司都沉默着，不敢说话，整个办公室归于安静，过去了很久，我都没想出来任何辩解的理由。恰好这个时候的敲门声打破了眼下的僵局。【进来。】

　　萧珵秩进到办公室，走到丁默涵身边，【主任，外面来了个自称是漕帮蒲二爷的二当家，说是二爷的意思，来送请柬。】

　　【什么漕帮蒲二爷。。。】

　　【主任，是思埠码头的蒲二爷。】

　　【啊，那你赶快请进来。】

　　我和森司站到一边去，等着送走客人之后，接着听丁主任的训斥。萧珵秩带着张麟走进来，就关上门离开了办公室。张麟走到办公桌前，【丁先生，我是蒲二爷的二当家，受大当家之命，请您明天中午前往思埠码头，二爷会在祗园园内备下薄酒，浅酌几杯。】从里怀取出一份素色锦缎封皮的请柬，双手递给丁默涵，丁默涵单手接过请柬，翻开看看，眼睛扫过内容，问了一句，【你家二爷突然请我做什么？莫不是有求于我？】

　　【丁先生，此次我家大当家配合七十六号的行动，也算是有所交往，方才知道七十六号的行事作风，与那街巷之流言是不同的，此番接触下来，更是对慕容处长钦佩有加。故便借此机会，请丁先生前往府中一叙，亲近亲近。若是丁先生您认为不妥，或是没有时间，可以令择他日。】

　　【行，你回去告诉你家二爷，丁某明日必会赴宴。】

　　【好。正好，吴先生也在，大当家的让我嘱咐您，请您明日也一同赴宴。】回头看向我的时候，一边点着头，一边说着。我这悬了一夜的心才算过去，眼下一看，这计划已成了大半。【丁先生，如果没有什么事情了，那我就先走了，还有一份请柬要送。】

　　【还有一份请柬是要送给谁的？】

　　【是送给慕容处长的。】

　　【那你就直接给慕容队长就可以了，让他转交就行了。】

　　【送请柬这是大事，我若是直接转交，慕容处长难免怪罪我处事不周。】

　　【没事，转交给慕容队长吧，我与慕容处长相处多年，他不是那种爱怪罪别人的人。】

　　【是。】走到森司面前，把手中的请柬双手递给他。森司接下，放到自己的里怀兜里，就没再说什么话了。【丁先生，不知您是否还有吩咐，若是没什么事儿，我先回去了。】

　　【没事了，辛苦二当家的跑一趟。浩铭，送一送二当家的。】

　　【是。】我带着二当家的从楼里出去，他一路跟着我，一直没说什么，到了楼外，他只留下一句，【我已经把他送上了车，你放心吧。】我点点头，就回去了，上到三楼的楼梯，是真的有些挺不住了，踉踉跄跄的向丁默涵的办公室挪动，突然我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医院里，鼻翼微动，能嗅到很浓的消毒水味。我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环视了一下我所处的这个环境，只有一张病床，和一个脸盆架，再无其他。我坐在床上，思考着眼前的这一切，摸了摸脸上的擦伤，应给是处理过的。森司拎着个暖水瓶推门进来，【诶，浩铭，你醒了？】

　　【恩，现在几点了？】

　　【现在是7点。】

　　【我睡了一天？】

　　【是啊，没错啊。】

　　【我怎么在医院？】

　　【哎，感情你都不知道了？】一边倒着热水一边问着我。我摇了摇头，【我送二当家出去以后，就准备回去找你了，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得了，我给你说说吧。昨天你送二当家出去，等了好一会，都没见你回来，我还想去找你呢，就听见外面乱成了一团。萧秘书走进来报告说，你在他门口晕倒了，我们赶紧给你送到了医院，做了一下检查。经过检查这才知道，你因为休息的不好，又有些皮外伤，积劳成疾导致的你这次的昏倒。倒是你，你身上怎么有好几处伤痕和淤青？】

　　【得了，你要这么说，我一提起来就生气，我还得问问你呢。你前天晚上告诉我，你在会议室等我，你为什么没去？】

　　【我去了啊，你不在啊，我还找了你好一阵儿呢。】

　　【真的？】

　　【我这事儿骗你做什么，我前天晚上，忙完就去会议室等你了，我在那等了一个多小时，你一直没出现，我就找人去了一趟你家，看看你在家吗，可是队里的人说你没在家。我们一堆人，找你找到了第二天凌晨四点多。后来我看审讯室门口有汪觉新的人在看着，怎么说就不让我们进去。我去隔壁一看，才知道你被汪觉新关起来，还没等我把你放出来，我们行动处那边也出了状况，就是我们叮的那个计划，终于有人动手了，我只能暂时先去抓那个人，我把一切的事情都办的妥当了，我才去找的你。】

　　【好，我知道了。】我听完森司的话，一边脱掉身上的病号服，抽出枕头底下的我的衣服，一件件穿好。

　　【浩铭，你这是做什么？你身体能行吗？你先躺下吧。】

　　【没事了，你也听医生说了，我只是因为休息的不够，才会晕倒。我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出去吃点东西，补充点体力就没问题了。】

　　【那你出去能做什么？】

　　【能做的事情多着呢，对了，我问你，章辉是不是还在牢里关着呢。】

　　【还在牢里关着呢，跟他有什么关系？】

　　【走吧，你派个人去办理出院手续，我们去吃个饭，垫垫肚子，等一下有事情做呢。】拎起门上挂着的大衣，唰的一下甩上身，离开了医院。一路上，森司总是追问我，接下来的事情，我是想到了什么。我摇摇头，摆摆手，问的急了，我就说，【这件事儿，你不要急，等下你看，你总会明白的。】在常去的生煎铺子，叫了两碟生煎，两碗粥，两个人草草打发了早饭，老板笑着说，【先生你总来，倒是第一次见你狼吞虎咽。】把碗底剩下的一口粥全数入腹，抹了抹嘴，【是呐，今天有些着急，老板，钱放在桌子上了，先走了。】带着森司回到车上，全速开往七十六号。

　　到了七十六号以后，森司拔掉钥匙，我坐在车里没动，在车子里待了一会，想了一遍应该怎么张嘴。【想什么呢？我们下车吧。】

　　【好啊，走吧，我们去找你父亲吧。】

　　【为什么先去找我父亲？】

　　【等到了你父亲的办公室，我再细细说给你听。】很快我们就来到了慕容处长的办公室，略过了嘘寒问暖的关心，直奔主题。【处长，我的身体没什么大碍，睡了一天一宿，早就没事儿了。我现在想说的内容，事关我们七十六号的内部人事关系，请伯父您帮我分析一下。】

　　【怎么了？突然间这般严肃，我们七十六号的人事关系，一直以来就是这样，一言两语是不会有所松动的。】

　　【如果，通过一些事情，能够松动汪处长的地位呢？您就不想听一听？】

　　【那你说说看，我倒想知道能把他松动到什么程度？】

　　【慕容处长，昨天我给森司打过电话，汇报过思埠码头的情况，森司和我约定，回到七十六号以后就到三楼的会议室等他。我先去与蒲二爷知会一声，才告辞离开。离开思埠码头以后，就回到了七十六号，停好车子，到达三楼的会议室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半。可是，到了会议室见到的，却是汪觉新，不是森司，我从那个时候开始，被他关在审讯室，直到凌晨四点左右森司才知道我被他关起来了，那为什么，四点半的时候，我们的情报被窃，恰好偷这份情报的人是情报处的？好巧不巧的，这个叫做章辉的人，又深得汪觉新的信任？这里面难道一点关联都没有吗？仔细想想，这个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同时发生，一件两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可以称之为巧合，但是再三的发生那就不能认为是巧合，其中定有蹊跷。】

　　【这么看来，汪觉新的确是有些问题，但是我们也不能把这件事情硬生生的与他关联到一起，还是缺少些什么。】

　　【伯父，您想想看，行动处有这么多的人，他不抓起来毒打一顿，关到审讯室，为什么唯独关我一个？因为从顺兴旅馆开始，他就已经察觉出，我是您的人。那么他把我关起来，让你们找我，这也算是制造麻烦或者混乱，总能为他们接下来获取情报，增加一点便利。汪觉新唯独没想到的是，森司能在他动手之前发现我，以及在行动处留了一部分的人，把他的人擒获。】

　　【这么说倒是有一定道理，只是，他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把您从七十六号中踢出局，让丁主任更加信任他，算不算好处？我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们在顺兴旅馆的时候，汪觉新在现场，是不是说过，他要把这件事情汇报给土肥将军？土肥将军平白无故的，怎么能随意信任他一个情报处处长的话？除非.....】我按下话头，不再说下去，看看森司，又看看慕容青芳。

　　【浩铭，你是说，汪觉新他是土肥先生，派到七十六号的眼线？】

　　【这或许，只是其中一个选项，也可能，他是两边都不靠的。】

　　森司听完我的这番说辞，【两边都不靠，两边都不靠...那能是什么呢？难不成是.....】带着怀疑的眼神看向慕容青芳。慕容青芳倒是接过了这个话茬，先是点点头，【恩，有这个可能，如果他不是土肥先生的人，那就只可能是共产党的人了。要说他是共产党，倒也顺理成章，但是说他是土肥先生的人，他把我们这次的任务搅黄了，他能有什么好处呢？】

　　【假设，他想取而代之的人，不是伯父您呢？】

　　【浩铭，你是说他，想取代的人，其实是....是丁主任？】

　　【没错，的确是有这种可能，不然他平白无故的想要破坏我们这次的行动，干什么呢？不过就是借力打力而已。伯父，我现在跟您说这件事儿，就是想问问您怎么办？】

　　【等一下，森司，你去一下地下一层的牢房，告诉他们，把章辉看好了，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提审他，还有就是，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他。浩铭，你安排人去章辉常混迹的黑市、还有他家调查一下，看看能不能够找到一些线索。现在去办吧，十分钟以后，丁主任的办公室集合。】我和森司离开了办公室，森司安排行动队的队员，前往两个地方调查，我陪着森司走了一趟牢房，和里面的监事知会一声，请他们务必看好这个犯人。转而上到三楼丁主任的办公室，经过萧珵秩办公桌前，他叫住了我们。【慕容队长，吴副队长，两位稍稍等一下，慕容处长正在里面与丁主任谈话，两位现在进去不太好。】

　　【萧秘书，我想您误会了，我们现在过来，就是慕容处长安排好的。】

　　【啊，这样啊，那您们两位跟我来吧。】我和森司进了办公室，丁默涵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看我们进来了，比了比手，让萧珵秩先行离开，【浩铭你过来，我问你，前天我就看你脸上有伤，这是怎么回事儿？】

　　【审章辉那天凌晨，我刚被森司放出来，在此之前，也就是那天晚上被汪处长从三楼的会议室，带到了审讯室，关到凌晨四点，期间虽没被用刑，但是也被他揍了几次，我倒是想反抗，两个壮汉将我束缚住，我没法动弹，只能放任他们去了。】

　　【你是怎么想的？】

　　【丁主任，我以为，汪处长是有问题的，只是现在不宜给他定性，我们需要一个确切的证据，来给我们的一切假设提供依据。】

　　【不，你不要和我说别的，你只要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把你的假设告诉我，就可以了。】

　　我只能把自己和慕容青芳所说的一切，转述与他，只不过，把自己是慕容的人，变成了，我是慕容先生推荐进来的人，一方面对于慕容家来说是事实，另外一方面也可以打消丁默涵对我所处阵营的疑虑。丁默涵在整个过程中，都显得波澜不惊，只有提到汪觉新有心取代他的时候，他才皱皱眉头。听完了事情的经过，他问道，【那你们，接下来的行动是怎样安排的？】

　　【我已经让森司去通知牢房好好照看章辉，任何人不能提审他，更不能够探视；派出行动队的队员前往黑市，去调查一下章辉以前与什么往来，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线索。但是，汪处长，卑职不敢擅动。】

　　【等你找到了关键，汪觉新那就不用操心了，动自然会动的。倒是你们，如果要是找不到丁点线索，想好怎么给我交代了吗？】

　　慕容青芳坐在沙发上，只盯着眼前的这杯茶，只字未提，森司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我，我只是笑了笑，也没应话。【浩铭，你可是有了什么想法？】

　　【回丁主任的话，只要是存在过，必然是会有些痕迹的，若章辉，真的能够做到雁过不留痕，又怎么能够被我们当场拿获呢？当然，如果真的是痕迹特别少，我也只能以身犯险，黑市走一遭了。】

　　【看样子，你是已经准备好后招了是吧。】

　　【是的，主任。】

　　【那行，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时候也不早了，回去把衣服换换然后再回到局里，大家一起去祗园。】

　　我回家之后，洗了个澡，刮干净脸上泛青的胡子，换了一身藏青色的西装，锁好房子和院子的门，收拾妥当。我坐到车子里，准备驱车前往七十六号。开车的这一路，我一直在回想着，整件事情是不是还少了哪些必要的环节？其实，说到底，当时计划这件事情的时候，并没有想这么快就把汪觉新踢出局，最初的初衷是找个替死鬼把一切都撇个干净。令我没想到的是，汪觉新这么快就对我出手，这是令我诧异的。我以为，至少以现在七十六号的情况，形势上来看，不会有人动我。汪觉新的主动出击，原以为会对我接下来的每一步造成阻碍，可是恰恰相反，正好帮了的我忙。思考了一路，在脑内也推演了许多次事情的走向，只要把意外提前排除，那么接下来的行动都是可行，自己的身份也是安全的。把自己的车子停放在七十六号院子的角落里，锁住车门，就看见慕容青芳和森司尾随着丁默涵从楼里走出来，我也跟着迎上去。【丁主任，慕容处长，森司。你们这么着急是去哪？】我一边掏出怀表，看看时间，距离中午十二点还有一个小时。

　　【浩铭，你来了，正好，走吧，我们坐一辆车去。】

　　【啊，好，只是，我们去哪？】

　　【先去一趟特工总部，土肥先生请丁主任过去一趟。】

　　【是有什么事情吗？还是说，汪处长已经先行汇报过了？不然这么急，请您过去做什么？】

　　【走吧先上车，车上说。】停在七十六号的大门口有一辆车，司机站在外面，看了看我们一行四人，【主任，这个车坐不下四个人。】

　　【没事儿，你回去吧，让浩铭开车就行了。】司机也么说什么，把钥匙递给我，嘱咐我一句【慢点开。】就离开了。我和森司顺利将两位长官安排好以后，才分别就坐于驾驶与副驾驶。慢悠悠的启车，听从森死的指路，开往特工总部，大家各自对土肥先生这么着急请丁主任过去，这件事开展了讨论，等讨论接近尾声的时候，我们一行人已经能在车子里看见不远处的特工总部的大门了。进了特工总部的大门，我才知道这里面有多复杂。一般人要是来到特工总部办事，度过了门前五十米的几处岗哨，来到大门，还是要经历几层询问，大楼门前还有两个宪兵把守，还有接受他们的询问，看这个筛查的严谨程度，怕是他们的形势也不容乐观。好在丁主任是受土肥靖三的传唤而来，只要请丁主任说明来意，便可以直达特工总部的大楼前。我们陪着丁主任下车，一行四人准备一同前往土肥靖三的办公室，可是，慕容青芳父子却被拦下，【丁主任，土肥将军说了，您只能带着这位姓吴的先生进去。】

　　【将军怎么知道随行的人中，有一位姓吴的先生？】

　　【如果，丁主任您对这件事儿感到好奇，我建议您可以当面向土肥将军请教。或许他心情好的话，一定会告诉您缘由的。】

　　【你.....】

　　【主任，时间不早了，我们进去吧。】

　　【好的，走吧。】

　　我跟随着丁主任的步伐，来到了土肥靖三的办公室，这一路上，我不敢对这栋楼里的每个房间过度的张望，只能稍稍低着头向前行进，小心翼翼的避免与宪兵对视。丁主任看我这个样子，小声的跟我说，【你不用紧张，你不过是和我一起来见土肥先生，和平时一样就可以了。】

　　【主任，我知道，只不过，怕冲撞了这里面的某个长官，这样会给您带来麻烦的。】

　　【放轻松，你看，马上就要到了。】

　　我们来到二楼最里面的房间，看上去很大，房间的门是木质的，门上面还嵌着玻璃。丁默涵站在门前，轻轻的敲了三下，里面说，【请进（日语）。】

　　我帮丁默涵把门推开，尾随他进去，顺便把门关上了。我和丁默涵先后走到了他的办公桌前，只看见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坐在办公桌前翻阅着文件，用钢笔在那些文件上写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我和丁默涵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等着他处理完手上的工作。用这段时间我仔细观察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我看过他的资料，他的年纪正值中年，可是看去却两鬓斑白，腮帮和嘴边修的轮廓明显的胡子却已经全白了。他写完手边最后一本文件，旋好笔帽，【啊，丁先生，原来已经到了快请坐。你身边这位是吴先生？你也坐吧。】

　　我听从土肥靖三的要求，乖乖坐下，【请您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吴浩铭，这次前来投奔慕容家，机缘巧合之下进了七十六号。今日有幸，能见到土肥将军，是我的荣幸。】

　　【是吗？我几日前就听闻说，七十六号来了一个新人，能力不错，深得丁主任、慕容父子信任，我还想说，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得到这几个人的宠信。后又听人介绍了你进入七十六号的一些事情，倒是让我对你更加好奇了。今天一见，果然是器宇不凡，有着一定的精明和智慧，我庆幸的是，还好你不是我的敌人呐。】

　　【在下还是要多谢将军的褒奖，实则在下才疏学浅，哪经得起将军这般厚爱。只是不知，将军请丁主任与我前来，有何事？】

　　【一来是想见见你这个人，其次，也想问问丁先生，现在的七十六号，怎么样？】

　　【土肥将军，我们七十六号一切如旧，仍秉承着您的意思，积极地打击着上海的抗日势力，这点我们是不遗余力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顺兴旅馆的那件事，我听说你办的不是很顺利，甚至可以说，已经到了不可转圜的地步，损失特别大。对于这件事儿，你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

　　丁默涵一脸笑嘻嘻的看着土肥靖三，【将军，这件事儿还没办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这件事儿能够走到哪，更不知道结果如何。我想我还是等事情圆满做结的时候，再详细给您报告，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如果你这么坚持，只能这样了。但是，我想跟你说的事，做好你该做的事，别越界。】

　　丁主任做了允诺，说是等这个案子一结束，就会给他一个详细的报告，就这样我和丁主任一同离开了办公室，从办公室出来的那刻，我们心里都明白一件事儿，我们身边的确有人充当着特工总部的眼线，只不过要查那人是谁，不应该是当下。我们两人回到了车上，一路上简单复述了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看看时间，到思埠码头的时候，已经迟到了三十分钟。

《奔流》
身处幽暗，心向光明，你所不知的敌后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