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有凤栖（上）

　　出云国十四年，这一年本该是极为平常的一年，但在后世的卷宗里，有关于这一年，却极尽详细。 　　这一切皆因，十四年秋，出云国御蕙公主随军出征，前往漠北，挫败了来自北元的敌军。 　　据当时的目击者回忆，御蕙公主上场杀敌之时，其飒爽英姿丝毫不输于男子。 　　纵然出云国国运不长，没能在史书的长河里留下太多的笔墨。但御蕙公主，却成了后人称颂的女将，但却又因其命运错综复杂，一生流离，在后世的评论中，称其为身世最扑朔的古人。甚至在今日的诸多卷宗当中，也都无法推断其命运。 　　 　　皇上下旨由陈家三子领兵出征之时，云毓接到了来自她父皇的另一道圣旨： 　　御蕙公主心系天下，自愿领兵出征，朕赞其心怀天下，特许其作为随军副统领，两日后随军出征。钦此。 　　云毓伏于地面上，面目平静地接受了这道旨意。 　　站起身来，她向凤祗宫走去，素白的流纱裙长长地拖着，白皙的面孔无比坚毅。 　　出云内忧外患，如履薄冰，她既为皇家子女，就必须坚定，绝不做养于笼中的金丝雀。她必须是一棵足以遮风挡雨的大树，守护这片土地，守护她所挚爱的一切。 　　 　　两日后，前往漠北的大军整顿完毕，云毓坐在高高的战马上，看着身后乌泱泱的士兵，心中豪情四起。 　　她想起她离开皇宫时母后的眼泪，想起父皇隐忍的担忧，但她更明白，她不能退缩，她要去做这件事，守护自己的百姓，这才是身为皇家子女应该做的事。 　　少女一身盔甲立于马上，长发随风飘扬，坚毅的眉眼望着前方苍茫的道路，战马高声嘶鸣，随着一声哨响，大军整齐地前行，大批的马蹄踏在地上，发出轰鸣的声音。黑色的披风在身后鼓着风飘荡，少女昂首随着内心，走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彼时豆蔻，淼淼不识愁。她看着苍茫的前路，微眯着双眼，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风雨飘摇的未来。 　　 　　大军一日后到达漠北，整顿扎营后，云毓拿着欧阳崇的手令整合了漠北将士，在各个边防要道都加派了人手，以防北元突然入侵。 　　漠北军队整齐，现在负责军队操练的事欧阳崇的副将胡猛，他为人极是豪爽，丝毫不因云毓是公主，娇生惯养而有丝毫轻视。反而带她参观漠北的布兵和一些行军要道。 　　下午几人来到了曲流江上，胡猛向云毓和陈炳介绍道：“这里每日都是商船不断，不光是北元国的，偶尔也会有别国的商客途经此地。不过这里的商客在下船时都会经过士兵的排查，所带物品也都要一一检查，所以倒不会有什么危险。” 　　陈炳点点头，他是一个极洒脱的男子，行事作风自成一派，此刻对漠北的治军之风很是赞许：“川陵将军不愧为我出云的第一勇将，纵观漠北军队，人人皆服川陵将军威名，治军如此严格，真是令人佩服。” 　　 　　云毓也很赞赏欧阳崇的领兵之范，但此刻她的目光却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座灯塔上。 　　杏目微微闪了闪，她问道：“那是什么？” 　　胡猛爽声大笑：“那是灯塔，夜晚商客众多，为了保证安全，特意设的。”说着，他又指向那边正在操练的军队：“我们往那边去吧。” 　　道了声好，几人便离开了这里。 　　 　　整顿好布防的人员已经到了深夜，陈炳吩咐众位不守夜的将士前去休息，然后派人来云毓的帐篷里送来了他派人去探的北元援军的行进速度，自己便回帐篷休息了。 　　云毓盔甲还未卸，坐在案前细细地将那密报读完，按探子回报的行程来看，援军还要一整日才能到达，届时边防都已布好，北元军队即便到达也只能落入圈套之中。 　　可是云毓总有些担心，北元既要选择从漠北边上走，便会预防这样的突袭，可是看探子所调查的行军状况，却像丝毫也不曾警惕一般。 　　柳眉微微蹙起，难道北元国真的没有想到这一层吗？或者他们并不是真心想要帮九凤对付出云？还是，自己漏掉了什么东西？ 　　她在纸上细细地画出了行军路线，以及出云的埋伏地点。 　　纤细的手指在桌案上轻点着，杏目浮现了一丝忧虑。若是按照预先设想的那般，北元国必定会落入圈套之中，可是，好像就是有哪里不对…… 　　她沉吟了半晌，突然问：“蓝芍，探子有没有说此次带兵来支援九凤的领兵之人是谁？” 　　 　　她此次随军出征，虽说皇上已经同意，但还是怕她会有危险和不便，所以特许她带着蓝芍和皓月，一路有人照应。 　　蓝芍听到她问，想了想，摇摇头：“那探子并没说是谁领兵。” 　　云毓沉默了下来，怎么会这样呢？探子前去探听，第一要查的便是领军之将，可是他却并未回禀。那定然是没有查到，这便更奇怪了，领兵之将怎么会查不到呢？ 　　皓月站在一旁，看着云毓思考，心里却很着急，已经深夜了，公主若是再不休息，身体该垮了。因此几番挣扎后，终于催促道：“公主，不如明日再宣探子来问吧，今日夜已深了，公主该休息了。” 　　 　　夜已深了……云毓听着皓月的话，脑中灵光一闪，素手砰地一声拍在了桌案上，柳眉一竖，高声吩咐道：“皓月，马上去叫陈炳来，蓝芍，去吹军号，立刻集结所有士兵。” 　　皓月和蓝芍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立刻便行动了起来。 　　“等等……” 　　云毓又叫住了两人，微微沉吟了一下：“不要拉军号，不要惊动漠北军队。立刻通知五万军队半个时辰后在幽泉涧集合。让人先去幽泉涧后探查，随时回禀。” 　　“是。” 　　皓月和蓝芍领命出去了，云毓深吸一口气。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一日后到达的军队只是幌子，真正的援军恐怕早就已经抄近路直逼漠北，若是按照计划明日才行动，只怕醒来时，她就只有给将士们收尸的份了。 　　她来之前有调查过，幽泉涧也是通往漠北的一道山涧，只是那路偏僻难行，而且地势陡峭，又多山洞，最主要的事黑暗无光，别说军队，就算是一个人在看不见前路的状态下都很难通过。所以白天布防时，她和陈炳都没有想过那里，因为根本不可能有人从那里过来。 　　但是刚刚皓月提到夜深，她突然想到，每当深夜时，为了让曲流江上来往的商船不至于发生触礁的事件，岸上和江里都设了灯塔，确保江面上亮如白昼。 　　商船必定会经过士兵检验，所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曲流江与幽泉涧不过数丈，而且她白天时路过那里，记得有一座灯塔就立于那山洞前。 　　幽泉涧无光，白天确实难行，但若是晚上利用曲流江的灯塔之光，倒也不是不可走。 　　再联想到那一日后到达的援军队伍中不曾有将领，这答案便很明显了。 　　北元援军由幽泉涧通过，既不会惊动漠北的守卫，又能快速到达梁州，若真是如此，领军将领这步棋，下的实在太妙了。 　　 　　“公主，“云毓正沉思着，皓月便掀帘进来了，一向平静的面孔上也隐现了一丝慌乱：”探子回报，有一大批军队正试图通过幽泉涧，山路难行，我军若是此时于山上集合，只怕不妥。” 　　柳眉蹙起，立刻吩咐道：“让胡猛立刻关闭曲流江上对着幽泉涧的灯塔，通知军队照常集合，马上去！” 　　皓月离开了。云毓长舒了一口气，素白的双手微微握成拳，眼睛紧盯着那漠北的地图，心中却不免赞叹， 　　幽泉涧……好聪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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