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大唐风雨令

　　李旦回长安，窦妃要不要跟随，成了他最纠结的问题。

　　跟，他怕舟车劳顿对她身体没什么好处，可是留下来，他又怕已孕的妃子有什么意外，毕竟，有人在宫中欲行不轨，谁都不敢保证她的安全，更何况，她还怀有身孕，一出事就不是小事。

　　苗秀看着有些唏嘘。

　　这本不访是一位天子需要考虑的问题：“圣人若是不放心的话，奴婢留下便是了。”

　　李旦看了她一眼，半天没出声。

　　苗秀有些奇怪，不知道年轻的天子究竟在怕什么，后来还是林歆猜出了原因：“圣人防的，应该是太后。”

　　一听这话，苗秀恍然。

　　还未出洛阳，巴州那面便传来消息，说废太子李贤在贬所自尽而亡，虽然事后武后以误解太后令，错杀李贤为名，将邱神勣贬为叠州刺史，更把李贤追封为雍王，还带领文武百官，在显福门前举行了一场隆重的祭奠仪式，愣是摆出一脸悲痛欲绝的模样，厚葬厚封，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李贤的死，与武后有直接的关系。

　　若无她的授意，区区一个金吾卫大将军，又怎么敢动皇室成员，更是涉及性命的动法，经此一事，本就心有戚戚的李旦会变成惊弓之鸟也不足为怪。

　　武后四子，两死一废一囚，谁能预料她接下来会做什么，更何况，窦妃还身怀六甲，若他不在的话，万一太后传旨叫人，连个能拦一下的人都没有，只是……

　　“母子的情分，真会走到这一步么？”

　　苗秀说这话的时候，情绪微微有些异样，在林歆面前从来不做伪装的冷冽表情也带了一丝丝的柔软，林歆看在眼里，竟然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什么，却也没再说什么，只看似淡然的说了一句：“帝王之家，必然与寻常人家不同。”

　　这就是生于帝王家的无奈么？以已为中心，改变了一众人的命运。

　　彼时无雪，划过脸庞的风却如刀割一般，令切肤之痛一直蔓延到了心底。

　　**

　　李旦最后还是带着窦妃走了，只是没想到，刚出洛阳便出了事，不过出事的倒不是窦妃，而是他自己。

　　离开洛阳刚刚一天，年轻天子便开始上吐下泻，从凌晨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本来就清瘦的脸又小了一圈，且拒绝接见所有人，搞的本来要借机接近他的林歆又没了机会。

　　苗秀会医术的事，出发前李旦虽然没特意提醒不要告诉别人，可两人也都是心神领会的只字未提，于是，苗秀就以一个宫女的身份站在边上一直看着随行医工为李旦治疗，暗地里检查用药。

　　“没有问题。”苗秀检查完最后一味药，待人走后回复天子。

　　窦妃在一边有些急：“那圣人的身子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以往很少生病的。”

　　“奴婢只是说开的药没有问题而已。途中吃了什么东西也的确不太好说。”苗秀虽然入了宫，但一直借着自己生来就有些莽撞的伪装，一直没有特意的去学宫规和说话方式，好在天子李旦和刘窦二妃都是宽容之人，也没人和她计较。

　　不过窦妃看着自己病中的丈夫，着实心急：“那接下来……”

　　“没事的。”虚弱的年轻天子勉强打起精神来安慰：“她不是说药没有问题了吗，吃了便好了，不必太过忧虑，倒是你，夜里寒气深重，早些回去休息吧，万一病了影响的可不是一个人了。”

　　“我不放心你。”窦妃当真是一脸的忧心，年轻天子努力挤出一个笑意，拍拍她的手：“回去吧，听话，我这也不是没人照顾，你在这呆的久了也是虚耗，不如早些睡了，也好让我们的孩子更舒服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来回劝了半天，苗秀全无插嘴的可能，索性闭了嘴在一边站着看，结果，还没等眼前的天子夫妇争出个什么结论来，耳目灵便的苗秀便听出了外面的异样。

　　**

　　即使是傀儡天子，也是天子，他放话身体不适不肯见人，就足以把很多人拦在外面，更何况林歆看的出来，李旦不仅仅是身体有问题，不想见人，他就是毛病也同样不肯见他。

　　为什么？为风雨令？这是不是证明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正琢磨的功夫，恒峥找了过来：“圣人生病，行程全停了下来，不会出问题么？”

　　林歆看了他一眼：“这事，你应该去找护卫的将军问。”

　　恒峥被他顶了个跟头，不过他这人生来脾气好，再说来找林歆也不是为这事来的：“你与刘侍郎的交情如何？”

　　“有话可以直说。”林歆干脆把话挑明了说，恒峥见状也不客气：“我跟着圣人出来之前，刘侍郎曾找过我，说要借语欢一用。”

　　林歆微微一怔：“借语欢娘子？”

　　“是。”恒峥问：“刘侍郎可否是风雨令的人？”

　　林歆刚答话，却听外面突然传出了一阵骚乱，隐约还夹杂着金属撞击的声音，林歆想也没想就冲了出去，人一出门，立即就看见天子李旦门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李旦虽然没有正了八经的做过一天皇帝，可他到底还是名义上的天子，在洛阳被囚也就罢了，但出了洛阳城，随行的侍卫跟的却是不少，而且还都是内侍的精英，一听有动静连同官驿的驻兵一起都冲了出来，月色下黑压压的站了一地。

　　可，他们人多，来者人更多，且络绎不绝。

　　统一的黑衣黑面，组织极好，似是有备而来，一些人去缠住那些侍卫，一些人则有秩序的在天子房门前倾倒黑色的不明液体，那黑色液体浓而粘稠，带着刺鼻的味道。

　　“火油？”后出来的恒峥一闻就觉出了不对。

　　林歆立即向那些黑衣人看过去，试图在其中找出放火之人。

　　可，哪有那么容易，天子之行走的是官驿，这会儿情知李旦身体不好，为了让他能好好休息，官驿里的早早的便把院子里的灯笼灭了一半，导致院子里漆黑一片，侍卫们是黑衣重甲，那些黑衣人也是一样，乍一看去就是黑压压的一片，是敌是友都分不出来。

　　恒峥则下意识的看向了天子李旦的房门，未动，亦未见异常，外面这么大的动静，里面的人好像全然不知情一般的沉默着，他真那么沉的住气？这似乎与平日的李旦完全不同……

　　恒峥的心思还没转过两道弯，突然在混乱中注意到了一个异样的男人，身材偏瘦，手臂上绑有一丝红色的男子，别人都在缠斗，唯独他，手执火把冲向了那些黑油。

　　恒峥立即把男人指给了林歆。

　　紧急情况下，两个平日里互相猜忌的男人居然无端生出了默契，恒峥都没说那人是谁，林歆已经身形一动，人已如鬼魅般冲了过去。

　　只是没想到，他的速度已经够快了，竟然有人比他还快。

　　那个手拿火把的人还没近黑油，便不明原因的倒了下去，火把掉落在雪地中，居然未灭，依然熊熊燃烧着。

　　林歆不敢迟疑，伸手便去抢那火种，企料手还没碰到火把，横里就杀过来一柄雪亮的单刀，刀势极猛极烈，逼的林歆不得不收手。

　　出乎意料的是，来人的目标居然不是火种，而是林歆。

　　林歆身上全无兵刃，适才冲过去只是为了抢火把而已，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近有侍卫也看出了什么，见林歆失手立即过来抢火种，可那男人居然全然不在意火种会在谁的手中，马刀一竖，再一次以极其刚猛的气势直劈林歆。

　　林歆被迫再退，劈手从身边侍卫中抢过一柄长枪，匆忙间架住了那男人的刀。

　　男人去势不停，刀锋一转，又横着劈了过来。

　　人群中，轻而薄的长刀灵便，长枪却很难舞开，林歆只能再退，脚后跟已经踢上了台阶，心下顿时一惊。

　　这已经是天子李旦的房门前，若再退……

　　林歆不敢再动，那男人却不依不饶的趁乱再递杀招。

　　眼看林歆退无可退，躲无可躲的功夫，李旦房间里突然银丝一闪，刚刚还在迅猛攻击的男人突然收手后撤，执刀的右手已经软了下来，显然是受了伤了。

　　男人不肯多逗留，飞身便走，林歆也未追，但他注意到，男人是一个人来的，走的时候也不过就是趁乱而已，甚至没有同伙。

　　他是谁？为什么要杀自己？

　　**

　　男人不再步步紧逼，林歆才能得空去看眼前的局面。

　　刚才他与那男人游斗的时候，火把已经被李旦的护卫抢走，看样子，结队的黑衣人和侍卫应该一样缠斗了一会儿，目标一直纠结在那个火把上，数十人在廊下战成一团，兵刃相击的声音在黑夜中生硬的炸出无限杀机。

　　偏在这时，不知道谁在混乱砍下了屋檐的灯笼。

　　红灯直坠而下，不偏不依正落到那火油上，顿时惊叫四起。

　　可，想像中的大火并没有发生，那火虽落到了火油上，却完全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甚至被人踢混了两下之后，竟然落到雪中，灭了。

　　所有人都愣了，林歆突然想到了什么，趁着双方都在意外的功夫，劈手抢过了那火把，而后低头看向底部，果然，上面赫然印了一个字。

　　雷。

　　陕北雷火堂？！风雨令听令者？！

　　尖锐的哨声在雪夜中响起，那些黑衣人像是收到了什么命令，居然不顾死活的开始往外退，原本有序的阵角倾刻间大乱，没多会的功夫就被随后追出来的侍卫给全部杀了。

　　热血蔓延，很快便融了雪，在月光的映射下显出一地的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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