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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出标题
3
胖墩忽地从外面跑了回来,扑在司澜怀里。
“干嘛?”
“司澜,有剎气……难受。”
下一刻门便被推开,来者生得高大威武,虽年过五十,精气神仍强盛,拄着拐杖。
他有节奏地一步一步地走到司澜对面坐下,拿下帽子,是一张铁骨铮铮的脸,脸上有不少细细的疤痕,身上的确充满剎气。
男人拿出一个盒子,司澜看见里面有大大小小的勋章。
他率先开口,声音低沉微哑:“你能给我换什么?”
“就换你想要的。”
男人看着司澜说话:“我有很多想要的。”
“你贪心了,你知道后果。”
他的神色隐晦难辨,彼时胖墩颤颤竞竞地放上碗,跑得飞快。
司澜忍不住噗笑,这个胖小子。
男人因司澜的笑看了一眼胖墩的身影,出神道:“人们总在怕我。”
司澜:“喝下它。”
他看着碗中的水,好像看见了一道久违的身影。
在那个炮火连连的年代,血性的男人为国家拼命,时代造就英雄。
在一个营里,孙泯既有力量、也有谋略,很快便升做长官。
女人也会到战场的后方当志愿者,守在男人们的背后。
战士们歇息时,她们会递上茶水、为他们捶背,这是一类。还有一类比较拼,她们有幸上过学、会利用学过的知识与男人们并肩,有时随时到战场作后援,为受伤的人包扎。体力拼不过人,她们便利用头脑。
然而后者的人数终归比较少,一个营里大概只有八到十人。
孙泯营里的救援队有九人,有三个人是组长,负责指挥和大量前线工作。
这天,敌方突袭,孙泯带领两支分队抗敌,一番恶战才守住庆城,庆城在地理上能守能攻,难怪敌方这么快把主意打到庆城来。可一旦庆城失守,便是变相毁掉后面几个根椐地。
出去的分队共五十七人,可回来的只有十二人。而且每个人都受了伤,其中以孙泯和分队小队长伤得最重。
伤得比较轻的人便移他们到救护站,孙泯勉力挣着眼,可头上的血模糊了眼睛,只好闭上眼先作休养。
他感觉到为自己的衣服被剪开,腹部有一处枪伤,处理伤口的人明显不太熟练,弄了许久还没把子弹夹出来,他忍着痛和怒气抓紧那人的手,“先擦头上的伤吧。”
然后他听见有一道沙哑的女声说:“你去给五队队长包扎吧,这边我来就好。”
原本替他包扎那人走远,他又听见身旁的女人叮嘱道:“你要习惯看见伤口,冷静点。”那人小声应是。
女人对他说:“放松。”
孙泯依言。
他看不见她的脸,但能闻到她身上属于女子的馨香,淡淡的,让他心情稍缓。
她说:“我要把你的伤口割开一点才能取子弹,不能忍就咬着。”塞给他一块手帕。
孙泯却在她下刀前抓住她的手,女人以为他担心像刚才一样活受苦,便放柔声音劝道:“放心,我……”
“老子不是怕,是想让你帮我擦一下眼睛。”血污入了眼难受得很。
女人似乎无奈叹了口气,只好给他先擦眼睛,有些抱怨道:“就你要求多,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
孙泯睁开眼便看见女人干净明亮的眼睛,认真专注。
接着她便拿布条先绑住他手臂伤口上方,手起刀落割开他的腹部,不,应该说是割开伤口周边,然后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取出子弹。
她感叹幸亏子弹进得不深。
有序而熟练地为孙泯包扎好之后,她便提起医用箱转身就走。
“你叫什么名字?”
她疑惑转头“哦”了一声,孙泯才看清她的脸,脸上很脏,头发也有点乱,衣服上沾了他的血,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只见她微微一笑道:“我是救援队组长莫兰馨。”
孙泯点头,彷佛再自然不过的问候。
后来,孙泯就常常发现她的身影,她很忙,不用打仗时也要给伤员看病,几乎连吃饭睡觉的时间也没有。
偶尔有人给他换药,他也会看似平常地搭两句话。
“你们的组长看着也很年轻,挺能干的。”
那女子颤颤竞竞地问:“长、长官,你说的是哪个组长?我们有三个组长,有两个都很年轻,有一个都三十多了。”
孙泯平淡地说:“好像叫莫什么来着?”
说起莫兰馨,女子没那么害怕和紧张,自然地道:“哦,兰馨组长,她人好好,生病了还坚持给士兵们看病。”
孙泯垂眼若有所思。
夜里,莫兰馨先让几个救援组的组员去睡,她想把用具消毒完再休息。
“还不睡?”
夜阑人静,突然冒出一把男声让她吓一跳。
莫兰馨看着一个高大的黑影走过来,走近了,她才放下心。
“长官还不睡吗?多休息身体才会快些好起来。”一种闲话家常的语气。
孙泯坐到她隔壁,“病了怎么还熬夜。”
莫兰馨惊讶地看向他,“啊?”
他轻笑。
“怎地不待在家好生过活,偏在到这战场上来受苦。你还未成婚吧,再过几年可没人要咯。”
莫兰馨不赞同地说:“那又如何,男子为国出力,为什么女子不可?”又挑衅般淡淡地说:“再说,我救了你耶,不然你早痛死了。”
平日再冷静终归是小女子心性,竟与孙泯拌嘴。却不知是孙泯的试探。
孙泯靠近她,很满意地看见她脸红了,倏然轻笑,捂着腹部的伤口站起身,摸了下莫兰馨的头,头发软软的很舒服。
“战事很快就完。”
像是预示般留下一句话便回了帐营内。
接下來几日,孙泯与几个队长商量研究对付敌方的策略。
他们决定如法炮制,在短时间内给敌方也来一次突击。
由于孙泯旧伤未愈,还需要时常换药。不知怎地,孙泯也不是那种脾气差的人,偏偏每次换药时脸臭得很,让换药的人紧张得好像真的得罪了他,加之他不说话时的脸十分严肃,浑身散发着凶狠的气息,在战场上杀敌,也有一身剎气。
几日下来,医疗队的人都不敢去他帐里,莫兰馨便接下换药的功夫来做,正好换药也比较轻松。
“方便我进来吗?”
孙泯用气音回:“嗯。”
一见是莫兰馨,神情略有松动,“怎么是你?”
莫兰馨不好说是这尊大帝吓怕了人家,只说:“换药谁都可以呀。”
走到他跟前,说道:“拉开衣服。”
孙泯便大喇喇地脱掉外衣、再脱背心。莫兰馨气急又微微懊恼道:“我没叫你全脱呀!”
“你又不是没见过。”他挑唇,“干嘛,脸红。”
莫兰馨下意识摸摸脸,才看见他唇边的笑意,恼恼地“啧”他。
接着还是认真地给他换药,叮嘱道:“伤口结疤了,复原得很好,这其间不要再喝酒。”
孙泯听她讲话时还有些鼻音,便摸摸她的头脱口而出道:“真让人心疼。”话一出口,不止莫兰馨,他自己也愣住。
莫兰馨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便告辞,转身时脸红得厉害。
孙泯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地笑了,却又想到什么似的摇摇头。
一年内,孙泯带领的队伍屡战屡胜,但此时才正是战争的节骨眼。
每次出战,队伍里也总会有救援队的人跟着,她们都会穿上小兵的衣服潜在队伍后面。每每有莫兰馨跟住,他的心情便比以往紧张上几分,总担心枪火无眼。
夜里,他们的粮草车着火,敌军从四周包抄,孙泯所领的兵也不是盖的,迅速反撀。
孙泯隐身在一山坡下方,预备击杀。却有突如其来的炮弹轰炸,一时间,火势蔓延。
耳尖稍动,有急促的脚步声将近。
他拿枪抵着来人,看清了她的面目才有些后怕自己差点把她杀了:“怎么不找地方躲好!”
莫兰馨脸上混杂了泥水和血,衣服也被勾破,她努力平静下来急急地道:“救援队跟来的人死了大半,有几个也被抓了,第七、第十二小分队有很多人被炸伤……”她的声音微颤且带有哭腔。
孙泯坚毅的眉眼为她而染上几分暖色,捂着她的眼睛安慰道:“别怕,别怕…”
莫兰馨不忍心一下子便有这么多人牺牲,毕竟见过不少这些场面,很快便平复下来,“接下来要怎么办?我匆忙间拿了一个医用箱,还有这个。”
原来她拿外衣兜住了几个手榴弹和炸药筒。
孙泯心情激动,往各个方向騺伏的队员打手势,并精准地把手榴弹和炸药筒扔给他们用。
“你乖乖待在这里,不要被发现。”没等莫兰馨响应,他便有所行动。
现今他们的队员死伤严重,孙泯权衡利弊决定采取冒险战术,擒贼先擒王。几番观察,主动出击。
枪林弹雨,孙泯拼着受重伤成功击杀敌方领头人。
他无力地倒在地上,心里清楚此地仍然有潜在的危险。
莫兰馨立刻冲了出来,“孙泯!”
“你怎么敢出来!快躲着!”
“不要!我独活有什么用!”她拼尽力气扶孙泯起来。“你快看哪里安全?”
莫兰馨光顾着找地方,也没留意到孙泯因伤而痛却诡异的满足笑意。
后来,援军来到,孙泯才撑着伤昏过去。
一醒来,入眼的便是莫兰馨疲惫的睡颜。孙泯稍稍动了动,她便醒了。
“还能动吗?”
他吃力地想撑起身子,莫兰馨连忙帮忙扶他起来。
“援军说还有几个落网之徒,你不要太担心。其他伤员都已经没什么事了,还有……”
孙泯抓着她的手,莫兰馨微讶兼心跳得厉害,没有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不愿独活?”孙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莫兰馨静了一瞬,勇敢地迎上他的眼睛,“那时我在想,你死了我会怎么办,倒不如一起死。”
“那就一起,好吗?”
她忽地浅笑,站了起身,调皮地道:“战事完了再告诉你答案。”
看似无理取闹,但他们都心里清楚战事一日未完,又怎能安心在一块。但转瞬孙泯又笑了,所以战事结束不过就这几日了,只要抓着那几个敌军的人便可以了。
但谁也没料到敌军的几人怀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在他们回程那日炸了火车。
彼时,孙泯正好与有关人员完成交接事宜,听见巨大的爆炸声立刻拔腿跑去车厢。
莫兰馨在火车上!
车厢里的人死伤无数,他发狂地去车厢里找她,可不见她。孙泯怀着侥幸的心情在想她可以没来得及上车,是的,一定是这样了。
跑出车厢,才发现不少人被爆炸的威力炸出了十几米外。
他远远地便看见了倒地的她,她满身是血,这次是她自己的血。
连忙跑向那边,这时又发生了第二次爆炸,孙泯被炸伤了腿,跌倒在地。
他们还差几米,几米而已。
莫兰馨咽鸣着不惜花最后的气力向他靠近,手往着他拼命地伸。
孙泯也挣扎着爬向莫兰馨,痛苦地喊她:“兰馨……兰馨……”
莫兰馨眼睛定定地看着对面的男子,不愿眨眼,不愿浪费一分一秒看见他的时间。
她嘴巴动了动,孙泯只听清她叫自己的名字。
那日,国家安定,百姓纷纷高呼庆祝,一名前线的战士甚至未能触到他的愛人一下,痛苦的哭声终是被欢呼声盖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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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澜看着面前哭得像个孩子的铮铮男儿,轻声道:“回去吧,你今晚便能得到你想要的。”
孙泯年轻时想要太多,他想要国家太平,他想获得军功,他希望能有一番作为得名得利,他也想要莫兰馨。他把一切放在了莫兰馨的前面,终究是错过了。
当晚,孙泯在梦里听见了莫兰馨的回答,她说:“孙泯,我愿意。”
那个年代的爱情,没有情话、没有情书,却足以刻骨铭心。
孙泯失去了莫兰馨,二十多年来,每每午夜梦回才能在梦中看见她的音容笑貌。只是那人,早就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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