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之处

作者:不及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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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太多


      风有些大,“酒香四溢”挂在外头的灯笼都一一熄灭了,雨也像不会停似的从方才就一直下到现在,伙计还来不及撤下被雨水打湿的灯笼,却见夜雨中异常冷清的街道上忽然远远急驶来一辆马车,一晃神的功夫,就已经驶过“酒香四溢”,在斜对面隔了几间店铺的“有间客栈”停下了。
      伙计不是个多事的人,虽然有些好奇这么晚了,已经是宵禁时间,几乎所有的商铺都打烊的情况下,居然还有人能找到南坊这里唯一一间能在宵禁期间也能开着大门照常营业的客栈。
      得是多有能耐的人才能如此张扬折腾?
      不过也说不定,可能只是凑巧而已。
      是的,“有间客栈”不是一个等闲之地。
      据闻它的背后,是上京城众多王府中,最为神秘的秦王府。
      在大晟王朝,能被称为王府的,从来就不是一般权贵。只有立下了一定的功勋,才有资格封为异姓王,并且也不是谁都可以有世袭的封号。
      秦王府也许低调,但没有人敢轻视从这个王府走出来的每一个人。
      因为,偌大的秦王府,满打满算,也只有百人而已。
      即便如此,这个从大晟王朝第二代君主起,就存在了的王府,经历了上官一族几代天子的更迭,也依然稳稳地扎根在这个盘根错节的上京城,拥有一个极重要的地位。
      换句话说,上京城有太多的势力,但没人会小瞧、也不愿意去招惹秦王府这个能随时如利剑出鞘般的煞星。
      马车上下来几个人,因为雨势太大,年纪轻轻的伙计没有看清具体有谁,但隐约觉得那辆马车不简单。直到那些人都完全没入了“有间客栈”,他才收回来观望的视线,转回身轻轻关上了门,上了门栓。

      听完报告之后,少年挥挥手,不甚在意地让手下退下了。
      听着淅沥不断的雨声,少年有些烦躁,干脆起身打开了窗,眼神锐利地眺望远处。
      他身处的阁楼不算高,但也能看清楚他想看到的地方。
      幽深的夜空之下,万户串联,却偏偏只有那么几户屋舍有灯火亮着。但那个金碧辉煌的皇宫,不用想也知道现在是灯火明亮的。
      背后忽然响起脚步声,来人显然没有掩饰他的不请自来,步履随意。
      不用回头少年也知道那是谁,是以没有生气,却也没有回头:“靖言回来没有?”
      站在他身后的白衣少年显然没有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一愣之下,却也没恼:“我不清楚。”他确然不清楚,因为那家伙的行踪并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听了这话,少年这才转身,盯着他:“阿衍,是不是我不该跟着过来?为什么你们都不告诉我母上要你们做什么?是很危险的事吗?”这几天他哪里也没有去,只是在上京城几个比较特别的地方转了转,就已经觉得哪里不对劲了。偏偏靖言跟楚衍谁都没有跟他说,究竟这个皇城将要发生什么大事。
      只是隐约觉得,这里山雨欲来。
      楚衍沉默片刻,闪避了少年那双满是疑问的眼睛:“少主,请恕属下无可奉告。”
      少年叹了口气:“算了,反正早晚都会知道,也不急在这时。”他转头环视这间布置得极简雅的房间,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悲哀。似乎是在替什么在惋惜什么。
      “阿衍……”他欲言又止,随即看向高高悬置在高台之上的一面铜镜,站在他的角度看来,那面铜镜刚好可以映照到他的脸。少年凝视着那张脸半晌,才低低地开口:“如果我穿女装,会不会也很好看?”
      楚衍听出了少年话里深深的悲伤,神色也渐渐沉重,身为少年的随身护卫,他如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他没有办法回答她。因为,她是他的少主。
      可是,她也不是想要听他的回答吧?
      这句话,她其实是想对另一个人说的不是么?
      压抑下心里的苦涩,他默默地陪着她一起神伤。

      上京城,是个很古老的城池了。
      这里曾经是九黎旧址,那个传说中的神域之地。
      中原为最,哪怕是曾经鼎盛的寒月王朝,也消弭于岁月中,成为过往。
      明明世间三大王朝并起,但谁都知道,大晟为尊。因为这个王朝,位于曾经的九黎。而上京城,这里的地势可以媲美任何一座天地牢笼,从来要攻垮这个天险,只能从内部瓦解。
      东海是富庶的曦朝,虽然地域不大,人口也不多,但实力摆在那里,没有人会忽视这股极强的势力。
      南荒是地域辽阔、人烟稀少却神秘诡谲的南朝,因为南荒的土质原因,庄稼的种植、收成并不好,人口怎么也提不上来。但因为神乎其神的巫术和蛊术,反而是所有王朝中最不可招惹的。
      西凉之北,是终年天寒地冻却四季分明的云国,跟偏南贫瘠但自给自足的安国分据并立,一直相安无事。
      北原之上,越朝繁荣昌盛了数百年,算是寒月王朝之后,存活的最久远的皇朝了。只是皇室式微,倒是六国之中最为政权不稳定的一国。
      天下平衡着的,微妙的局势,再参进游离于朝局之外的东海叶城,西南寒山。复杂,又很容易理清,却不能打破。
      天下人皆厌倦战乱,几个君王都是绝顶聪明之辈,自然知道该做什么。
      更何况,大晟王朝稳稳地压住了周边诸国,虽才短短几百年光阴,这个王朝却只强不弱,内乱都少发生。连西凉的云、安两国,都隐隐有归附的心思。
      而云国世子雪睿与大晟王朝公主的联姻,真是个不多好的信息……
      楚衍看着窗外的雨,默默地想着。
      宫主其实在想什么呢?好似恨不得这个天下分崩离析。
      只是战火真的爆发,浮游宫又可以得到什么呢?
      “少主……”
      “你不要说话!”
      他才刚开口,少年仿佛就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似的,秀眉微拢。“每次你这种语气开口,我都有不祥的预感。你还是什么都不要说好了,我心情不好,不想感觉更糟糕!早点休息吧,明天陪我去个地方。”
      ……他能说什么?点头:“是。”

      这世上,总会有这样一个人,让你不得不承认,你不如他/她。
      在没有见到之前,明若仙是不信的。可是在见到上官清婉的时候,只一眼,她就懂了。虽然很不甘心,可是很清醒地知道,靖言一直在念着的这个女子,是值得被记住的。不管你是要单纯地去欣赏,还是将其视为心悦之人。
      那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呢?
      好像很美,但美得又好像与美貌一点都不相干。
      有种清贵,很淡。还有一丝恬静,很温婉。可是眼睛流转时那种风采,慵懒而漫不经心,宛如睥睨众生的神袛,有些慑人。只是在不染尘烟的同时,却又有一丝牵挂。像是要找什么,只是从不着急,随遇而安。
      她扣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正在专心地听着台上的乐师弹奏古琴,听得似乎很认真,心情似乎很不错,脸上有浅淡的笑意。细看下,那是和着乐曲的拍子在敲击着的,声音很轻,耳力若不足够好,便听不出来。
      对明若仙来说,等待并不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眼前的这个人想必等了有好一会,可看起来耐心十足,脸上没有半分不悦。
      或许是藏得太好,让人看不穿她的想法。但是没有感到不快——她第一次觉得,真的有人有这个本事——就算是带着面具,只用一个不足涵盖万一的侧面,也能让人发不起火来。
      一曲既终,上官清婉终于动了动,低声地对身边的随从说了句什么,然后转过头来,对着她,微微一笑:“久仰,明少宫主。请坐。”
      这一笑,仿佛有种灿烂万物的本能,让人真的很赏心悦目。
      明若仙感觉那是一种花在轻轻绽放的、绝世的美丽。
      “芷泪她……离开的时候,还好吗?”第一句话,居然会问起本该遗忘的人。这话问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合时宜。
      “她很好。”对方却不见怪,淡淡挑眉,给她倒了一杯茶,说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像在陈述一个平淡无奇的事实。“这是她留给你的信,只交待我说,有机会见到你,便交给你。若无缘,便搁置着。”说着,递过来一封信,像松了一口气般,“幸好,不用帮她保管一辈子。”
      怔了怔,她才接下来,然后看着对方,说:“抱歉,我迟到了。”
      “一刻钟。一盏茶就过去了,还好。”清婉接话,没有错过对方脸上那种深思中带着不解的表情。
      很奇怪,有时候,明明有很重要的事摆在你面前,你却只想要放松一下,不想去理会。不是心烦,不是逃避,只是本能地觉得担心和着急都没有用。
      只是明若仙在想什么呢?会是后悔,还是欣慰?
      “我很好奇,谁能娶到你?”看着对方那种淡漠的态度,游刃有余。她突然觉得很碍眼。明明,只是一个跟她年纪一样的少女,不是吗?就算是一国公主,就算再怎么出色,没有太大的欲望,这样的人,就注定会悲剧啊……可为什么笑起来这样干净?
      “我也很想知道。”清婉又是轻轻一笑,很坦然。反倒让她的冒进变得像落了下乘。这种试探,是真的很失礼,但对方偏偏没有在意。
      天气这么好,但是她们的话题为什么不能好好地明媚起来?
      叹了口气,有点遗憾。清婉看向天空:“有个人跟我说过,看着天空的时候,如果你想起了一个人,那么说明这个人对你很重要。”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笑自己的唐突,“你有这样让你想念的人吗?”
      就这么问了出来,毫不转弯抹角。
      明若仙想了想,却不知要怎么回答——或者是干脆沉默。
      饮风楼一向很清静,就算是最热闹的时候,客人都很自觉地不敢喧哗。在这里连大声说话都是一种无礼、没教养的表现。
      她们的轻声细语,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顶多会觉得这两个少年都长得过于清秀,而貌美。大概是气质使然,男装的她们都很像翩翩贵公子。
      “我希望我有。可是理智告诉我,那样不行。有这样一个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那会是致命的弱点。少宫主,你觉得呢?”
      完全不像是在闲聊的话语,却被她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好像是无心,可你明知道她这样的人不会随意开玩笑,偶尔想要废话的时候,也绝不是这样的表情。
      “人都有弱点,在多,或在少。”明若仙仔细地研究上官清婉的神情,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想看穿这个人。只是有些失望,她办不到。“言归正传吧,七公主。如果不是鸿门宴的话,也该告诉我你的目的了。”
      清婉一笑,眼睛有些眯:“其实真没什么事你信吗?只是觉得需要知会浮游宫一声,心思不要太多,动作不要太大,这里是大晟,不是北越。”
      她收回目光,看过来的时候有种告诫的意味,很凛冽。
      这种直接,却又不直接的态度,是她上官清婉的选择吗?
      不屑于说谎,也不会威胁,只是好好地同你说话,不知不觉地就能让你顺着她的引导想下去,进而认可。这样更可怕。
      “那与我何干呢?在我还不是浮游宫宫主之前,你说的,都与我没有太大的关系。”明若仙如是回答。
      “那就当我没说过吧。”她也不在意。起身离座,白衣紫袖,真的很有种清贵的神秘。“阳光很好。可是一转眼,也许就乌云密布,大雨倾盆。再会,少宫主。”言罢,她迈步离开。
      步履很轻很轻,仿佛踏雪无痕般没有声息。
      她走得不快,很随意。
      看一个人走路时的样子,你可以看出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可是她真的看不透上官清婉。好像有很多心事,又好像很洒脱。
      这是一个很会藏住自己的人。
      她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短暂的交谈,不够去了解一个人。可足够优秀的人,你无论怎样也不会忘记。
      上官清婉,果然不凡。

      “少主。”靖言总是这样不声不响地出现,也总是这样出现地不是时候。
      “你总算回来了?”明若仙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拿眼前的这个人怎么办。“见过你那位可爱的钟家小姐了吗?是不是很心疼?”
      面对明若仙的冷笑,靖言低头,无语。
      “浮游宫不是说来就能来,说走就能离开的地方。当初七公子让你进来的原因是什么,我已经不想去计较。不过,你总该记得,当时你已经走投无路。是浮游宫给了你一条生路。”
      “我并不曾忘。”
      “那就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明若仙手袖微动,云出岫功一展,便把靖言震倒在地。
      这么轻易便将他击倒,说明这家伙在此之前就已经受了很重的内伤,没有人可以对他不利——除了白夜。那个人心狠手辣,绝不无缘无故吃亏。
      盯着他半晌,她才泄气地坐下:“自己找地方疗伤去吧。没事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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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的出场人物的确很多,但主次相信大家是能分得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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