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梦江湖

　　一座城有人声鼎沸的繁华街巷，欢声笑语充斥于人兴建起的家园，人用心制造的物件。茫茫荒林，无路可走，当人行走的脚步前仆后继地叠加，就形成了路。无主土地，人聚居于此，子孙繁衍，渐而为城。人有丰富感情与思想，是人为万物灵长之根本。但人更有喜新厌旧之本性，因信仰而兴建一座庙，企盼庙里神佛带来家宅安宁，生活美满。若是神佛不应，神佛亦可弃。即便曾虔诚信仰过，也不妨碍将同样抑或愈发深重的信仰赋予新的神佛。

　　城东老庙空余破室几间，庙里神像坍塌，辨不清本来面目。老庙周围更无人居，盘踞成这座热闹城池中少见的荒凉地。却在今晚，迎来了一波贵客。

　　无垢山庄剑卫们驻守于外，隐隐之间形成剑阵，以防庙里的人突围。

　　将城东老庙作为休憩点的萧十一郎，第一时间就感知到了危险的来临。他看向风四娘，劝不住他便硬要跟在他身边一起去参加武林大会的风四娘，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而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当连城璧看到萧十一郎走出来时，并无任何观感，对于平生未见之人，他向来如此。不过萧十一郎身边的风四娘，引起了他的注意。

　　“女妖怪”风四娘在江湖上从来不是什么默默无闻的人物，风四娘长得够好看，活得够恣意，吸引得一批恶雄好汉明里暗里地打她主意。江湖六君子之一的杨开泰，富可敌国的“源记”少当家，就对她情根深种。

　　连城璧不言，静待事态发展。沈璧君却做不到他这般镇定，将一路攥得死紧的纸条原封不动地在这一男一女面前展开，她声音发颤，“这纸条可是你们给我的？你们是不是知道谁是灭门沈家的凶手？！”

　　萧十一郎永远明亮的眸子暗了一瞬，他见过武林第一美人沈璧君的倾世欢颜，听过她温言细语如水柔纯，目睹过她生不如死的绝望。自那浸染血腥与蔓延火焰的一夜，佳人身形愈瘦，问句里隐藏的悲凄令他动容。

　　沈璧君手里颤动的纸条已在告诉他，他怕是又陷入了某个圈套，毕竟声名狼藉的江湖大盗，可是江湖上人人公认的什么臭水都能接下的泔水桶。

　　与萧十一郎相识多年还交付了一颗心的风四娘怎么可能不发现萧十一郎身上偶然闪现的消沉，她曾目睹心上人英雄救美，如今美人抖着一张不知哪个王八蛋写的纸条反在质问他们。她气不打一处来，“这世上只有两种人知道灭门沈家的凶手是谁，要么是凶手，要么就是逃过一劫的，沈大小姐认为我们是哪一种？后者诸如沈大小姐，你不也什么都不知道吗？我风四娘，只过自己的潇洒日子，不理他人乱事。沈大小姐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大可问问你身边的连少庄主，莫扰我们清静！”

　　风四娘快言快语，将沈璧君噎得要死。她有点茫然，这老庙里明明只有他们二人，若不是这两人写的纸条，那会是谁写的？她本是好言好语相问，如今也有几分气性，“如果你们就是凶手呢？”

　　风四娘怒极反气，转向萧十一郎，笑讽道，“怎么？当初扮成沈家仆人得了沈家大小姐馈赠的一桌佳肴，就真一辈子把自己当成沈大小姐的仆人了？你可还是她沈大小姐的救命恩人！”

　　沈璧君闻言一震，之前她对这外表邋遢的虬须大汉不敢多看，现在细细打量，心里莫名升起一丝恐惧与羞恼。她匆匆收回眼神，求助般看向连城璧。

　　连城璧心里已有许多猜测，其中几个猜测是他不敢深想，而有一个猜测只需他现在一问即可证实，但他没时间了。他转身即走，边喊道，“辛辰，戊乙！”

　　两人应声而出，不敢有丝毫迟缓，少主从未高声说话，更别提这急促的语速。

　　“你们护好沈大小姐回客栈，我先行一步。”话音刚落，人已在几丈之外。

　　不过几瞬，荒凉地换成了热闹所。按理说，这个时辰人们应该早已入睡。偏那燃起的火光映亮了一片漆黑夜幕，睡熟的人纷纷惊醒，挤在客栈大厅里乱糟糟闹哄哄的。

　　客栈火势已灭，仅余几缕烟雾缭绕。连城璧心头大骇，强作冷静地在人群中寻找张菁和小龙女的身影。待一个白色身影现及眼前，他忙扑了过去，“小仙女在哪？！”

　　小龙女初时被连城璧吓了一跳，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平时虽不爱言语，脸上浅笑却见温和，只是这温和也将他与想更亲近他的人隔开，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相较于花满楼从里到外的温柔，连城璧的温和则是一层保护的屏障，令人不知深浅，只知强大。当然，纯真如纸的小龙女对连城璧的评价只有两个字——可靠。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在火烧了二楼的客栈没找到张菁的身影时，淡定从容尽数成空。小龙女立马反应过来，答道，“阿菁追一个抢小孩的怪人去了，那怪人头上戴着一个娃娃头套。”

　　“往哪个方向去了？”不太好的猜测初步证实，连城璧胸腔里加速跳动的心脏愈发狂躁。

　　待小龙女指明了方向，连城璧毫不停顿地纵身奔了出去。

　　在他寻找的另一边，上演着一场恶战。

　　骨姬的武器是狼牙棒，招数大开大合，威猛难挡，完全没有她极端削瘦的身材所表现出来的弱势。张菁横鞭格挡砸下的狼牙棒，被蕴在狼牙棒上骨姬深厚的内力震得发麻，差点握不住金龙鞭。内力震荡，金属互克，激出火星，鞭身反鳞，一时粘住棒头。但狼牙棒在骨姬手里，显然不会轻易地被张菁甩飞出去。她掌势已成，拍向张菁身后背着的男童天灵盖。无论世人外貌如何绝美，她总是痴迷皮肉背后的骨相。千娇百媚的一张脸，在她看来，不如骷*髅头半点能入眼。

　　张菁自然不让，左手成刀上劈。于此时，骨姬反转狼牙棒，压向张菁胸膛，森寒铁刺逼至下颌。张菁抖鞭绞住棒柄下拖，阻住这致命一击。骨姬不甘心杀招落空，顺势将棒头歪向张菁肩膀，一刮而下。铁刺剥开皮肤，割烂血肉，鲜血涌出。左掌一招对完，张菁忍痛借力后退，袖间震出一个一指宽的小药包，粉末破包而出，糊了骨姬满脸。

　　药粉无毒，却极具刺激性，入了人眼即迫人流泪，难以睁眼。沾在人柔嫩的皮肤上，则瘙痒难耐。是张菁从毒医那得来的宝贝，脱身逃跑必备良品。在江湖上混，难免有个打不过就跑的时候。

　　骨姬眼泪喷涌，比高山上竹管接下的清水流得更凶。怪人看着张菁跑得人影不见，既然追不上，干脆不去废那个劲。他小心翼翼地凑到骨姬身边不近不远的地方，没敢去看她泪流满面的样子，“骨姬娘娘，人逃了。”他只说人逃了，没提骨姬将人打伤的事。天公子的吩咐是，将人好生带回去，不得伤人，以免毁了美人颜色。

　　“能逃到哪去？”骨姬慢条斯理地用锦帕拭泪，“横竖不过这么大的地方，公子派的人皆在这守着，且看她撞到谁手里去。”

　　荒地连片，野山环绕，张菁早已迷失方向，专往好躲的山上跑。无人问迹的山林，草木自然生长，舒展枝条，带刺的扎人，不带刺的拦路。张菁将背上男童解下来严严实实地护在怀里，披荆斩棘开路往上，终于寻到了一个山洞。

　　大山深处未经阳光照拂的冰冷石壁散发着砭骨寒意，冻得人无法久坐。张菁只得从山洞外拢了一堆枯木残枝，经火折子点燃，生了一堆热火，将这山洞的寒冷驱散了些。才尝试着点了男童的睡穴，见男童醒来，长长吐了口气。

　　身处只有火光摇曳的漆黑山洞，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姐姐，男童害怕得紧，扯着嗓子就要哭嚎。张菁忙捂了男童的嘴巴，努力地回忆了一番从别人那看到的哄小孩的方法，小小声地说，“嘘，不要吵。外面有吃人的妖怪，我们声音大了，就会被妖怪找到，他就会吃了我们。”

　　被捂住了嘴巴，男童更怕，手舞足蹈地想要逃脱张菁的手。尖锐的指甲挠出张菁手背上一条条血口子，张菁忍着疼继续哄，急中生智，示意男童看自己没来得及止血的右臂， “你看，这就是被妖怪咬的。你如果不怕被妖怪吃了，那我就放开你，让你哭叫。”说着话，张菁慢慢松手。

　　此时洞外配合地传来某种鸟类凄厉的叫声，万籁俱寂，山林间的声音听得愈加清晰，呼啦啦振翅的声音收入张菁耳中。栖息于树的鸟被惊扰，想必是天公子的人对她紧追不放。

　　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长长伤口吓得男童流眼泪，又信了张菁的话不敢大声哭，自己拿小手捂着嘴巴，乌溜溜的眼睛对比了一下张菁的长胳膊和自己的短胳膊，瑟瑟发抖地想：那吃人的妖怪这么厉害，岂不是一口就把我吞了。娘说的妖怪原来真的有，小石头害怕，害怕啊！小脑袋越想越害怕，忍不住抽抽噎噎地哭着说，“姐姐。。。姐姐。。。你带我去找我娘好不好？小石头害怕。。。我怕被妖怪吃了。。。呜呜呜。。。”

　　“嘘。。。”张菁哪里知道哄孩子，胳膊上的伤口疼，男童的哭声更让她心慌。方才听到的鸟叫点亮了她一个念头，算是一个办法。她用没受伤的左臂揽着小石头，放轻了力道在小石头背上拍着，为他顺气，笨拙地哄着，“好好好，姐姐带你去找你娘。不哭了好不好，姐姐在想办法。你哭的话，姐姐就想不出办法了。”

　　五六岁的小孩刚好能听懂些简单的话，小石头哭声渐弱，大晚上的哭累了，被张菁轻柔地抚背顺气，哭着哭着竟睡了过去。

　　这样倒好，张菁不会哄小孩。先前解了小石头的睡穴，是想查看小石头无知无觉的原因，担心先前那怪人给孩子用了不好的手段。

　　绑好右臂伤口，张菁走到洞外，学了几声婉转悠鸣。

　　在她靠着冰冷石壁搂着睡熟的小石头闭目休息时，翠绿的灵鸟轻巧地飞进洞穴，低低飞着寻找自己的主人。

　　灵鸟十分忠诚，认主之后，除为主人送信之外，喜欢盘旋在主人周围。它们听觉灵敏，可被特殊的讯号传唤。张菁轻轻点了点灵鸟圆圆的小脑袋，找出靴筒里别着的匕首，割下一条衣袂，割破了指尖，以血写字。她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只记得自己奔走的方向，不知道连城璧能不能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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