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在上

　　晚膳用得无声无息。

　　叶新绿低头吃了一口饭，犹豫须臾，眸光几分忐忑地看向坐在她对面同样在垂首用膳的叶晗身上，他坐姿优雅，细嚼慢咽，虽然面无表情，但是神情柔和，是难得的闲散模样。

　　想起叶晗方才过来时脸色暗沉的模样，叶新绿心里莫名有些不安。若在以往，她大概会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此时此刻……她决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是好好用膳为上。

　　不过眨眼间，碗里忽地多了一块肉片，叶新绿抓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一瞬，还是神色如常地了谢，只不过没过多久，又一块肉片落入她的碗里，她第二次道谢，等她要吃菜时，第三片肉片落入了她的碗里……

　　叶新绿顿了一下，终于肯抬头看对面的人。

　　男人面容温雅，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语气更是温柔，“还在生我气？”

　　叶新绿没接话。她低头继续吃菜，只是夹的菜还没有放进嘴里，便感觉有人在她身旁落座。她立即放下碗筷要离席，但还来得及起身便被人攥住手腕不容分说地扯入怀里。很快，属于叶晗的温热气息在她耳边擦过，她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让我看看……”

　　叶新绿下意识抗拒，手腕一用力便挣脱了叶晗的桎梏，她往相反的方向极快地退后几步，抬眸时看到叶晗略有些惊讶的神色，但那一丝惊讶很快便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叶晗若有所思的表情。

　　“珰珰……”叶晗忽然唤了她一声，语气不明。

　　叶新绿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但更多的，是从心底深处涌出来的抗拒，她收紧手心，竭力使自己冷静，“皇兄，晚膳既已用完，你该回去了。”

　　叶晗微微一笑，眼底却毫无笑意，“你要赶我走？”

　　叶新绿垂首站了一会儿，忽然转身朝外走去，她脚步慌乱，走得很快，但没走几步，便被人从身后拉住，男人再一用力，她便被迫顺从那股蛮横的力道往后倒去。叶晗抓着她顺势往旁边一带，直到把人压在花窗旁，他的手要触上少女的粉腮时，少女却已经躲闪的地偏过头去，声音发紧，“皇兄请自重。”

　　叶晗低头看她红润润的唇，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嗓音凉凉的，“自重？难道你以为我现在在轻薄你？”

　　“……”

　　叶新绿眼神慌乱，“既然是误会，请皇兄放开我。”

　　叶晗此刻正一手按着她的肩，一手搂着她的腰，他大抵是用了几分力气的，否则她也不会完全动不了，以致于祁易莘教给她的办法一点儿都用不上。

　　“皇兄？”叶晗低低一笑，“怎么？不叫我叶晗了？”

　　“先前是珰珰不懂事……”叶新绿静了一静，然后继续道，“以后珰珰会遵从礼数的。”

　　叶晗敛起笑意，无甚表情地看叶新绿，她始终不看他，侧着脸，眼神躲闪，雪白的脖颈间拉出纤细脆弱的线条，他眸色深了深，忍不住往前些许，叶新绿却在此时猛地低头，额头撞在他的身前。

　　他浅浅皱眉，“你……”

　　“皇兄……”

　　她口口声声唤他为皇兄，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叶晗心底涌上些许烦躁，抬手直接挑起了她的下巴——少女脸上先是掠过愕然，随即是紧张与警惕，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看起来竟是一脸的惶恐。

　　她的额头上有一片浅淡的粉色印子，叶晗伸手要触及，叶新绿忽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他正要微微一笑，下一刻便感觉指骨被人往后用力反折，刺痛传来……

　　叶新绿要趁机逃走，他迅速地反手抓住她，用力地往窗前一压，待两人贴得极尽，叶新绿看到叶晗眉宇之间隐约浮现阴戾之色。他眸光沉沉，脸色铁青，正处在被激怒不好惹的状态。

　　叶新绿定了定心神，带着些颤意开口，“皇兄……”

　　叶晗却是不理，他捏住叶新绿的下巴细看她唇上的伤口，发现几天前留下来的伤口几乎已经痊愈，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某处地方曾受过伤……

　　“皇兄……”

　　“叫我叶晗。”

　　叶新绿呼吸微乱，“皇兄……”

　　她努力镇定，抬眸对上男人蕴着复杂情绪的眼睛，她语气干涩，“皇兄，我们是亲兄妹，不能……不能这样的。”

　　叶晗没什么表情，须臾后竟然笑了笑，“这样……是哪样？”

　　叶新绿没有躲避叶晗的眼神，眨了眨眼睛后继续道，“这样就是……我是你的妹妹，你是我的皇兄，我们的关系，只有这一种。”短暂停顿片刻，叶新绿又补了一句，“不会再有别的可能。”

　　叶晗轻笑一声，重复了她的句子，“不会再有别的可能？若我一定要有别的可能呢？”

　　叶新绿心中一惊，轻轻地咬了咬唇，还是语气极其坚定地道，“不会有别的可能。”

　　叶晗凑近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两人的唇瓣几乎要触碰在一起时，一滴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男人动作一顿，沉默一会儿，终是往后退去些许。对上少女泪光盈盈的双眸，叶晗以指尖轻点她的眼角，指腹霎时一片湿润。

　　叶新绿略有些狼狈地偏过头去。

　　叶晗捻着指腹间的湿润，良久后轻声道，“你想要和我做兄妹？”话说完，他忽地伸手转过叶新绿的脸，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没什么情绪般一字一句地冷硬着道，“可我并不想当你的哥哥。”

　　叶新绿神色凝滞，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表露出何种表情，“你……你说什么？”

　　叶晗不答，只凑近她，与她额头相抵，声音呢喃，“珰珰……”

　　叶新绿手指泛凉，浑身僵硬。

　　叶晗他真是疯了……

　　这样的念头一起，叶新绿几乎是用尽全力去推叶晗，叶晗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肘往上往后一压，叶新绿再要用力时发现自己的后背被压挤得生疼，她眉头蹙起，略有些惊恐地看着叶晗，叶晗却是对此视而不见，只愈发凑近她，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脖颈上，让她泛起阵阵颤栗。

　　很快便有微凉的吻落在她薄白的肌肤上，叶新绿窒息一瞬，反应过来后便是想要尖叫，只是她的声音还没有发出来，已经有一只大掌捂住了她的嘴。

　　她的眼睛睁得愈发大了。

　　叶晗看她一眼，唇跟着贴过来，她下意识闭上眼睛，下一个瞬间感觉有细碎的吻密密地落在她的眼睫上……

　　叶新绿止不住发抖。

　　叶晗欺压着她，细吻绵绵，吻势却是不紧不慢，如棋子落下，一下下很是温吞，却每每触感明晰。眷眷地亲了她的眼睛一会儿，他松了手掌的力度，亲吻渐渐往下……

　　少女唇角微抿，菱唇如春日花瓣般柔软，色泽艳艳。

　　他喉结微动，正要亲上去，却看到叶新绿忽地睁开眼睛，她静静地看着他，眸子里漾着浅浅的水光，“叶晗，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的声音有些模糊，但算得上是冷静。

　　从未有过的冷静。

　　叶晗在距离她红唇还有半分的地方停下，仅一下，他便毫不犹豫地顺从了自己内心里的冲动。他吮着那两片让他念念不忘的唇，气息逐渐急促……

　　叶新绿并不配合，手脚都在试图挣扎，奈何叶晗洞悉她的全部动作，她的动作要么因阻拦无济于事，要么便在制约之下动弹不得。见挣扎无望，她停下动作，只想着紧闭牙关，不让叶晗得逞，奈何叶晗先她一步探入，她贝齿一合，彼此皆是一震。

　　很快便有血腥味在彼此口中蔓延开来……

　　叶新绿偏头往旁边躲，叶晗却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吻势变得又重又急……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新绿感觉叶晗在她快要没有知觉的唇上轻啄了啄，然后轻叹一声，松了她的双手，给她擦眼泪，“珰珰……”

　　叶新绿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泪眼朦胧间她看不大清楚叶晗的表情，但在眼前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以后，她从衣袖中迅速地取出匕首，不过是眨眼时间，她迅速地给匕首脱鞘，随后动作流畅地把匕首搁在了叶晗的脖子上……

　　冰凉的触感让叶晗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默默看着眼前眼眸凌厉的少女，想着她前一刻明明还哭得梨花带雨，下一刻却能不动声色地把匕首搁在他的致命之处，中间表情拿捏得甚是平稳，他甚至一无所察……

　　他挑了挑眉，“怎么？你想要杀我？”

　　“别动！”叶新绿的声音少有的严厉。

　　叶晗看向她的眼睛，其中似乎能看到她搁置在他脖子上的坚硬之物，他柔柔一笑，“珰珰，这并不能改变什么。除非，你杀了我。”

　　叶新绿呼吸一顿，但她很快便缓过来，“皇兄，你……喜欢我？”

　　叶晗眼眸深沉，“是又如何？”

　　“皇兄，你是青国的太子，我是公主，我们身体里，流着的可是同样的血！”

　　叶晗毫不在意，“那又如何？”

　　叶新绿神色大变，“你疯了吗！我们是亲兄妹！”

　　叶晗神色不变，甚至，还……笑了笑，语气极其的云淡风轻，“亲兄妹又如何？”

　　“……”

　　叶新绿借着匕首的震慑挣脱了叶晗的束缚，她凝眸看那立在殿中身形颀长的男子，神情恍若陌生人初次相见。

　　过了许久，她慢慢地往后退，叶晗要跟着过来时，她对他举起手里的匕首，语气冷然，“你别过来……”

　　叶晗站定，“珰珰……”

　　“你别这样叫我。”叶新绿握紧手里的匕首，“你让我觉得……恶心。”

　　叶晗脸色一变，手指骤然扣紧，他脸色有点发白，“你说什么？”

　　叶新绿手里的匕首颤抖起来，“恶心。我说你让我觉得恶心！”

　　叶晗脸色铁青，眼底明明翻滚着滔天的怒意，但说出来的话语却又意外地低沉，“你再说一遍。”

　　距离叶晗已经有稍远的距离，叶新绿停下来，但依旧不敢放松警惕，她定定地看着叶晗，好半晌才继续开口，“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叶晗皱眉，他抬脚朝叶新绿走过去，叶新绿立即慌张起来，她试着以匕首恐吓叶晗，但对方对此毫不畏惧，她最后甚至被叶晗逼入了墙角。

　　叶晗脸色漆漆，一脸风雨欲来，叶新绿手里的匕首被他一把夺过，随即毫不可惜地扔落在地上，叶新绿手里少了护身的武器，心情顿时愈发地慌乱，她试图突围，可叶晗脸色阴翳地用力把她摁在墙上，他失了冷静，没控制好力气，叶新绿的背脊在撞到墙上时发出一声清晰的闷响——

　　叶新绿吃疼，低阖着眼睛发出一声低哼。

　　叶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眸子不见往日的怜惜，“我，恶心？”

　　叶新绿心里一颤，随即睁开眼睛，直视叶晗，掷地有声，“是！”

　　叶晗皮笑肉不笑，语气刻薄，“这么多年来，你在我的庇护下长大，现在你觉得我……恶心？”

　　“叶新绿，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恶心？”

　　“你……你罔顾人伦。”

　　“罔顾人伦？”

　　叶晗冷着脸逼近叶新绿，对方正一脸怯缩着要往后躲，奈何别无退路只能直视他，带着无措更带着恐惧，他端详她，忽而冷笑，“叶新绿，母后欠我的，你要替她还。”

　　“用你，以及你的一辈子来还。”

　　“哪怕罔顾人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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