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梦江湖

　　翌日，沈家庄，宾客盈门。

　　宾客虽多，人却不乱。沈家庄的奴仆并不算多，但每个人都是彬彬有礼、训练有素，绝不会令任何人觉得自己受了冷落。

　　庆寿的席面设在广阔庭院中，隔假山，绕清池。假山之上搭了一个小圆台，那是用来比武的地方。

　　张菁和花满楼、宫九独坐了一桌，设在假山对面阁楼的观景台上，这是借着“饕餮当铺”主人名头得来的优待。

　　宫九仍是和花满楼坐在一边，身子时不时往花满楼那侧倒。左右无人，他往下面的某桌望了一眼，和张菁搭起话来，“张菁，你知道我带你来这干嘛吗？”

　　张菁撇了撇嘴，大哥，你的问题还可以更加无聊一些么？诚然，宫九是个危险人物，但这些天的相处，张菁总结出一个经验。只要有花满楼在，宫九就会隐藏起他的戾性，变得那么好说话一些。她不知道花满楼与宫九是如何相识，不知道他们有怎样的过往，却觉得这样的他们格外契合。

　　“你只说了，是因为我的脸。”

　　宫九戳了戳花满楼，“七童，你也听着。”

　　花满楼坐在靠围栏的外边，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感受这处地方。因为他有预感，宫九来沈家庄不会有什么好事。宫九善使剑，也习惯用剑，他对割鹿刀根本没有想法。

　　若不是为了割鹿刀，就是因为沈家庄了。

　　他点点头，“小九，你说便是。”

　　宫九动了动身子，踏踏实实地斜倚在花满楼肩头，重心全放在花满楼身上。花满楼随便轻轻一动，他都会摔到地上去。

　　“江湖人之所以叫沈家庄为“金针沈家”，是因为沈家的功夫以暗器见长，在暗器一道上，在江湖上排名可谓是数一数二。但大家都不知道的是，“金针”沈家里的金针二字不仅仅是指暗器，也指针灸之术。针灸之术走的是治病救命之道，只有沈家历代掌门人才有学习的资格，乃是不外传的保命之法。据我的消息，沈家如今只有沈老太君才会，可惜的是沈老太君拒绝了我之前暗中邀她出山的请求。为表诚意，这回我亲自来了，要是再不答应，我就闹一闹，让她也过不好。”

　　花满楼动了，在动之前他先扶住了宫九，“小九，你请沈老太君出山，是为了治我的眼睛？”

　　宫九也不再瞒，他仰起头，看着花满楼的眼睛，几个字凑成郑重的一句话，“七童，我要你看见我。”

　　张菁低下头，觉得自己有必要降低一下存在感。

　　预感成真，花满楼叹了口气，他与宫九之间，有时真不知是谁制住了谁。很是无奈，“强人所难的事，你让沈老太君怎么好答应？小九，莫胡闹。”

　　仰着头累，宫九将下巴磕在了花满楼肩头上，道，“我又不是让她做赔钱的买卖，甚至能保证让她只赚不赔。七童，你不许生我的气，我可没瞒着你做坏事。”

　　万事俱备，只等开始了，这会才告诉自己说没瞒着做坏事。花满楼真不知该怎么说好，他曲起双指，用上一分的力度在宫九头顶敲了个板栗，“我就在这看着你。”

　　宫九一声不吭地挨了敲打，接着对张菁道，“沈家大小姐被称作是武林第一美人，在江湖几乎传成了那不食人间烟火、心怀慈悲的仙子。沈老太君把她孙女当成了宝贝，我让你一起来，就是准备砸沈老太君场子的。依你之姿，和你的功夫，绝对不输沈璧君。我砸场子的时候，你要在旁边跟着出力。”

　　张菁忍俊不禁，这堂堂的“饕餮当铺”主人宫九竟有几分顽童心性。“九公子，人的长相是落在别人的眼里，美与不美也是别人来评论。你让我如何出得上力？顶多站在你身边，撑个场面而已。”

　　“那就撑个场面吧。我偶尔使鞭子，哪天也与你过上几招。”宫九仍旧伏在花满楼肩头，随意地道。

　　张菁不置可否，在她心中，最美的人是她的娘亲。昔日玉娘子亦是江湖第一美人，等下看看这里的武林第一位大美人沈璧君究竟美成什么样。

　　在花满楼身上懒够了，宫九起身坐正了，卖了个关子，“七童，你觉得那“六君子”之中谁能夺得割鹿刀？”

　　花满楼虽不参与江湖之事，但对江湖中的一些大事也是有所耳闻。他朝着宫九道，“割鹿刀在江湖上的名声传得过盛，似乎无论是谁将割鹿刀夺到手，就能立刻扬名天下，威震武林。得到这把刀的人，实际是将刀尖对准了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刀尖就会在其他眼红夺刀之人的推手下，捅穿自身。更何况，得到此刀的人，需答应徐大师两个要求。第一个就是终生佩戴此刀，绝不让它落入第二人之手。这意味着，割鹿刀名声未灭一时，刀尖永远对准自身。二是杀了江湖上声名狼藉的大盗萧十一郎。我未见过萧十一郎，不知他为人如何，但他的武功却不是吹捧出来的。武林中有几人能有绝对的把握杀了萧十一郎？”

　　宫九明白花满楼话里的意思，他拍了拍花满楼的背，“七童放心，我绝不沾染割鹿刀一事，任那些人抢去。”

　　底下的庭院中突生一阵喧闹，喊着“六君子”的名字。张菁放眼望过去，见是五人一起走了进来，她的目光定在当中一人身上，心里的想法是，我知道连城璧是谁了。

　　世上有很多风流倜傥的英俊少年，有很多文质彬彬的儒雅书生，有很多气质不凡的世家子弟，也有很多年少扬名的武林少侠，但却绝没有任何一人能和现在走进来那五人中的白衣公子相比，虽然谁也说不清他的与众不同之处在哪里，但任何人只要瞧了他一眼，就会肯定他确是与众不同的。他态度文雅，着君子之风，浑身上下萦绕着令人觉得高不可攀的清华之气。

　　张菁望着他，莫名有一种想要跑到他跟前的冲动。但她在离开椅子的瞬间又坐了回去，不，眼前这人是陌生的，他们从未见过。

　　连城璧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抬头回望时，那视线却消失了。

　　进来的五人年纪各异，其中要数连城璧最是年轻。他左手边是一个青衣汉子，这人年纪约莫三十左右，四四方方的脸，四四方方的嘴，穿着件规规矩矩的浅蓝缎袍，外面却罩着件青布衫，脚上套着经久耐穿的白袜和布鞋。

　　“青衣汉子是杨开泰，习的是少林功夫，乃是富可敌国的“源记”少当家。明明坐拥万贯家财，不知怎的这杨开泰倒是个小气鬼，身上总不会带超过一两的银子。因他性格太小气，亦影响了他的武学造诣。他虽内力深厚，掌法却太放不开，过于求稳。别人很难胜他，他想胜过别人照样很难。”宫九指着那走进来的五人一一为花满楼解说，这五人可是今日宴席真正的主角。花满楼看不见，他就当花满楼的眼睛，让花满楼从他的叙述中“看见”这五个人。

　　“厉刚是“六君子”中成名最久的一个，他的“大开碑手”火候老道，只不过他为人太方正，招式呆板，缺少变化。他肯定是赢不了的。”

　　“帽子上镶了颗硕大东珠的那个是徐青藤。他是武当掌门最心爱的弟子，拳剑双绝，轻功也好，据说他的剑法施展出来，已无破绽可寻。不过他是世袭的杭州将军，钟鸣鼎食，锦衣玉履。人嘛，若是生活过得太舒适了，武功就难有精进。我估计他会输给柳色青。”

　　“柳色青，又是一个使剑的。剑法之高乃是公认，就是人太狂傲，与人交手时喜欢轻敌，而且百招过后他若还不能取胜，就会变得渐渐沉不住气。自然而然就败了。”

　　“少了一个，噢，那“六君子”中的朱白水剃度出家，没兴趣踏进这浑水里来了。看来，今日的赢家，定是那连城璧了。”

　　宫九拉拉杂杂说完这一番话，见着花满楼递到面前的茶杯也不肯接，就着花满楼的手将茶水一饮而尽，又开始嫌弃，“这茶水远远没有七童泡的花茶好喝。”

　　连城璧等人进了庭院之后，沈家庄的当家主人沈老太君携着她的孙女沈璧君缓缓行了出来。

　　该如何形容武林第一美人沈璧君的美貌呢？言语此时是匮乏的，唯一能说明的是，她一出现，庭院中所有男人的目光都忍不住或明或暗地停留在沈璧君身上。

　　沈璧君穿的并不是什么复杂精美的衣裙，但无论什么样的衣式，只要穿在她的身上，都会变得分外出色，哪怕是粗布麻衣。她并没有佩戴任何首饰，脸上也没有涂抹脂粉，对于她的那张脸，珠宝和脂粉无疑是多余的。无论多珍贵的珠宝都不能分去她本身的光彩，无论多名贵的脂粉也不能再增加她一分美丽。

　　沈璧君的美丽是任何人也无法形容的。有人用花来比拟美人，但花哪有她这样动人？有人会说她像图画中人，但哪支画笔能画出她的风韵？就算是天上的仙子，也绝没有她这般温柔。无论任何人，只要瞧了她一眼，就永远也无法忘记。但她却又不像是真的活在这世上的，世上怎会有她这样的美人？她仿佛随时随地都会突然自地面消失，乘风而去。

　　沈璧君落落大方地站在那，搀着沈老太君坐下，而后立在沈老太君座旁，行动之间仪态万千，矜持践礼，一派大家闺秀的端庄。

　　沈老太君笑吟吟地向众人道，“各位若是再盯着我家孙女瞧，不乐意的可不只是我这个老婆子了。”声量不大，却响彻在在场每个人耳朵中。

　　这不乐意的人能是谁，当然是与沈家大小姐有婚约的无垢山庄连少庄主了。

　　徐青藤推了一把身边的连城璧，“你怕是个榆木脑袋，这庭院中那么多人也就只有你有资格看沈大小姐了。那般天姿国色，你扫一眼就过，是何道理？”

　　连城璧没有多看，连沈两家的婚约名存实亡，他心知肚明。他不知情爱滋味时，会奉母命与沈璧君成婚，作为丈夫去爱自己的妻子。然而此时，他梦境中出现了一个红衣女子，即便梦醒后，不知梦中伊人为谁。但旁观梦中的他，自是知情之一字，动心乱神，寤寐思服。失踪的那些日子里定是发生了什么，让他的记忆消散。梦境中的红衣女子，定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他的一个庄周迷梦。

　　心里念着的人不是眼前人，天姿国色又能如何？不管有没有割鹿刀这件事促使连夫人改变想法，连城璧都会找到合情合理的方式解除婚约。

　　“于礼不合。”

　　四个字堵得徐青藤哑口无言，过了一会，他愤愤道，“我早就听说无垢山庄连少庄主不近女色，习剑成痴。今日见你，我看你不是习剑成痴，而是除了剑道之外，你诸情不知！沈大小姐可是你的未婚妻，你多看她两眼，哪有什么于礼不合之处？沈老太君将沈大小姐教成了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但好歹我们终归是武林中人！能不那么迂腐吗？”

　　连城璧闻言讶然，若论身份地位，徐青藤顶着杭州将军的世袭爵位，没人能贵过他去。却没想到，批评武林世家迂腐的第一人是他。他道，“徐兄高见，但尚未成婚，盯着女子看，终归是不合礼数的。”

　　徐青藤被连城璧气得无话可说，甩了甩袖子，不管他了。

　　袖子甩开没一瞬，徐青藤的视野里突然冲入一片红，他看着那从阁楼上腾跃下来的三人，激动地一拍连城璧，“快看，那红衣美人可入得你眼？”

　　两男一女从阁楼上悬空踩步而下，轻功卓绝，观三人容貌气质，更是姿容殊绝。

　　紫衣公子狭长眼眸，面色冷峻。蓝衣公子斯文清俊，笑若春风和煦。而走在他们旁边的红裙女子，和先前引起众人瞩目的武林第一美人沈璧君相比，却是另一种绝色。

　　剪裁细致的束身红衣勾勒出增一分则太肥、减一分则太瘦的完美身形。大红的颜色向来挑人，寻常姿色非但撑不起这般鲜艳的红色，反而会被红色所压，不起增色之美反衬出姿色平淡来。红衣女子亦未着妆，未描眉抹粉抿红唇，她的五官似已配合生成凌艳绝美的模样，无需外物粉饰。满头青丝高束成马尾，显利落风姿。红衣胜火，气势如虹。

　　沈璧君的美毫无攻击性，温柔似水，见之忘俗。

　　红衣女子的美却如烈焰灼烧，迫人眼球，叫人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仿若会为美所伤。

　　连城璧不经意地抬头，眸光中摄入张菁，比脑海中思绪动作更快的是胸腔中猛然躁动的心跳。他握紧了腰间系着的“碧血照丹青”，垂眸冷静，五感却已投注到张菁那边。

　　宫九走到沈老太君面前，贺道，“鄙人口拙，说不来溢美之词。祝沈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小辈送的贺礼，您可满意？”

　　人年纪大了，眼珠难免变得浑浊。沈老太君在见到宫九突然冒出来时，松弛的眼皮一跳，面上和蔼笑意不减，强压着心里怒火。小兔崽子，你送的那哪是贺礼，明明就是赤#裸#裸的挑衅！所幸听过、见过了武林中诸多奇事怪事平常事，沈老太君的涵养不是那么容易破功的，她言道，“世人皆知天下宝贝皆在“饕餮当铺”主人的手里，宫铺主的礼物，我这老骨头哪有不满意的道理？宫铺主，老身应了徐大师之请，让诸位在沈家庄见证割鹿刀的归属。你小子给我老人家让到一边去，不准在这收宝贝。”

　　宫九应得极快，“让让让，我想收的宝贝只有沈老太君您才有。”

　　本来以为“饕餮当铺”的主人九公子是来抢割鹿刀的众人在听了他最后一句追捧之后，稍微放了点心。

　　接下来的时间，众人安心等着护送割鹿刀入关的四大高手按时到达。护刀入关的四大高手分别为‘先天无极门’的赵无极、“独臂鹰王”司空曙、“海南派”硕果仅存的唯一高手海灵子以及“关东大侠”屠啸天，这四人皆是名震一方的绝顶高手，有他们四人的合力护送，无人认为割鹿刀会被抢走。

　　然而现实总是喜欢告诉人们，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众人没有等到割鹿刀，等到的是赵无极重伤带回的消息——割鹿刀被萧十一郎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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