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日又丑出新高度

　　“殿下，殿下？”一个侍人在临池轩附近探头探脑的四处张望，焦急的呼唤，“五殿下……”
　　那人身着葱绿圆领侍人服，肤色如碳，一双眯缝眼耷拉着。三月的天气，他的额上却布著一层细密的汗。

　　他绕到太清池旁扯着嗓子喊：“五殿下！”声音尖利刺耳，惊得太清池的鸟“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别嚎了，孤听见了。”略带稚气的童音自侍人头顶凉凉响起，接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玉珠准确的击在侍人头上。那侍人顾不得呼痛连忙转身，当他看清五殿下正晃着腿坐在假山顶时，登时吓得腿都要软了。

　　“哎呦！殿下你可千万别动，让奴婢抱你下来！”高朝恩急得要跳脚，皇后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照看着殿下，别让殿下再往假山上爬，这一不留神又让殿下爬上去了！
　　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教唆殿下爬假山的，若是让他知道，他非要打折他的腿不可！

　　“滚！”身着大红贡缎云纹锦袍的小童眉头微蹙，粉色的薄唇紧紧抿着。他眼中带着明晃晃的嫌弃，稚嫩的脸上眉心皱成“川”字，显得有些暴躁。
　　“五殿下，六殿下是无心之言，再说三岁的小娃娃懂什么美丑，殿下先下来再说罢。”高朝恩腆着笑脸哄着五殿下，双手微微举高，生怕五殿下忽然掉下来。

　　“孤让你滚你没听见？”裴越不耐烦的扬眉，又抓起一枚玉珠打在高朝恩手上，这些人哪里看出他在生裴颐的气？
　　他说话有几分含糊不清，一口糯米牙随着他开口讲话若隐若现出一个黑漆漆的洞。五殿下，也到了该换牙的年纪了。

　　高朝恩暗暗叹气，殿下到了在意容貌的年纪，哄不住了。他祭出大招试图哄裴越下来：“殿下，差不多该用膳了，有殿下爱吃的香酥藕片。”
　　殿下喜食藕可谓是阖宫皆知。当初殿下初次开口说话，不是喊父皇、母后，而是嚷着“吃藕”，可想而知殿下有多钟情于“吃藕”了。

　　裴越斜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继续望着眼前的太清池“思索人生”。他经历了吃母乳、大小便不能自理的婴儿期，重新学走路、说话，努力融入这个世界，最后迎来了幼年时期最后一个黑暗经历——换牙。

　　没错，这是他的第二世，一个和他前世完全不同的、神奇的世界。
　　死后换地图，身份还是龙子皇孙，大概比中五千万彩票还令人兴奋？然而作为胎穿人士，他对这个世界意见很大。不提还处于落后的古代，最操蛋的是这个国家的审美出现了严重的偏差。

　　以丑为美，和他上辈子的审美认知完全相反，在这种扭曲的审美中生活，他有时会不自觉的产生“难道是我自己有问题”的念头。
　　每当他产生这种念头，只要看看高朝恩，他就能成功守住自己的“本心”，这也是为什么他还留着高朝恩荼毒他眼睛的缘故。

　　不是他有问题，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身为穿越大军的一员，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穿越者。穿越主角在异世翻云覆雨大展身手的热血并没有在他身上有所体现，他既不兴奋也不紧张，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说一句“妈卖批”。
　　因为在这个不正常的世界，能出现在他面前的人，都长得很有创意。

　　“殿下？”高朝恩试探性的又唤了声。
　　“高朝恩，你觉得你长相如何？”裴越撇撇嘴低下头，盯着高朝恩的香肠嘴和眯眯眼，狭长的凤眸带着一丝烦躁。又从香囊中掏出一颗玉珠，随手抛进太清池，平静的水面漾起层层涟漪。

　　碧色的池水中漾出层叠的假山，假山上还有个红色的人影。裴越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整整六年，长相也愈发妖孽丛生，那张脸说是女娃娃也有人信。精致妍丽，似浓墨重彩的工笔画。
　　最令人一见难忘的是那双眸子，眼睫极长的凤眸开合间似有神光闪动，乌沉沉的瞳孔仿若浸了满天繁星，到了深处，竟泛着微微的蓝，幽冷深邃，使人不愿与之对视。

　　这副模样，委实有些雌雄莫辩，虽如此倒也不至于归到相貌丑陋去，然而在大业百姓眼中，五殿下长得实在有些，不够“正统”。

　　脸若敷铅粉，不够英武，女气；眉毛太浓，斜飞上扬，邪气；眼型狭长上挑，眸子含冷光，骇人；嘴唇太薄，薄情之相……总之，五皇子没有一处符合大业“好看、福气”的长相，可以说是自大业建朝以来长得最“不讲究”的皇子。

　　然而，这位是当今唯一的嫡子，帝后最宠爱的儿子，因此即使觉得五殿下有碍观瞻的人也只敢在心里嘀咕，不敢当面说一句不是。
　　去岁徐贵妃所出的三殿下在宫宴上暗讽了句五殿下的长相，陛下龙颜大怒，若非太后求情，说不定三殿下现在仍在东明殿禁足思过。

　　高朝恩有些肉疼的盯着殿下怀里装玉珠子的香囊，这一袋子玉珠不知道要便宜哪些小兔崽子。殿下爱乱扔东西的习惯可该改改了，不想要赏给他们底下这些伺候的宫人也好啊，何必浪费了好东西呢！

　　这要是寻常人家的败家子，铁定要被揍得连大父都不认识！

　　摒除杂念，高朝恩仰着脖子目光真诚的看着五殿下道：“奴婢相貌寻常，在殿下如皓月般的光芒下更是渺若微尘，不值一提！”
　　殿下容貌不佳，最忌讳旁人说他的长相。方才六殿下说了句“灰容土貌”，被五殿下听见顿时脸色就变了，这会儿还憋着气呢。

　　“行了，回去罢。”裴越被高朝恩‘深情款款’的表情恶心得眉心一跳，将手里的香囊直接“呼”到高朝恩脸上，眼不见为净。他手脚灵活的跃下假山，往承明殿的方向走去。
　　“殿下，等等奴婢，等等奴婢啊！”高朝恩一手捂着鼻子一手颠了颠手里的香囊，嘿嘿，还剩大概二十多颗玉珠，抵得上他三个月的食俸。见殿下已经走远，他连忙追了上去。

　　“待会儿孤用膳之时，滚出承明殿。”裴越头也不回的吩咐道，似乎一眼都不想再看见他。
　　大业喜艳色，譬如大红大紫大绿，他的皇子服基本上都是这三种颜色。高朝恩本来就皮肤黝黑，今日穿这身葱绿衣服加上辣眼睛的长相，简直在挑战他的忍耐底线。

　　“奴婢遵命。”高朝恩有些气馁的答道，他好歹相貌规整，在宫里侍人中也能排得上前几，却每每被殿下嫌弃。新进承明殿的小杂种相貌丑陋却得了殿下欢心，难不成殿下喜欢长得丑的？

　　待二人的身影离开后，几个穿着灰色侍人服的侍人鬼鬼祟祟的走到假山附近，趴下搜寻着什么东西。
　　“找到没？”半晌后，趴在草丛里那个嘴角上方长着颗大痣的侍人低声询问同伴。

　　“嘿嘿，找到两颗。”另一个侍人小心翼翼的用一块细绢包住找到的玉珠，揣进怀里。
　　“我方才瞧见五殿下往池里扔了四颗，要不要去找找。”
　　“五殿下不愧是散财童子，有了这些玉珠，也不怕李常侍来寻麻烦了。”

　　***

　　承明殿。

　　“殿下。”一位眉清目秀的侍人匆匆迎了上去，他看上去大约十三四岁，不似裴越带着锋利的美，浑身透着一股谦逊温和的气息。
　　裴越停了下来，侧身仰头看了看跟进来的高朝恩，用眼神示意他。

　　“奴婢这就告退。”高朝恩一边退一边趁着殿下不注意狠狠地剜了毕真一眼，这小子丑归丑，竟不动声色的在殿下面前站稳了跟脚，倒是个心机深的。
　　不过殿下相貌不佳，大概也只能靠着毕真讨些安慰了，高朝恩这么想着，竟然有些可怜殿下。担上一个“丑皇子”的称号，殿下想必也不好受罢，明明是金尊玉贵的皇子，却因为相貌矮人一筹。

　　“奴婢令膳房多做了桂花酱鸡和芙蓉鱼角。”毕真毕恭毕敬的握着银箸夹了一小块晶莹剔透的鱼肉放进裴越面前的玉碗中。
　　裴越满意毕真的第二点，聪明细心。宫中传闻他喜食莲藕，实际上他并不爱吃莲藕，这件事连高朝恩都没发觉，而毕真来了短短一个月时间便将他的吃食上的爱好琢磨出十之八.九。

　　而第一点，就是毕真和他一样“丑”，在宫里能找到一个“这么丑”的人实在是太难得了。

　　午膳吃到八分饱，裴越正准备命人撤下膳食，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直击大脑。他的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仿若失真一般扭曲变形，脑海深处的钝痛感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旁边伺候的宫人只看见五殿下脸色发青，嘴唇发抖，接着眼一闭直往后栽。

　　裴越在昏倒前的最后一刻，脑海中闪现过这六年的回忆，只觉得生无可恋。这些年他秉承着做好事不留名的精神，平时没事就帮帮宫里最底层的侍人，扶助弱小，还要天天提防别人的暗算，典型的好人没好报，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快，快去请太医令，派人去通知大长秋！”

　　整个承明殿陷入恐慌之中，这股紧张的气氛在匆匆赶来的姜皇后大发雷霆之时达到了顶峰。

　　“尔等是如何照看五殿下的！太医令何在？！”

　　***

　　【滴！“关你P事”系统008号欢迎第三任宿主激活系统！】

　　死寂般的沉默。

　　【……】
　　【本系统能够帮助宿主升级打怪，走上人生巅峰，成为“千古一帝”流芳百世，当当当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朋友，你智障吗？”

　　【妈个鸡，大兄弟你这台词不对！……我可是系统耶！难道你都不兴奋吗？你不想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吗？】

　　“哦，不想知道。”

　　【不行，你不想知道也得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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