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有凤栖（上）

　　云毓缓缓展开信纸，入目即是欧阳崇苍劲有力的字迹，如墨般泼洒于纸面。
　　好吧，她心想，这字真是丑到家了，简直像是直接把墨水涂在上面一样。

　　乍一看去，只能依稀辨认出其中的几个字眼。
　　盯着信纸看了半天，云毓无奈了，拉过蓝芍和皓月，三个人坐在那里猜起了字。

　　好半晌，三人才连猜带蒙地费力将这封信看完。
　　大致意思是说：他听说之前云肃有带兵前来支援漠北，想问他是从哪里调的这些军队。他与同僚聚酒时，无意间听人说起，文肃皇子前些日子急匆匆地调了一批自己的亲兵，据说数目不小。因此怀疑云肃是不是有大队兵士养于隐秘处，希望云毓加以留意。
　　又特意说了这封信不必回，云肃成亲之日他会回秀都，届时再来要答案即可。

　　信里面说的牛头不对马嘴，但云毓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
　　估计是怀疑云肃养了自己的军士，让她留意他是否对父皇有二心。

　　云毓仔细想了想云肃那日的举动，确实有些奇怪。可若说他对父皇有二心，她却是不信的。难不成云肃还会与皇兄争皇位不成？
　　笑话！

　　皓月看完，面色却有些凝重：“川陵将军的话，公主怎么看？”
　　“难不成你也以为二皇兄会与太子哥哥争皇位不成？”
　　云毓好笑地看着她。
　　蓝芍也未放在心上，听了云毓的话，认同般地点了点头。

　　“人心隔肚皮，文肃皇子若真是贪慕权势之人，川陵将军的话也未必不可信。”
　　云毓笑笑：“日久见人心，我认识二皇兄这么多年了，自然清楚他的为人。”
　　皓月想了想，终究没有再说。其实她想问，若是有一天，文肃皇子真的起兵造反，公主该如何自处？

　　看着皓月凝重的脸色，云毓拍了拍她的肩膀：“皓月，你就是想的太多啦，二皇兄对皇位没兴趣的。我相信他。”
　　至于说那所谓的亲兵，她更是不愿去调查。十余载的相处，她自是清楚他的心志。王权富贵，金袍玉衣，他向来不屑。
　　她既视他为兄长，又引为知己，自然觉得，他当得起她的这份信任。

　　两个月后，云肃和慕容流云的婚宴前夕，各国的使者纷纷来贺两国联姻之喜。
　　午宴后，便有宫女将其带领至宫内休息赏玩。

　　云毓和云恩知道今日宫中闲杂人等多，一整天都在雪清园待着，到了傍晚时才各自回宫。
　　皇宫今日各国来客众多，且都是贵宾，若是在出云皇宫中出了什么乱子就不好了。因此，冯公公特意吩咐多点了几盏灯。

　　云毓和云恩一同从雪清宫出来，想到明日的婚宴又要吵闹一整天，因此两人也没了什么聊天的兴致，只想回宫好好睡上一觉。
　　“对了，”云毓又想起一事：“川陵将军明日也会回来，皇姐可知道？”
　　“嗯，他已来信说了。”

　　绕过莲池，眼看便到了霁容宫了，云毓与云恩道别。
　　云毓面向莲池，低头道别时，余光瞥到莲池右侧，似乎有两道身影过去了。
　　风扬起发丝，她也未曾看清，只是恍惚似乎有一个着白袍的男子，身影很是熟悉。

　　“蕙儿在看什么？”云恩看着她眼神看着远方，奇怪地问。
　　云毓回过头来：“没什么。”
　　想了想，又问：“皇姐知道今日各国都来了哪些贵客吗？”

　　云恩想了想：“九凤只送来了贺礼，上黎来的人比较多，大多的皇孙贵胄都来了，北元么，似乎是二皇子皇甫子瑜。”

　　二皇子么？云毓脸色滞了一下，心头的一种什么感觉落了下去。刚刚，那个身影，倒像是某位故人。

　　夜里，凤祗宫的灯熄了，云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明明今日白天觉得很累了，可是此刻偏偏又没了睡意。
　　晚间在莲池的那个身影，极像那日漠北沙场上的人。
　　说来可笑，虽然她并没看清，却好像有所感应般。

　　叹了口气，实在睡不着，她干脆坐起身来。伸手去摸放在旁边案几上的外衣，她想出去走走。

　　咯吱。
　　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她伸出的手停住了。
　　是她的门。心头一惊，宫中守卫如此森严，竟然还有人能闯入她的宫殿。

　　摸过放在案几上的簪子，她悄悄向床边挪了挪。
　　透过纱质的床幔，她隐约能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关上了门。

　　握紧了手中的簪子，她看着那人站在门边，似乎是在等什么。

　　过了一会儿，纷踏的脚步声从她门前经过，似乎是几个会轻功的人。

　　门前的人修长的身影倒映在地板上，见那几人走了，似乎松了口气。
　　云毓起身，悄悄地溜到那男子身后。

　　举手欲将手中的簪子刺下，面前背对着她的人却在此时一个转身，不费吹灰之力地牢牢地制住了她的双手。
　　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她被迫一连倒退了几步，直接被困在门边。

　　“你是什么人？”
　　被困在门上，云毓厉声问道。

　　隐藏于乌云后的月光悄然露出，透过窗纸照在面前人的脸上。
　　朦胧中，一张坚毅的略带些笑意的脸孔近在眼前，衣襟上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扑入鼻息。

　　真的是他，那个莲池边的身影，真的是他。

　　“是你啊。”他松开了手，负于身后：“御蕙公主？”
　　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喑哑与调笑。
　　不自觉地，便让云毓想起了自己是他的手下败将这回事。

　　眸光一厉：“堂堂四皇子，大半夜的闯入本公主的房间，竟然还如此坦然。”

　　她这话一出口，空气安静了一瞬。云毓立刻意识到，自己刚刚本来打算穿外衣的，但是……
　　此刻月光明亮，皇甫子卿与云毓对面站着。云毓身上只着一件亵衣亵裤，修长窈窕的身材一览无遗。

　　面色微微红了，皇甫子卿轻咳了一声，不自在地瞥过了头：“你还是，穿上外衣吧。”

　　云毓要感谢现在月光只照到了面前的人，让他看不清自己脸上的红意。
　　快步跑到床边，抓起外袍披在身上，她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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