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唐] 里山河

　　TIP：番外和正文的后续关系不大，这时候写也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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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昌林再见到燕良生已经是两天后。良生是洛阳时候由朱剑秋直接引荐的，当时两人莫名其妙地互相看不对眼，私下打了两次，没分出胜负，总算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战友情谊。

　　天策和苍云之间的关系比较微妙，这回杨昌林带着自己的那支队伍在昆仑附近扎营，燕良生所在的苍云从他这儿调取了些粮草补给，打算抢下一处高地，临走之前叮嘱杨昌林，叫他小心看好他自己的队伍。

　　最近帮内死了不少人，除了杀人者是用剑之外并没能得到更多的线索。天策查这人已经查了很久，没能得到多少有用的东西，燕良生虽然是当时年轻一辈里杰出的人物，终究还是沉不住去，主动请缨要去刺同在昆仑地界的恶人。

　　“我师父近几日要到昆仑。”良生拔营之前特地找到杨昌林，“如果那时候我还没回，你想办法留一下。我很久没见他了。”

　　杨昌林摆摆手，表示自己晓得了。他没见过燕良生那传说中的师父，不过以良生那个桀骜冷峻的个性，谈论他师父时候神情能如此认真且敬佩，对方若不是苍云军里数一数二的高手，便是辈分极高的领袖人物。

　　杨昌林脑内自动补完了一个玄甲的魁梧的满脸横肉的糙汉军人，把右手的长枪换到左手，拍怕这兄弟的肩膀，拍胸脯保证。“交给我。”

　　燕良生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一脸怀疑。杨昌林一直觉得苍云军的那身盔甲在头上束一撮白毛好生没道理，离远了看跟分明就是白鬃毛的黑马，这时候看他回头，忍不住喷笑，少有地感觉良生这人啊，成天摆出一副冷酷面孔，好像多么成熟似的，里子不还是年轻的很。

　　他回自己营帐，招呼了副官，交代道：“这几天若是有苍云再过来，想法留一下。年龄大概跟王遗风或者李白差不多。可能更老一点。——燕良生的师父会路过我们这儿。”

　　副官一个寒战。燕良生战场杀人的气势他们于目共睹，属于那种惹毛了会直接拿盾把你抽飞的类型，这人的师父大概会翻倍的狂躁冷酷，虽说都是军人，接待如此一个苍云还是叫人压力巨大。

　　“确定是苍云吧？”

　　杨昌林失笑，“难道是唐门么。”他看火上还温着一壶茶，便提起来倒了些热水在杯里，“早上捉的那个唐门怎样了？”

　　“摔伤了腿，料也跑不到哪去，还关着。”副官叹道，“也问不出什么话来，看着忒年轻，跟个娃娃似的。”

　　杨昌林心想莫不是对面阵营粮草不够直接把刚出茅庐的新手扔来当斥候了，还真不把东都之狼放在眼里了么。“去看看。”

　　副官点头，立刻转身去抱了一床棉被。

　　“……你在干什么？”

　　副官道：“那唐门畏寒得很，看守的人看不下去了，找我要的。”

　　杨昌林一拍桌子。“不像话！”他恨铁不成钢地摇头，“优待俘虏也没这样优待的！对待朋友要如春天一般温暖，对待敌人要如冬天一般寒冷！你瞧瞧你们，多少也算是东都之狼，怎么能在物资已经这么匮乏的情况下做出这么丢人的举动？嗯？！”

　　副官战战兢兢放下被子。杨昌林瞪他一眼。“带我过去！”

　　副官一溜小跑给看守的人招呼去了。杨昌林整肃衣着，确保自己表情严肃而威严，踱进他们临时用来关押俘虏的帐篷。

　　“……”

　　杨昌林：“……”

　　杨昌林：“……………………副官！”

　　副官：“属下在！”

　　杨昌林：“把我的被子弄过来。”

　　副官懵了，“你不是说对待敌人要像冬天般寒冷？”

　　杨昌林：“感化一下，说不定就能争取到一个生力军当战友。”他摆摆手让副官直接出去，走到那唐门面前，“你们那边是不是也太抠门了，派人出来做任务就发了一件敞胸的单衣就打发了？”

　　摔伤了腿的唐门正换着手在脖子上暖，冻得表情都是木的。杨昌林知道唐门刺客一半功夫都在手上，决计不能让手迟钝，所以再冷也想法暖手，不禁叹了口气，“蜀中唐门，蜀中唐门。你们一年到头连雪都没有，派到昆仑来，也是难为了。”

　　唐门依然一脸不在状态的飘忽表情，杨昌林依照自身经验目测了一下这唐门的年纪，心说唐门到底行不行了，这好像还没成年吧。

　　他走了一会神，那唐门也不说话，飘忽着似有似无地看他。杨昌林回过神之后发现自己副官如同炮弹一样冲进来。

　　“敌袭！”外面已经响起喧闹，副官大吼一声，“他们让雪狼冲进来了！”

　　杨昌林猛地回过神，冲出帐篷，眼见之处已有三处着火，一些雪狼眼中也如同被火引燃一般咆哮撕咬，一些年轻的天策军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手臂小腿被野兽撕裂咬断，发出了尖锐的吼声。血溅落在冰上，几乎一瞬就冻住。

　　“弓箭手！！”杨昌林大吼，“不用管狼了！盯着后面要来的人！”

　　他长啸一声唤来自己的马，却觉得身后一道风，转身时候感觉一道影子掠过，竟是抢在了自己身前跃在了马上，牵住了缰绳，抬手便是放了个机关，将杨昌林逼得后退了两步，然后再端起机弩，几只箭不间断射出，箭无虚发 ，几秒便扫清了面前几只狼，然后一拽缰绳便要策马奔去。

　　杨昌林气得笑了，心想当着天策的面抢马，简直是笑话。他再长啸一声，那战马如同面前立了一堵墙一般嘶鸣用后腿站起，马上的人一惊，牢牢抓住了缰绳才没跌落，但持弩的动作已经滞了，等那马受惊要往前急奔，另一人已经也跃上来，一手持枪将围上来的三两雪狼扫开几米开外，另一只手没抓缰绳，直接抓住了唐门的脖子。

　　唐门“啊”了一声，杨昌林松开手，才再去握缰绳。他手上有薄甲，金属遇到雪更冷。这唐门畏寒，于是他刚才直接按在对方后颈上，那滋味必然冷极。杨昌林没打算伤他，但是不容在自己营地被如此挑衅，刚才动作就权当是个警告。

　　“你这不是会说话么。”杨昌林单手握着缰绳，担心怀里这人再跑，索性回臂揽住了，手肘压在对方腰腹上，将人压得也贴在自己胸口。不过唐门贴上了他胸口就忍不住往前躲。马上不比平路，颠簸得很，杨昌林感觉他躲一两次没当回事，多了忍不住也纳闷起来。心道这是觉得我胸甲也冷么。

　　那我脱了胸甲这人就会乖乖的靠我身上了？……好像不会。

　　杨昌林马上的技术极好，策马直接跳上了一处背风坡地，怀中拿出了一个小型的烟花出来点了，藉此把营帐的管控交给了副官，然后继续可以游走在狼群目所能及之处，将它们巧妙地引到远处。

　　等到拉开一段距离之后他终于有机会看看怀里的唐门，一看之下忍不住一惊。这人哪里还是畏寒的模样，后颈上全是虚汗，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杨昌林不敢托大，立刻收紧缰绳。马的动作一停，那唐门就顺着往下滑，杨昌林一把捞住再揽在怀里，低声道一句，“得罪”，伸手撕开对方后颈的衣服，果然看见里面原本缠着绷带的地方已经裂开了。

　　杨昌林呆了呆。他交代过自己手下不准对俘虏下手，唐门进入自己营地后据说也是只跌伤了腿，这背上的伤是哪来的？这方圆十几里几乎都是对面阵营的人，唐门若不是自己人伤了，那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人竟是同阵营的不成。

　　他走神走地远了点，回神时候只觉得肋下一痛，闷哼一声却已经跌下来，摔在了雪上。唐门也从马上跃下，不知打开了什么机关，两肩竟是生出了黑翼，迎着风滞空在几丈高处，瞄准了下方，手里机关咔哒一声。

　　杨昌林几乎是眼睁睁看着那夺命箭瞄准自己方向而来。他抬起长枪时候已经晚了一秒，只得就地一滚，听见那夺命箭“哆”一声射中了什么活物，扭头一看，一个脸上蒙着黑布的影子般的刺客被射穿胸口，新血正往外淌，将一地的雪白都染红。

　　杨昌林听见身边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心底透亮，回枪倒刺，从无形里拖出第二个蒙面的刺客来，大喝一声，枪尖抬起，如猛虎落爪，将对方肩头肉咬下一块。等他解决了第三个，抬头看原本唐门展开双翼滞空的地方，果然看见那人已经歪斜着滑到山崖之后。

　　杨昌林头疼欲裂，知道自己的轻功无论如何没法这么飞来飞去地翻山越岭，只得尽可能找有斜坡的地方往上寻找。等到再看见唐门，杨昌林先一个呼哨让下面的马自己找个安全地方藏好，然后走过去拍了拍唐门肩膀。

　　“还能不能行？”杨昌林低声道，“也不是我说你，既然不是刺探消息来的，一开始说明白不就好了。那时候说明白了，我还能找军医的人给你治一治。”

　　“我不找天策。”唐门倚着山岩低声道，“你们这边我没有接应的人，纵然不是敌人也说不清。”

　　杨昌林想了想，“你要找的人在苍云？”

　　唐门点点头。

　　“也行。”杨昌林叹了口气，“我朋友是苍云的，让他帮你带个话便是了。不过你这样挺不过去，我得给你重新包下伤口。”

　　唐门：“……在这？”

　　杨昌林：“别磨蹭了，赶紧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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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良生接到手下人传信，说杨昌林带了个伤员过来，惊疑不定，索性自己直接去接。几丈之外就看见了杨昌林的红衣银甲，只不过单薄了些，像是分了件衣服给了怀里的人。

　　杨昌林顶着风雪好不容易找到他们，此刻明显也松口气。他察觉那唐门不知为何挣扎起来，赶紧伸手抱得更紧，唯恐再包扎一遍伤口。他自己不通岐黄，平时处理的也是小伤，难得一次处理得还不错，怎么能前功尽弃。

　　“别动别动，”杨昌林的手基本是直接贴着绷带按着唐门的腰侧，感觉手感很好，一路就这么揽着按着过来的。“你看见那边的苍云军了没？最前面那个叫燕良生，在苍云军里也算是有名号的人物，你要找谁直接跟他打听。”

　　唐门此刻衣冠不整还被人困在马上，尴尬得要命，挣脱不开，继续挣。杨昌林低头看了眼，觉得唐门的表情颇为有趣，在他耳边笑着安慰道，“没事，哪个伤员还穿得齐齐整整的。”抬头时候差不多已经到了苍云军跟前，便抬手跟自己朋友打招呼，笑道：“多带了个人过来，别介意啊。他原本那身已经污得不能要了，等会还得劳烦你帮忙再寻两件衣服过来。”

　　会骑马的多半都喜欢在马上的感觉，其他不说，这种视线上的绝对的俯视就很爽。杨昌林此刻俯视燕良生，不乐意放弃温和的手感于是继续揽着唐门，并秉持挚友见挚友的亲切愉快心情，对燕良生露出微笑。燕良生一寸寸地抬头起来也跟他对了下视线，露出了亲切的微笑。

　　太罕见了，良生居然笑了啊，回去要跟副官说一说。就是不知为什么有种毛毛的感觉。

　　……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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