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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雨夜
第一章。 最后的雨夜
“听说了没？陛下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将那奸相景淮抓起来了！”
“是吗？”那人抖了抖衣蓑衣上的雨水，咬牙骂了一句，接着道“可真是大快人心啊！这个狗官引胡人入境，通敌叛国，害死那么多百姓，就是死十回也死不足惜！”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闷了一口酒，将盏子拍在桌上，指着刚刚说话的店小二，声音分外粗犷：“你来说说。”
店小二看向那人，身形庞大粗壮，身着粗布衣裳，肤色黝黑粗糙，像在塞外受了多年日照风吹，令人胆颤，他顶着发颤的声音：“客……客官您有所不知，这奸相景淮，年轻时蒙蔽先帝，仗着先帝宠信坑杀大臣，后来建立追风所，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令小儿夜啼，让人闻风丧胆，可真是大大的奸臣！”
他觑了店小二一眼，眼神寒气四射，令人浑身哆嗦。
他大笑叹道：“景淮啊景淮，你真是天底下最可笑之人！”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十文大钱，用力拍在桌上，拿起笠帽，这时小二才看见掩在笠帽下的一柄四指款的大刀，那人提起大刀，将面容掩在笠帽之下，转身朝倾盆大雨中走去。
不多时，他走到一处破败的庙宇，此处杂草丛生，荒无人烟。拨开细密的蛛丝，能闻到湿润的泥土气息夹杂着腐烂的霉味。
庙中地上一堆杂草中间躺着一个身形瘦弱的人，湿淋淋的破烂衣衫裹着躯体，身上只盖着件斗篷，面色潮红，整个人瘦骨嶙峋，已经完全没了人样。
“景大人，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他蹲下身去看地上的人，看着此人与心上人如此相像的容貌，风岐嘲笑的笑容渐渐消失，“若不是你执意拆散我与景昭，何至于她落得惨遭欺凌，客死异乡？”
高热已经烧的景淮神智不清，然而迷糊间她仿佛听见有人说到景昭——她那嫁去江南，早已经受尽折辱死去的亲妹。
她这一生唯一血脉至亲，也是唯一亏欠的人。
“你这一生也算机关算尽，却也枉费心机。你将景昭嫁去江南，换得江南商户支持雍王养兵屯粮，他如今登基，但他上位第一件事就将你毒害先帝，杀害皇室宗亲捅出去。看着你们自相残杀的局面，我真想仰天大笑。”
景淮气息微弱，只能靠声音隐隐约约分辨眼前的男人。
“风岐……”景淮声音甚是微弱。
风岐挑开她身上的斗篷，满目疮痍，鲜红色的血迹遍布全身，衣服也被鞭子打出道道裂痕，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的。
“雍王将你抛在这里便是要让你任百姓唾骂，枉你一生为这百姓，他便是要让你最珍之重之抛弃你辱骂你，要将你踩进尘土。”
他反笑道：“你也不必觉得怨恨，如今燕王殿下的军队已经打到京都城外，想必咱们的笔下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今生虽无缘称景大人舅兄，但看在景昭的面上，您这仇也算是报了。”
寒风凛冽吹进景淮骨缝，已经令她奄奄一息。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用尽全力撑起嘴角：“既如此……便多谢风世子。”
无人知她心中不甘，是因未看见朗朗乾坤，黎民百姓安居乐业。她悔当初看走眼，以为才智平平的雍王殿下，也能当一个中庸的仁君。
皆源于她一念之差。
过往种种皆从她眼前闪过，儿时与父母短暂欢乐的日子，进京为维持景家最后的体面，穿上男装寒窗苦读的日子，与燕王共谈理想却因意见相左背道而驰的日子，最后硬生生拆散景昭与风岐时妹妹面颊上流满的泪，都如过往云烟，消失风中。
眼角一滴血泪滑向唇角，操纵大梁数年，一时间权势滔天的权臣，昔日引无数女子掷果盈车，才貌无双的景大人，缓缓闭上了双眼。
风岐颤抖着将斗篷拉过她的眼睛，缓缓转身，消失在风雨中。
有些人这一生自诩为了百姓生灵，落得曝尸荒野，最后尸骨无存。
还真是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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