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

　　时间向来经不起计算，半月已到，徐绎发来航班信息，叶弥起了大早梳洗化上最精致的妆容，开车去机场的路上时天上高高挂着的明晃晃的太阳也竟然觉得可爱。
　　机场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从前她一人穿梭在人群里不觉孤独，倒是现在看着徐绎走向她，她才发现原来从前的自己一直被孤独包裹。
　　十米开外徐绎停下张开双手，叶弥右脚往后一顿然后奔向他，扑倒他怀里时才觉真实。
　　“我来了。”
　　她抱着他，听他说话时胸腔里的共鸣。
　　人来人往的机场，分离、重聚的场景并不罕见，可只有重聚的人才知道这一刻的可贵。
　　“十一点，先去吃饭。”徐绎牵着她手走出机场。
　　“好，有什么想吃的吗？”
　　“后街的牛肉面馆还在吗？”
　　“在。”
　　“去哪里吃？”
　　“好。”她把车钥匙递给他，有他在她懒得不像话。
　　两个小时的车程，就为了一碗牛肉面，好在今天没堵车但遇上学生中午吃饭时间，牛肉面馆里座无虚席，他俩相视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换一家？”
　　“不换。”
　　“那等？”
　　“等。”
　　叶弥的车扎眼，徐绎身材好腿长穿衣有型站在车边惹得小女生频频回头，叶弥俱热躲在车里不愿出来。
　　一会儿有了空位，徐绎敲敲车窗：“下来。”
　　叶弥下车走进面馆，在这里吃面的大多是高中生，他们稚嫩的脸庞埋在面碗里快速的吸溜面条，他们坐在学生中间并不觉得有什么突兀，这里的格局一点没变，只是桌子会吱呀吱呀的摇晃凳子上的螺丝松垮，一切都刻上了岁月的痕迹。
　　老板娘端上牛肉面附带一句：“吃好哈。”
　　老板娘不记得他们了，不会再向从前那样寒暄道：“又带女朋友来吃面？”
　　时间向来无情，徐绎打开辣椒罐：“三勺辣。”
　　叶弥握着筷子任由对面这个男人给自己加上辣椒，你看他还记得，只要他还记得就好。
　　徐绎吃东西很快，叶弥吃东西很慢特别是面，第一次他带她来吃面时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你是猫吗？这么慢。”
　　那时两人还未学会为对方让步，叶弥心气高脾气傲她不咸不淡的回了句：“你是狗吗？这么快。”
　　气氛一度到了零点，老板娘以为两人会打起来过来劝了两句，谁知徐绎点上烟翘起二郎腿一脸郁闷道：“女人就是矫情。”
　　呵，令人向往的曾经。
　　“待会儿去一趟商场。”
　　“干嘛？”
　　“拍照穿白衬衫比较好看。”
　　他吃完最后一口面来了句：“矫情！”
　　叶弥碗里还剩了大半，她白他一眼：“同样的话隔了十年在同样的场景说出什么感觉？”
　　徐绎眉心一跳笑起来：“小心眼儿，怎么什么都记得清楚？”
　　她挑起面吹凉送入口中，不答他，专心吃面。
　　剩下半碗，徐绎结账，老板娘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好像在哪里见过，真面熟。
　　商场里。
　　叶弥拿起一件白衬衫看了看他说：“你好像从来没穿过白衬衫。”
　　可不嘛，徐绎穿得最多就是T恤，他双手插兜：“想看？”
　　面料虽然不错但剪裁不好，她放下拿起另一件：“不知道适不适合。”
　　“我穿什么不适合？”纨绔子弟的话从徐绎口中说出，此时的他多了份少年时期的傲。
　　这件不错，面料剪裁都很好，叶弥示意他去试，可他接过衣服直接走向柜台结账。
　　“不试试吗？”
　　“麻烦，能穿就行。”
　　他穿什么都挺好看，叶弥点头：“也是。”
　　“你的呢？”
　　“家里有。”
　　家？徐绎笑：“什么时候买的？”
　　“好久以前。”叶弥语气淡淡的，头转向另一边。
　　买好衬衫，走出商场难得的起了一丝风，徐绎牵起她左手：“户口本在舅妈家里。”
　　他从小父母离世，是舅妈带大的他，可早在高中毕业时舅妈就被自己女儿接到加拿大生活去了，叶弥回握他手：“现在要去吗？带钥匙了吗？”
　　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手心都出了薄薄的汗，他说：“去，得带你去见见我父母不是？”
　　舅妈家徐绎的房间他父母的合照一直摆在床头，叶弥笑：“不是早就见过？”
　　“那是以前，现在得带丑媳妇见公婆，走吧，丑媳妇。”
　　叶弥不禁白他一眼，嘴边却挂起淡淡的笑。
　　舅妈的家是一栋独立的四合院，徐绎从墙缝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钥匙齐全。
　　“舅妈走时放在这里的，她说以后无论我去哪儿回来总是有家的。”大概他是想那个带大她的温柔女人吧。
　　铜把手上满是灰尘，就连钥匙孔里都积上了尘，叶弥记起以前舅妈总是扶着铜环对他们挥手：“绎绎，把小弥安全送回家知道吗。”
　　“这些年有和舅妈联系吗？”
　　门开了，大门像一个古稀老人一样发出沉重的叹息，徐绎走进，这蛛网结尘的院落早不似从前的古朴有致。
　　叶弥刚回国的那晚，来过这里，也没做什么就是坐在满是灰尘的门槛上吸完一只烟。
　　“没办法联系。”
　　叶弥抬头看他，他目光沉寂脖子直直抻着，她说：“现在给舅妈打个电话，顺便告诉她我们明天登记。”
　　徐绎揉了把她头发：“好。”
　　舅妈去加拿大时，曾殷切地把那边的电话邮件甚至地址说给叶弥，她拉着叶弥说：“就是害怕这个从小被自己带大的小子有了媳妇忘了我这个舅妈，所以啊，小弥，你记得给我打电话好吗？”
　　叶弥找出舅妈的电话，有很多年没有打过了，不知道是否还能接通。她开着免提，两人一齐盯着屏幕，电话接通那头的声音还是往昔般温柔慈爱：“hello？”
　　徐绎喉结上下移动两下：“是我，舅妈。”
　　舅妈一声惊呼：“是绎绎吗？”
　　“还有我，舅妈。”
　　“小弥，是小弥的声音。”舅妈一时哽咽，她肯定落泪了。
　　“舅妈。对不起。”徐绎一只手成拳。
　　舅妈长叹一口气：“绎绎，舅妈不怪你，每个人都有要走的路，舅妈天天都会为你祈祷，祈祷我一手带大的孩子健康平安。”
　　徐绎低着头向个认错的小孩，他眼圈红了叶弥看在眼里不忍，她说：“舅妈，我和徐绎要结婚了。”
　　顿时，喜悦大过伤感，舅妈高兴道：“好的好的，结婚好结婚好，登记了吗？”
　　“明天去。”
　　“好好好，总算是成家了。酒席的日子订了吗？那我得给你们准备结婚礼物。”
　　“我们不打算办酒席，等徐绎的事情忙完后一家人吃个饭就好。”
　　“那也好，绎绎事忙，他忙完我是要回国喝儿媳妇敬的茶的。”接着感叹：“我们绎绎总算是抱得美人归了，记得要去给你爸妈上柱香，告诉他们才好。”
　　徐绎调整好心情，答应：“领完证就去。舅妈，户口本你放哪儿了？”
　　“你呀你，走的时候不是告诉你了吗？在你房间的那个樟木箱子里锁着，你打开最底下有个紫檀木的盒子，里面有你妈妈准备给儿媳妇的礼物，你记得交给小弥。快去找吧，我得给你姐姐打个电话告诉她你结婚了。”
　　等舅妈挂断电话后，徐绎揽住叶弥，说：“听见了没，我妈还有给儿媳妇的礼物，嫁给我不吃亏。”
　　叶弥拿眼尾斜扫他：“你的礼物呢？”
　　“操，老子都是你的。”
　　这话说得很令叶弥满意，她抬抬下巴示意他快点找出户口本。户口本被舅妈收得很好，那个紫檀木盒子雕刻精细，徐绎定定地看着手中的盒子，不知在想什么。
　　“再看什么？”叶弥随着他目光之处看去，盒子右下角雕了‘绎’字，她想起舅妈曾告诉她徐绎的母亲擅木雕。
　　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对白玉镯和一对银戒，玉镯是徐绎母亲留给儿媳妇的，银戒是徐绎父母的婚戒。
　　徐绎拿出玉镯：“戴上试试。”
　　叶弥伸手戴上，她手腕又细又白，白玉衬着她细嫩的肤，在阳光下格外莹润。
　　叶弥笑：“很好看。”
　　“笑得这么灿烂，谁送你的？”徐绎逗她。
　　“这盒子很精致。”
　　“少打岔。”
　　叶弥无奈：“妈妈送的。”
　　徐绎得逞得意道：“看来我妈挺有先见之明，一对镯子换个媳妇，挺值。”
　　“少嘚瑟。”
　　他单手将她抱进怀里，她惊呼出声脚尖堪堪点地，他低下头一只摸上她左手无名指，她感觉到一个小环套进手指，他说：“这戒指在第一晚后就买好了。”
　　左手无名指上一枚银戒反着光，那光直直进了她眼，使得她眼睛干涩涌泪。
　　“原来那个时候你就想娶我？”
　　“嗯。”
　　“现在也不晚。”
　　只要最后是你，什么时候都不晚。
　　院墙的缝隙里一朵野花悄悄打开一片花瓣，它羞嗒嗒的不肯打开第二片，或许是檐下的他们相拥接吻的姿势太过亲昵，就连它，春夏总在的它，看惯世事人情的它，也不愿去破坏这一刻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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