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

　　“姓名？”
　　“叶弥。”
　　“性别。”
　　“女。”
　　“多大了？”
　　“27。”
　　“小王，我来吧。”
　　“是，罗队。”
　　叶弥抬眼看去，一个身材矮小长相路人却有一双很亮的眼睛的男人坐在对面，老罗接到徐绎的电话很是震惊连夜从家里赶来，果然和照片上的女孩长得一模一样。
　　老罗坐下并没有进行常规的问话，他说：“叶弥是吧？”
　　“是。”
　　“你的情况他都已经告诉我了，但是这个苏眉儿作为季老大团体中的核心成员，即使我们掌握她所有的犯罪证据也很难抓到她。”
　　叶弥沉默，这口气她实在很难咽下。
　　他从笔记本里调出一篇帖子：“这是网上的一篇帖子，你是名人，应该很清楚这会给我们警方带来很大的压力。”
　　“所以呢？”
　　“我请求删除。”
　　“我要是说不呢？我今晚差点死苏眉儿手上。”
　　老罗额头皱成褶子，他压下心中的怒气：“我们一定会抓到苏眉儿给你一个交代。”
　　右手指甲里凝固的血渍被她挖出一点，血渍落在地上，被她踩在鞋底，老罗看着她不说话的样子头疼：“你以为你这样做是给谁施加压力？你这是在给他施加压力！”
　　还有一些血渍没有水弄不掉，掰断了指甲她也没任何感觉，这口气在老罗提到徐绎时硬被自己压下，她喝了口面前的水：“我会删掉帖子。”
　　老罗额上的褶子摊开：“听他说你们领证了？”
　　“嗯。”叶弥的脸部表情终于缓和一点。
　　老罗满是欣慰，他说：“那小子是个好男人，值得你托付终生，等案子结束后他就会被调到北京回他原单位。”
　　徐绎没对她说过，不过，回北京的话，他就能每天回家了。
　　“什么时候才结束？”
　　老罗动了动嘴角，他也不知道，只能说：“快了，会结束的。”
　　现在指甲断裂的疼痛才袭来，她手指摸到痛处皱紧了眉头，她说：“现在我能打个电话吗？给我工作室的同事。”
　　“可以，跟我来。”
　　老罗带叶弥去到他的办公室，办公桌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对于他们来说工位形同虚设吗？
　　叶弥拿起桌上的座机打出去，负责公关的同事接起电话：“喂，这里是叶牧工作室，请问……”
　　“是我。”
　　“叶老师？您没事吧？”
　　“我没事，你把发出去的帖子删了再雇点水军把热度盖过去。”
　　“删了？好吧，我知道了叶老师。”
　　老罗这人面冷心热，他看到叶弥全身上下都是稀泥，难免不忍叹着气说：“委屈你了小叶。”
　　“没事。”叶弥低着眼，扫了下双腿说：“我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里一个水龙头坏了，水珠滴答滴答向下，叶弥走过去拧开水龙头洗掉脸上污泥，搓洗手时碰到断裂的指甲痛得她思绪一下断开，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真令人恶心，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过要陪他走这条路吗？那为什么又会感到痛苦？她告诫自己不能哭，一滴眼泪都不许掉。
　　自来水哗哗的往外流，一个值班的女警跑来关上水龙头，严肃的一张脸绷起开口斥责叶弥：“你这人怎么回事？不知道节约用水吗？晓得现在都说淡水资源匮乏吗？开着水任它流，敢情你现在还能用上水是吧？”
　　叶弥甩干水，没理女警，径直走出去。
　　被忽视的女警追着她出去：“哎，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讲半天腔都不开个，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这么嚣张，信不信关你几天？”
　　叶弥停下，原本不好的心情更不好了，她转过身直视女警，加上身高优势即便满身泥气场也是足够的，她走到女警面前微微俯身：“你不适合警察这种职业，我看居委会大妈和你很配。”
　　“你！”女警一时找不到词怼回去，只能睁大眼睛竖着眉毛瞪她。
　　叶弥上下扫视她一眼，眼里的不屑和脸上的高傲充分地让女警接收到她看不起自己的信息，女警掏出手铐：“你侮辱人民警察，我现在有权关押你。”
　　叶弥一笑直起身子：“我侮辱的不是警察，是你。”
　　女警一下愣在原地，明白过来后看着叶弥离开的走廊气得牙痒痒，抬步追上去去没想到遇到在楼梯拐弯处遇到老罗，她敬礼的姿势还未做完，就被老罗一个手势止住，他挥手让女警走开。
　　楼道拐弯处，一男一女，男的在下，女的在上。
　　“怎么来了？”
　　“想来看看。”
　　她想问你这样来警局危不危险会不会暴露，可他那皱起的眉头和满是担忧的眼睛让她问不出口。
　　徐绎看到她手已经洗净，他叹口气上前想将她拥入怀中，谁知叶弥退后一步躲开他：“我身上全身泥，很脏。”
　　徐绎眉头皱得更深了，她低着头，他看不见她的脸。
　　“叶弥，我……”
　　“我会在这里等牧会来，你回去吧，不用担心我，我能整理好自己。”她很冷静。
　　徐绎动了动，咬紧牙关，喉结上下滑动，他说：“我陪你等。”
　　叶弥右手在裤腿上摩擦，本来干净的手又擦上了泥巴，她眼睫颤动：“徐绎，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这一刻，徐绎后悔之前没一枪崩了苏眉儿，他也想朝着自己来一枪。
　　楼道里一时无声，徐绎放在裤袋里的手机震动，他敛起眉掏出手机，背过身低声道：“二哥。她没事。”
　　他转过身来看着叶弥，不知季老二在说什么，徐绎满脸冰霜语气却如常：“好，我马上过来。”
　　收起手机，徐绎忍住抱她的欲望，只在她头顶揉了一把说：“那我先走，有什么事给我发短信或者给小罗打电话。”
　　“嗯。”叶弥抬起了头，并无表情。
　　徐绎不再啰嗦，他很快下楼。
　　“徐绎。”
　　楼道里有了回声，徐绎仰头看她。
　　“要小心。”
　　一句很轻的话传入耳里，徐绎对她笑笑答应：“我会的。”

　　叶弥坐在警局休息椅上目视前方不知在想什么，老罗点了根烟看她问：“你在等谁？”
　　“朋友。”
　　“徐绎也认识？”
　　“嗯。”
　　之后，老罗不再说话，直到天蒙蒙亮他才走出去，叶弥靠在椅背上深呼吸，这一夜实在太漫长，好在天亮了。
　　老罗回来，手上提着路边摊的早餐放在叶弥手边：“将就吃，吃得惯就多吃点，吃不惯填下胃也好。”
　　叶弥拿出一颗茶叶蛋剥开，香味一下冲出来，她咬下一口才对老罗说：“谢谢。”
　　老罗点了下头。
　　本没觉得饿，一口茶叶蛋下肚，饥饿感才真正袭来，一颗茶叶蛋很快和着豆浆送进胃里。
　　“他做的工作危险，他这人特别好、义气、身上有股劲儿是个真男人。你是大城市的人，还是个有名气的画家……”
　　又剥开一颗茶叶蛋，老罗的话里的意思让叶弥不悦，她抬起头：“我和他已经结婚领证了。”
　　老罗被噎，他双眼眯起吸口烟，在垃圾桶上摁熄烟头：“我就操的无名心。”
　　“你操心的是不可能的事。”
　　茶叶蛋剥好了，拿在手里不知怎么没了下口的欲望，老罗走过来说：“干我们这行的，很多结婚生孩子了也选择离婚，不是没感情而是……”
　　“我知道，但我不会。”叶弥把那颗剥好的茶叶蛋递到老罗面前，老罗看她一眼有些别扭的接下。
　　老罗拿着那颗茶叶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自己觉得很别扭，只得在对面坐下找话题：“来接你的叫什么名字？”
　　“牧会。”
　　“男的？”
　　“嗯。”
　　“他从北京来？”
　　“香港。”
　　“那估计还得等会儿。”
　　叶弥点头。
　　来了一个刑警叫走老罗，这里就剩下叶弥一人，透过玻璃窗望出去昆明的天还真蓝，蓝得不真实，她在北京从没见过这样的蓝天，可蓝天下的人并不都是快乐富足，越是光明的地方黑暗就隐藏得越深。
　　裤腿上的稀泥已经干涸成块，可以用手掰下泥块，叶弥动了动坐得僵硬双腿，昨夜的事还历历在目，谁都没提她自卫杀人的事，可不提就没有发生过吗？她有些痛苦的将脸埋在腕间企图不让自己的软弱流露，闭上眼全是自己扎进他胸口的画面，噗呲一下，尖利的匕首就埋进了他的胸口鲜血如泉水般涌出，她看着他胸腔一抽一抽的吐出血泡。
　　她强迫自己一遍一遍地回想那个画面，从开始的恐惧到慢慢冷静下来，等她再抬头眼里的痛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静，甚至还有冷漠。

　　牧会到时已是下午两点，他匆匆忙忙跑到警局，见到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浑身上下狼狈不堪的叶弥顿住脚步。
　　叶弥转过头：“来了？”
　　从来都高高在上的她，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牧会心里难受得很过去握住她手说：“下飞机接到工作室的电话，说你让他们把帖子删了，为什么？”
　　“我当时气疯了，做事不过脑子，忘记这么做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压力。”
　　牧会那口气一下被提起，可看到叶弥连头发上都沾满泥浆，他硬是忍了下来，温声细语道：“那些事情都先放一边，我订了间房，咱们先去洗洗。”
　　叶弥点头，她没起身反而靠在牧会肩上说：“我忍不下去，欺负我的，翻山越岭也得还回去。”
　　牧会咬牙：“十倍百倍的还！”

　　在酒店洗净的叶弥坐在大堂抽烟，等牧会退房。
　　“休息一天不好吗？”牧会过来，见她眼下乌青嘴里抱怨。
　　“香港那边的画展不是要开三天吗？我跟你一起过去。”
　　看她一眼，牧会不再说话：“好，我们在那边多玩两天散散心。”
　　临时做的决定去香港，登机前给用牧会手机给徐绎发了条短信，而后关机，下飞机时牧会手机里一条短信或未接电话都没有，牧会不开心，相反叶弥倒不在乎。
　　牧会说黄先生知道她要来，安排了车来接，谁知走出去看到的竟是程家，叶弥微微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程家耸肩：“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牧会上前挡在两人中间：“黄先生说安排了车来接，我们就先走。”
　　叶弥迈步，程家拦在面前晃着车钥匙：“上车。”
　　刚睡了一觉，叶弥精神好了不少她从牧会手里拿过墨镜戴上跟着程家上车，牧会拉开车门还未坐进去就被程家赶到另一辆车上。
　　“先去吃饭？”
　　“没胃口。”
　　见叶弥戴着墨镜，程家笑笑：“我见过权倾，她什么都对我说了。”
　　叶弥侧头，墨镜里反射出程家似笑非笑的脸，她左手叠在右手上，无波无澜的问：“所以呢？”
　　专门给他看的小动作，程家看懂，他喉腔里发出嗤笑：“原来一枚银戒就可以娶你。”
　　话里的不屑并没让她动怒，她勾起唇说：“你连一枚银戒都送不出去，又何必看不起他。”
　　程家带笑意的眼冷下去，嘲笑：“他就那么好？”
　　“嗯，他就那么好。”
　　“好到让你身陷危险？叶弥，别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叶弥不说话，说再多他也不知道徐绎的好，无用的话她不想多费口舌。
　　一路开到画展，都没人说话，下车时程家叫住她：“发生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别憋着，我再不济程帅孙子的名头还是能为你做些事的。”
　　叶弥沉默，墨镜后的目光是动容的，她知道他向来不屑以自家权势压人，所以才选择爱好当职业。
　　程家俯身过来替她解开安全带：“我喜欢你是认真的，不需求回应。”
　　打开车门程家拉住她又很快放开说：“《尘埃》太像我。”
　　叶弥站定，摘下墨镜，她说：“我们也很像。”
　　《尘埃》她是以自己为原型作的画，后来与程家相识，倒觉得他与《尘埃》更像。
　　“是因为太像吗？”
　　“不，因为他，我才对以后的生活有期待，那些明天也都能很好的度过，他就像我生命中的稻草，只因他才得到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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