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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星月楼
26.星月楼
风沙掩不了逐渐郁葱的林木,从这里到京都霜城还有一点距离,但京都的繁华在这里可见初端,这个欣欣向荣的北部城镇,克隆了京都霜城的风格,但它的财力不允许真的建成京都那样的繁华并韵味十足。自乱世来,文化的融合一直是当权者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悄然无声地进行着,南北的商人过客给这座叫做芜镇的不大不小城镇增添了不少新鲜的血液,就是青楼花巷都可以寻见环肥燕瘦:轮廓分明高挑爽朗的北游知己,婉约天成柳腰不赢一握的东晨佳人,偶尔可见南华叮铃翠莺的异邦风情,无限遐思,不羡鸳鸯不羡仙。而出名的星月楼就大凛凛地占据了不大不小的芜镇中心一段,以她独特的风情吸引着南来北往的游客骚扰贵贱权臣平民。不论是京城的冷月楼还是这里的星月楼,最销魂美人窝,从来高朋满座。秉承圆滑处事原则,当然地得到了当地权贵一掷千金的力挺。
然而,总有的时候,并非事事如意。
星月楼也免不了争风吃醋这种花街柳巷屡见不鲜的事。
段娘此时就头疼得很。
段娘原名段淑君,早早在风尘中打滚,凭着祝红绫与无疆这两年来开分店的速度,与祝红绫过硬的姐妹感情机缘巧合做了这座销魂窝的主事,八面玲珑的小日子也算过得不错。对那位别出心裁弄出这种美轮美奂庭院的幕后老板,她是佩服且感激着,她那口风紧得像蚌壳的祝姐姐恁是虚情假意地丢下一句“等你见了她就会发现一切都是多余的”就放着她自生自灭了。段娘当然没有多少时间将这句话记在心里,当然也不会想到真的见到那位长居幕后据说富贵逼死人的老板。
现在这些事还没发生,且说面前段娘的忧愁。
这两天来,段娘凭她对风向非一般的嗅觉,她敏锐地捕捉到芜镇风里那不明显的躁动因子,政治这东西段娘不是很懂,但她懂求生本能,这完全不同于节庆日的欢闹的紧张不安气氛,让见惯了大场面的段娘也不禁暗自皱眉。现在,街上,北方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平常总爱呆在她这星月楼的差爷们也少见了很多,那些孔武有力的成群结伴地在来这里有些甚至臂上刺青那些人,就是刘郡守也没胆子养。
现在吵起来的一对,一个是刘郡守那只知道吃喝嫖赌的小儿子刘长生,另一个却是一位军爷,说他是军爷纯是段娘的推断,那爷一看就是北游国的人,再扣上个军人的称号,段娘没胆子细想。这人正是那些结伴而来臂上刺青的一伙人的头,二人差不多同时来,均相中了楼里的头牌乐琴姑娘。
只听得那颇有几分凶相的军爷正指着刘长生的鼻子嚷嚷:“你个小白脸,先来后到懂不懂?!”
刘长生哪听人这样骂过他,当下怒气见涨,“你瞎了眼,看清楚你爷爷是谁?!乐琴一直是伺候我的,你哪里来的野狗,这么不知道规矩!老鸨,你怎么做生意的什么人都放进来!”
段娘当然得罪不起那喜怒难测的刘老五,只好卑躬屈膝笑得灿如菊花的走到那军爷的面前:“这位爷,我们乐琴姑娘一直是五爷包了,五爷也说了就是五爷的爹刘郡守刘大人来了,也不能把乐琴姑娘怎样。爷硬要与五爷争这个名头,爷您高大威武未必争不赢,但这样以来,大家伤了和气,就是您和乐琴姑娘一起再怎么都存着个疙瘩,岂不扫了爷的兴!再说了,楼里比乐琴姑娘年轻性情好的姑娘多了去了,就说燕儿姑娘,那可是百里挑一的好性儿,人家都说,燕儿那琴弹得比西月第一才女云夕公主都出色,奴家让她来伺候您,包您满意。”
段娘这一段话说的合情合理,恩威并施,就是他真的是什么北游的人也不会真的敢冒刘郡守面子。
只是那刘长生唯恐天下不乱,这时好死不死地来一句:“就他那样还敢叫燕儿?!”段娘哪拉他得住。
“老子管你是谁?就是皇帝老儿来了爷爷我都不怕,你个小小郡守的儿子竟敢对我说三道四,你丫活腻了是不是?!”
“这……这位爷,有什么话好好说!”段娘一边躲避军爷视线的凌迟,一边试图补救。
军爷无视段娘的存在,虎虎生威地向刘长生靠拢,身后一排下属也压迫性地围近,刘长生平日是这地头蛇,大家都认识,只带了个小跟班强子,这时势弱的一路后退,跌到了椅子上,终于慌乱起来:“你……你别乱来!我爹是郡守,我表姑是当今皇后,你……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你爹?哈哈,你那刘老头爹见了老子还要客客气气的,你哪根葱,在老子面前显摆?”军爷一脚踢在椅背上,将刘老五踢到了地上,刘老五缩头缩脚地在地上:“我爹怎么会对你这个野蛮子客气!”
段娘一看情形不对,悄悄拉过一个龟公,秘语几句,龟公慌慌张张一溜烟跑出了星月楼。
“我说两位客官,要吵外边去,吵好了再进来,别唐突了美人。”一袭白衣,羽扇纶巾,温柔儒公子,虽然不是绝顶的俊美,却另有一番清秀宜人。伴随他身边的男子白衣深眸,佩剑斜置腰间,单单这两人就是一副如眼难忘的画,这两人站在那,刘长生就躺在他们脚边,军爷也愣了,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又怎么这样淡定地站在矛盾的中央毫不介意。星月楼的姑娘们未免殃及都上楼了,楼下的看客们,走的走,观看的观看,与两位公子比起来,军爷和他的手下们的形象变得可憎,就是段娘也不禁暗赞一声,好俊俏的人!不但是俊俏,只怕也是有来头的人物,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駂妈,送客吧,这里不是斗鸡场。”
看客们一阵笑声,却怒了军爷和刘长生。
“小子,别管闲事,有你好看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敢对我不敬!”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里一定不欢迎斗鸡。”
“你!”“你!”
军爷身形一动,向他扑去。
“哐!”彪悍的军爷不见了,楼外传来怒斥声,随从们奔赴楼外查看军爷的情况。
“你也走吧,别要我扔你。”儒公子对躺在已经站起来的刘长生道,没有平仄,但是刘长生却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只是轻轻一拍,那么大个的人就这么飞出去了,他可不想亲身体验一番。于是他没有多说一声,逃难般走出了星月楼。
星月楼的看客们也被公子毫不留情地赶出来,段娘不知是敌是友地看着,心中的念头转了又转。
站在他后面的男子颇有兴趣地道:“这就是你要来的地方?不会就是为了赶人的吧?”
“当然不是。”赶完了人,关上了门,他才对焦虑当中的段娘道,“我只是想用你半个时辰,别担心。”
让段娘唤来燕儿姑娘,楼里的几位红牌在下面陪着另一位男子,他却带着段娘熟稔地上了二楼。
因为有言在先,他也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段娘知道就是楼里的护院也敌不过这个人,更别说那位尚未出手的男子了,只有乖乖上楼伺候。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在男子说出这一句的时候,段娘迟疑地看着他,轻回:“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你是谁?和祝姐姐是什么关系?”段娘只知道当初建楼的时候,祝姐姐将四句相告,说楼里的人,如果遇到说出上句的,必鼎力相助,无条件信任。祝姐姐说,是那位主子的主意。难道就是他?
“我们是朋友,生意上是合作伙伴,我叫吴江。”
“吴公子。”她的敌意全都烟消,这个人,就是当初和祝姐姐捧红月楼的同伴,果然,勿需语言,什么都不用说,他就如同祝姐姐所说,看见他,就明白,一切都是多余的,他是不容亵渎的存在,你的思想他仿佛了然在心,面对这样一双带着笑意温煦的脸,凛然和敬意却油然而生。
无疆笑笑,“你和祝姐姐是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不必这么客气。此次前来唐突,请不要见怪。”
“请说。如果帮得上忙,我很高兴。”
段娘送吴江出来的时候,欧阳秋正左拥右抱地小口喝着酒。
“你倒是惬意得很。”无疆看着跟大盗气质一点也没有的风流佳公子似笑非笑。
“是谁扔下我独自快活的!你要问的事都问完了?”欧阳秋站起来,离开了多娇的美人,走到她身边问道。
“好了,咱们走吧。”无疆回头看一眼段娘,彼此有些心照不宣,但欧阳秋截获到了她的眉宇闪现的忧虑,不禁扫了她一眼。
“呃?有什么不对?”无疆走出星月楼,回视。
“没有没有,我在想啊,哪个才是你的真正样子?现在可以装得连老鸨都辨不出,那么你不会以前的样子也是易容的吧?”
无疆一时呆愣,一副深思的样子:“难道是我的易容技术太好了?果然不能太过显露了!……”
欧阳秋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说了正确的话,但是看到无疆后悔的样子,心中还是忍不住幸灾乐祸一番,不过表情仍静如湖水。“要不以后做我的专业乔装师?我付银两。”
无疆摇头,“给你做化妆师?不不不,那是有违职业道德的。你要让我化个武林盟主什么的,不是给人被黑锅么?”
“武林盟主叶雪琪是个女的,就是你的手段再好,我也绝不同意。”欧阳秋一边翻上马背,一边道。
“说得也是。”早在还和萧迟一起的时候,她就听闻叶雪琪主持了武林大会,那个女子是师傅的女儿吧,她配得上巾帼英雄这四个字。倒是师傅的两个儿子都一直不再在公众的视线里出现。当年那个请求将萧迟带入宫中的绝美男子和师傅是什么关系?萧迟是那个人的弟弟吗?萧迟,你为了复国大业,离开我的身边,大概走得很艰辛吧,那样一个温儒的男子,第一个让她放入全然信任的男子。
段娘的情报,却出乎意料地严重,北方的隐忧在近段有恶化的动迹。段娘从那些恩客们言谈中得出的结论却恁地惊心,北游的边界,军人的身影似乎越来越多,那个刘郡守是皇后的近亲,竟然与北游的军人交往频繁,这绝不是一个小郡守能做的事,皇城的掌权者,没有察觉么?皇姐和迎亲队伍们要路过这个郡地,似乎有不好的预感。那云集两国边界的军队是谁在指使?是谁在暗处窥视三国土地?掳了我的三皇子啊,你又意欲何为?
“驾!”
耳边风声阵阵,无疆心思随着风儿早飘到了皇都,带着些许急躁。信是写了,加急加密地送往皇都父皇和边界守军那里,但她总觉得事情并没有想像中简单。
“真没见过你样彪悍的女人!”欧阳秋将马栓了茶摊边的柱子上,坐在无疆身边,形象有些憔悴,神情有些无奈。
“你真的是那个有名的人物么?”无疆眼光投射到长长的官道上,狠狠地喝了几口茶。她的鬓角染尘,白衣灰暗,习惯了每日清洗的她现在已经不能顾及这些了,这样赶路,最快还有十几日才能到达京都。
“吴江啊吴江,算我服了你。”欧阳秋几辈子没见水地猛灌了几口,不理会茶摊其他以怪异的眼光看着他与形象完全不同的粗鲁行为。角落里一个人像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猛地抬头,看着他们两个。
“我不快点,你又要把我落下了。”因为有了经验,他直接摈弃了他那套优雅的公子哥作风,承袭无疆的彪悍作风。
无疆知道这些日子的赶路确实有些急,“等到了,吴家的设计师专程为你设计一套衣服作为补偿,这总值。”
欧阳秋眼光一亮,“三套!”
“两套,不能再多,设计一套很费神的。”
“成交。”欧阳秋满意地开金口,道,“你那口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就是那个设计师呢。”
是啊。无疆却又喝了一大口,感觉一道视线紧跟着这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
角落里,应该是个年轻的男子,因为鬓发零乱,看不真切,一袭粗布衣裤,不瘦不胖身段,没有杀气。
角落里的男子举起右手打了几个手势,又抹开了遮蔽容颜的发丝,无疆惊讶地喊出声来:“里!”
“小主子!真是你!”康里奔过来,神色不免激动,“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打的手势是她教给他的,手语,我们在一起。在这个世界不可能有相同,所以她才会惊讶,她记得康里他们去了北游,护送上好丝绸瓷器并一个据说价值连城的宝物。怎么会如此狼狈地在这里?
康里四周看看,无疆意识到这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林进他们呢?”
“马车里。”康里一贯沉稳的脸露出丝丝沉痛,初见无疆的喜悦消隐了,看见无疆还是透着点点希望,“乔芮中毒了,小主子快去看看他!”
无疆冲着外面唯一的一辆马车奔去。
躺着的乔芮,消瘦了很多,他没有醒来,呼吸悬在一线。
“你是什么人?”车里坐着的人一手拦在车门口,满是戒备。
康里从后头叱:“林进,是小主子,快让开。”
那个开朗总被她捉弄的男孩此时隐去了他青春洋溢的快乐,变得成熟,她绽放一个笑脸,“林进,是我。”
“真的是小主子?你这样易容了吗?”
“是啊,发生了很多事。”
见康里点头,林进难得地露出松一口气的神情,他猛地拉住无疆的手,嚎叫“小主子啊,可见着你了,你知道这些天我们怎么过的么?文义中毒了,乔芮黎深下落不明,兄弟们就我们三个逃出来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想念小主子你!……”
无疆静静听着,拍了拍他的肩,“林进,相信我,会没事的。文义近身防卫和暗器那么厉害,黎深稳重勇敢一定会想办法保全自己的,那些被北游皇室抓住的兄弟们,还没有抓到他们的队长,不会让杀了他们的。”她也这样对自己说。
林进的情绪稍稍平静,康里在后头不悦地道:“你要拉着小主子的手到何时?”
林进嘻嘻一笑:“现在小主子是男子,拉一下有什么关系,小主子,是吧?”
无疆拍开他的手,“让我先看看乔芮,他的样子不容乐观。”一句话将二人的心又勒紧了。林进跳下车,满是信任地看着她,“小主子,你可以医好他的对吧?”
无疆未置可否,三人隔着车门,凝重的气氛蔓延。
欧阳秋从他们说话起就一直跟着旁边,那两个人突然见到她的狂热,让他对这样的吴江多了一丝疑惑,但是他没有打扰她们的谈话,他们似乎受到了某种程度的困扰,随着诊断的时间推移,她的表情愈发正式,他走近,唤作“里”的人转过头来,吴江在上面出声道:“是朋友。”
康里又专心地看着车上的动态,见无疆放下捏着动脉的手,忙问道:“怎么样?”
无疆沉吟,“必须马上逼毒,但是有一味药,在这里是找不到的。”
“连小主人这样说了……到底是什么药?”林进紧锁眉头,隐约泄气。
“大漠雪,只有在北游的北部沼泽地开放的湿地之花。”
“我们赶快去城镇,到药铺里找!”
“本来这种药在北游也不是很珍稀的品种,可是到了西月,气候难以养活,新鲜的大漠雪在这里只能维持十天左右的生命,在这种离大城镇几十里路的小城镇根本不可能有那个,文义也受不了这样的奔波了。”无疆轻道,“为今之计,只有先用内力护住他心脉,尽快到达街市。”
康里看着昏迷中的文义,道:“我们即刻赶路。”
三人心中想着一个念头,文义,你不会死。
“吴江,稍等。”欧阳秋突然出声唤道。
无疆歉意道:“欧阳兄,实在对不起,如果你有急事就先走一步吧。”
“你很在乎这个人?”
“他们就像我的弟弟,是我的骄傲。”无疆笑笑,她想到了远在京都的豫儿。
将他们视为弟,这是怎样的信任和呵护,虽然他们的小主子也只有这么大!林进望着微笑着拥有了他们就仿佛拥有世界的她,心中思涌。
“小主子才是,救了我们,一手教导我们武艺,一手细心呵护我们,在我们心中,小主子是我们所有人骄傲!我们一直为有这样的小主子骄傲!”林进抓着车门,大声嚷道,将一颗赤子之心坦诚在众人面前。
康里定定地望着无疆,也郑重地点点头,“你永远是我们的小主子。”
无疆她感到自己是被需要被信任被温情包围的,她看着好久不见如弟如友的三位,十分感动,她终究不是前世,命运不会重复,真好呢。
欧阳秋抚额:“弄得这么煽情,好啦好啦,我已经体会到了你们之间的情谊,喏,给。”递给无疆一个袋子。
无疆取出来一朵白如雪的花,欣喜:“谢谢你,欧阳兄!”这正是一朵新鲜的大漠雪。
因为有了大漠雪,无疆在车厢里待了两个时辰,疲惫地却真心地笑了,“他没事了。”守在门外的二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对欧阳秋又道了谢,才扶着无疆坐在马车边。
“里,林进,再备些干粮和水,我们加快赶路。”
“欧阳兄,你过来让我把一下脉。”看着二人离去,无疆瞅着靠在树干上的欧阳秋道。
欧阳秋惊了一下,笑:“不用,我好着呢。”
如黛烟眉拧成严肃的尺度,“是吗?为什么要随身带着大漠雪?除了极厉害的病,没有人会擅自用到新鲜的大漠雪。”其实她是自私的,她明明知道这样的事,却还是拿它去救乔芮。烟毒,无疆从皇家的书库里了解到,是北游皇家才会有的,她还是要救他,而没有再问欧阳秋一句:这花是怎样来的?
“你真的让我吃惊,武功强,会医术,还是商家的大小姐,揣摩人心的本事也丝毫不弱,不过你别担心,我还备有一朵。”欧阳秋湖蓝的眸子因为这个女子的关心带出漾漾笑意。
“果然。我是个大夫,医术还过得去,你让我看看没差的。”
“你真坚持,我知道我的身体,没用的。”欧阳秋带着无奈走到无疆身边,要看就看吧,反正是她的话,也没什么关系。
!
“从今日起,你按方子吃药,每一旬做一次药浴,大漠雪到市集就马上补上。等到了皇都,再跟你配一点药。”无疆扣着他的脉门,说。
“难道有得治吗?”欧阳秋不相信地问道。
“恩。可以。”
“难道你说的是真?”他从不知道他还有可以希望的一天,从来没有人给过他这样的答案,而眼前装扮成男人的纤巧女子却……即使他再不在乎,也忍不住有着梦幻的错觉。
“是啊,你遇见的是我啊。”无疆对着终于变了脸的欧阳秋笑如春风。
她是谁。
是她啊。
就是她了。
“你……”沉迷地望着女子,湖蓝般美丽的双眸终于释然,“我可是捡到了个大便宜。”
“对啊对啊。”无疆赞同地点头。
欧阳秋无语,到嘴的感谢的话恁是没有说出口。
康里和林进回来的时候,欧阳秋抱胸靠着马车,精致的容颜即使在阳光下无法掩饰,他正低头和无疆说着话,男装的无疆头微仰靠坐在车辕上,青丝披在肩上,恍若天使。康里走上前,夹杂二人中间,“小主子,东西置办好了,欧阳兄弟跟我们一起还是?”
林进摇头,虽然康里是他们的头头,从小就显得沉稳有谋,可也是和他同龄的伙伴,也有少年的心思,作为他的下属和好友,林进却不能说什么,不知道那跟着小主子的年轻男子和老大会擦出怎样的星火……
唔,他怎么能有这种看好戏心态?那是老大耶。那边波涛暗涌的时候,林进那颇具发散性的思维飘了万里外……
欧阳秋方才的心思全在吴江身上,现在看毫无觉异议地插足的康里,面貌并不出众,内息绵长,却是一位高手,吴江还亲昵的叫他“里”,对了,里,康里,吴家闻名遐迩的镖师队伍头头,即使是他也不得不佩服他们顷刻间制服一个山头强盗的本事,被人称为不败的镖师。车里的是他们的同伴了,他们遇到了什么,竟然让不败的队伍剩下三个人?那车里的人中的毒,若不是他亲见她解毒,一定以为,那只不过是一种平常的毒药,但他见过,烟毒,他的故友,因此而亡,那是只有皇家才有解药的秘药,而眼前的女子……还有聚集在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不简单。
“不败的镖师,吴家康里。”
康里拱手,却听到“不败”二字时,双眼刺痛,“兄台是?”
“不才欧阳秋。那位是?”
“林进。”
江湖大盗——欧阳秋。
出乎意料的年轻,康里和林进心中不由想。
无疆打断了三人眼神交流试探,“时间不早了,走吧。”
车马粼粼,林进驾马车,而康里和无疆坐在车里将他们北游的遭遇细细道来。
康里一行此去北游,盗贼增多,逃回时边界随处可见军民杂处的情形。在北游京都城门的进出比往常更加严厉,他们那盒东西送的是一家“祥记”珠宝店,然等他们面见收货人的时候,是一群大内高手,及“私自贩卖皇家珍宝”的罪名。康里描叙说,盒内的宝石,巴掌大,浑身透亮,并且是少见的鲜红色,宝石里是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竟像天然形成的与宝石浑然一体。
“浴血凤凰?浴血凤凰重生日,天下无疆一统时。相传在北游浴血凤凰的拥有者是万众所归的凤后,她倾心的人将是天下一统至上的王,雇主做得如此隐蔽,你们都当它一块特别一点的宝石来送,一路也没有惊动一个皇家的人,看来,是雇主另设法吸引了注意力,你们押送的宝石□□是真的。即使是个仿冒品,北游皇室三皇子和太子都会对它感兴趣的。里,我们赶上了北游皇室的权斗了。”
“竟然是这样。大公子已经动身赶往北游了,我知道乔芮中的是奇毒,大公子让我送乔芮回霜都找小主子,后来听闻小主子被人掳了不知去向,本准备去叶家堡求医后去寻小主子,再回北游帮大公子。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乔芮也得救了。小主子是我们的福星呢!”
“大哥去了北游,这种形势下?”无疆不禁皱眉,“北游边界屯兵你也察觉到了吧,掳我的是三皇子的人,似乎他跟那些军队脱不了关系,刘郡守也有可疑的亲军行为,太子却在这时候迎娶云夕皇姐……里,你和各地的月楼都有联系吧?和亲的队伍到哪里了?”
“映月楼的人说,再过几天就到羊肠镇了。”羊肠镇正是他们下一个要到达的城镇。康里也决定将乔芮放在映月楼静养,小主子找到了,那么他和林进也将奔赴北游,助大公子一臂之力。尤其现在听闻小主子这样说,就是有诸多话语,也必须分离。
“羊肠镇,我们先去找皇姐,这一趟和亲之旅必须停下,皇姐他们很危险,当初他们要掳的人就是皇姐啊。”
“……欧阳秋,小主子怎么跟他在一块?”
“他跟了我一路,开始是找我比武,后来就一道回都城。他用那朵大漠雪救了乔芮呢,你也许不知道,那个于他是很珍贵的存在,很少有人会轻易交付,对象是一个并不熟悉的人……到了羊肠镇,要尽量找来大漠雪。”他说他还备有一朵,不知道是真是假。
康里从无疆话里听出了端倪,难道那小子有病,一点也看不出的样子。二人护着沉睡中的乔芮,面目不同程度的憔悴。
“小主子,睡一会吧。一切有我看着。”
无疆连日马上奔波,少有睡着,旧伤没有痊愈,又替乔芮诊治,心中还要想着事,其实累得很了,突然听得康里的声音,不曾松弛的神色渐渐放下,总是在她玩累的时候提醒她该休息了的萧迟离开了,而她记忆里的那个倔强的孩子逐渐成长,强大到可以告诉她一切有他。
无疆四下瞅瞅吃紧的空间,康里自然地伸手将她抱入怀里,背靠着他不厚实但可以信赖的胸膛,双臂轻轻围着她给她调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视线对上他温暖的眸子,康里轻笑:“公主,睡吧。”
无疆也笑了,仿佛归入母亲的怀抱,放心地睡去。
一切,等睡醒了再说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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