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记忆拼图

　　既然假装“喜欢”一个人，那就要彻头彻尾地假装才好。

　　佐藤泉像是一位处于热恋中的普通女高中生，时常给黑子哲也拨去电话。说话的语气和内容都经过精心挑选设计，满含着少女的娇俏与恋慕的苦恼。

　　这样的电话成了习惯，就很难戒掉。以至于在她没有按照往常的时间来电时，黑子竟然在忧虑她是否发生了些什么——遇到麻烦了？被别人缠住了？手机坏了？

　　一遍遍的，他毫无原因地回拨过去，只是想听见她的声音。

　　“啊……抱歉，午睡的时候太困了，干脆睡到现在。”她在电话里说。
　　“那么困吗？昨天又出去玩了吗？”他说。

　　“诶，喝了一些酒。”她的嗓音闷闷的：“宿醉还没彻底醒嘛。”
　　“……请不要这样对待自己的身体，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

　　饶是知道佐藤泉不喜欢自己的说教，黑子哲也还是忍不住这样劝说着。

　　虽然在表面上，佐藤泉依旧是优雅得体的千金大小姐，拒绝着任何人的告白、保持着优良的成绩与完美无缺的仪态，但黑子知道她私下的的生活很放纵。

　　有时候，黑子也会想——对于佐藤泉来说，身体的欢愉真的有这么重要吗？喝酒、玩闹、恋爱，这些事情真的有那么令人着迷吗？为什么佐藤泉会如此喜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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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就是如此令人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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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子哲也有些恍惚，一眨不眨地盯着墙壁。
　　这是佐藤泉在东京的公寓。

　　客厅很空荡，除了大件家具外，没有其他的零碎杂物，没有任何的少女气息。空旷、安静，像是已经空置了好几年。而在这样空渺的环境里，贴在身旁的热度就更显得灼热了。

　　黑子哲也的坐姿很端正，双手笔直地放在自己的腿上，一动也不敢动。

　　佐藤泉挽着他的手臂，贴着他坐着。
　　她轻声地说：“放松嘛。既然都答应过来了，就不要紧张。黑子君——”

　　她挽着自己的模样，活像热恋中的女孩。
　　但是，黑子不为所动。

　　“我是担心你喝太多找不到回家的路才会送你回来的。”黑子说。
　　“难道不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才决定来的吗？”泉反问。

　　黑子哲也悄悄地往旁边一挪，将自己的手臂从佐藤泉的怀里抽了出来。她虽然喝了很多酒，不过神态清明、酒品良好，说话也很有条理。

　　她不满于黑子哲也悄悄挪开的动作，报复性地将自己刚刚握过杯子、还有几分冰凉的手塞进了黑子的衣领里。冰冷的温度，让黑子哲也一个激灵。

　　“泉，把、把手伸出来……！”他有些无措。
　　“啊，露出了不一样的表情。”佐藤泉笑眯眯地，将手又伸得更深了些。

　　她的手指在黑子的肩膀上勉力乱滑着，这让黑子很不自在。忽然地，她期身上前，吻住了淡蓝色发的少年。

　　有很淡很淡的酒味，并不惹人讨厌。
　　更多的，只是她本身所带有的馨香。

　　柔软的舌尖在他的口腔里微微晃过，让他那从未被如此对待过的唇齿都微微一颤。因为紧张，黑子哲也的眼神便四处乱晃着，不期然地，便看到她轻翕的眼睫。

　　蓦地，黑子便想到了很久之前，国一的时候，他们是有过单独相处的机会的。那时候的佐藤泉留下来辅导他的练习，她坐在斜斜照入窗户之中的夕光里时，眼睫也是这般轻颤着。

　　因为吐息无法顺畅地出入口腔，黑子的喉咙深处有了隐约的喘息。那一瞬间，他只想到一个念头——是的，没错，那些事情，就是如此令人着迷。

　　像吃了一块甜到发腻的巧克力，浑身的快乐细胞都被调动起来。身体的肌肉被这些快乐细胞所掌控，唇舌的接触则是在不停地撩拨着他。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很快会丢盔卸甲、忍不住去抱她。

　　“……泉，等下。”黑子哲也微微地喘着，推开了她。
　　他白皙的面颊上有着熏红之色，眼神游移不定。

　　让他感到更糟糕的，则是面前的少女如同刚吃了一块巧克力一般，用舌尖舔着嘴角残余的甜味。她露出了迷人的笑容，问：“不喜欢吗？”

　　黑子转过头，假装没有听见。
　　他脸上的滚烫还没有褪去，他还没想好刚如何面对佐藤泉。

　　但是，他听见耳旁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褪去了自己的衣衫，将躯体展露了出来。即使努力地撇过头不去看，余光仍会不小心看到整齐无瑕的白。

　　她的身体发育得很好，有一种青涩与成熟混杂的美感。
　　流畅有致的身体曲线，让每一处地方都可爱得恰到好处。

　　【不行——】
　　【绝对不行——】

　　黑子哲也在心里如此坚定着。
　　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太过有挑战性了。

　　他曲起膝盖，自己用手抱着自己，努力蜷成一个球，开始在脑海里反复播放黑子二号的面容以定下心神。吐着舌头的二号让他定下心来，不再感到紧张无措。

　　然后……
　　也没有什么旖旎绚丽的然后了。
　　只穿着内衣的佐藤泉去厕所抱着马桶吐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黑子哲也和她说起这件事，她还觉得有些茫然。

　　“啊……我，我脱衣服了吗？”
　　“……”

　　看着佐藤泉纯然懵懂的面色，黑子哲也的内心忽然有了一种罪恶感。但是，他不会表现出来，所以他的面庞仍旧是淡定平稳的。

　　“也只是脱了针织外套而已。”他面不改色地说谎：“后来你就睡着了。”
　　“这样啊。”泉用手指绕着发尾，羞赧地说：“喝醉了，给你添麻烦了。”

　　她温柔安静的模样，好像是真的丝毫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但是黑子哲也确确实实地记得她那足以让肾上腺素遽升的亲吻。

　　当然，黑子也记得她抱着马桶吐了一个晚上的可怕场景。
　　——至于她抱着马桶高喊赤司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要是赤司知道自己在佐藤泉的心里长成马桶那个样子，估计会再次变成第二人格吧。】

　　黑子哲也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会送喝醉酒的女生回家，会照料她，给她递醒酒的热茶，也不会趁着她神志不清就做些不应该做的事情。

　　同时，他也觉得佐藤泉在扮演一个很好的女朋友。她会不顾东京与京都的距离，时不时来看一下自己，让篮球部的其他人都发出艳羡的唏嘘声；会送亲手做的精致甜点，也会打电话给他撒娇和闲聊。

　　如果不是黑子知道，她只是在“假装”，他恐怕也会陷入“两个人正在热恋”的错觉之中。他是如此的清醒，以至于佐藤泉的很多主动都成为了无用功。

　　无论佐藤泉如何努力，黑子哲也都没有逾过雷池。

　　佐藤泉的亲吻，他会接受；但是除此之外，他不会主动接触她。无论是亲吻还是牵手，都是如此。哪怕到了泉把衣服脱光光的地步，他也可以做到淡定地帮她把衣服穿回去。

　　“黑子君不喜欢我吗？”次数多了，她忍不住问：“为什么不主动一点？”
　　“我……我有寄残暑明信片。”黑子说。

　　佐藤泉温柔的微笑差点僵住。
　　黑子哲也的不懂风情，真是整个帝光篮球部数一数二啊。

　　黑子哲也把最后一口棒冰吞进口中，转过棒冰的木棍，赫然发现上面有着中奖的标识。他把木棍递给佐藤泉，问她：“你要吃棒冰吗？”

　　“谢谢。”她笑眯眯地接过了冰棍，若有所思地说：“要是其他事情也有那么主动就好了。”

　　黑子眼神淡定地转回了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要说黑子哲也不喜欢佐藤泉，这是不可能的。从中学时期开始，他和佐藤泉就已经结下了难解的缘。但是在恋爱方面，他并不是一个强势的人。

　　佐藤泉从便利店兑换了免费的棒冰，顶着夏季的炎阳走了出来。灼热的光泼在她的身上，将她的肌肤照的雪白。

　　黑子哲也看着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说：“泉真的很好看。”

　　“黑子君要是真这样想的话，就好了。”她柔声说。

　　“我一直是这样想的。”黑子哲也轻轻抬起头望向了天空。刺目的阳光让他将眼睛半眯了起来，他说：“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很久以前，我是想过能和泉这样在一起的。但是，现在不这样想了。”

　　“不喜欢吗？”佐藤泉举着棒冰，露出微惑的神色：“你的同伴听到我是你的女朋友的消息，都羡慕的不得了。我以为，你会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怎么说呢……”黑子低下头：“我喜欢的泉，大概也只是我自己理想中的泉吧。”
　　“……咦？”

　　佐藤泉身后的便利店散发着冷气，随着顾客的进出，玻璃门自动地开合着。他们两人的身影倒映在玻璃上，透着年少青春的质感。

　　温吞炎热的夏风吹动黑子哲也额前细碎的淡蓝色头发，他半敛着眼眸，声音温和：“一直以来，我所喜欢的都是那个努力地追逐着长笛梦想，想要和友人在比赛的舞台上完成约定的女孩。也许那样的泉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但是我却把她幻想了出来，并且一直喜欢着她。”

　　佐藤泉手上的棒冰有点融化了，巧克力色的奶油状物体滴到了她的手指上。然而，她无暇顾及，只是静静地等着黑子的话。

　　“后来，在发现泉变了以后，就忍不住想要将她——将我所喜欢的那个女孩子找回来。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才发现她也许根本就不存在。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而已。”

　　从一开始，黑子哲也会忍不住靠近她，就是因为她那和黑子有着共同之处的约定。

　　小学时期的友人，比赛上见面的约定，为之追逐的梦想……
　　这一切，都无比契合黑子哲也的经历。

　　而她那被践踏了的约定，也和黑子有着相似之处。这让中学毕业时的黑子更加无法释怀，无论如何都想把曾经的佐藤泉找回来。

　　但是，现在，黑子发现了……
　　那个佐藤泉也只是表面上的佐藤泉而已，其实根本就不存在吧。

　　黑子哲也可以毫无羞赧地夸奖佐藤泉的美貌，因为他本来就不在意她的外貌。
　　佐藤泉吸引他的原因，并非是那无与伦比的容貌，而是曾经的努力和坚定。

　　而现在，他认识了一个全然不同的、生动的、有魅力的、放纵的泉，这让黑子哲也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可笑的“背叛初恋的泉”的感觉。

　　“我说过要接受真实的泉，现在的泉过得很快乐。如果我一意孤行地想要泉变回我喜欢的模样，那就太自私了。所以……请继续这样活，按照自己的心意活下去。……泉也并不喜欢我吧？”

　　“不、不是啊。”佐藤泉绽出了柔和的笑意：“我很喜欢黑子君。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已经喜欢上了温柔又坚定的你。”

　　她的笑容很明媚也很真挚，带着足以融化心房铠甲的魔力。

　　但是，黑子哲也却释然地低呼了一口气，轻声说：“佐藤同学，你还是喜欢着赤司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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