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魅

　　“不行！太过分了！你、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深水阁内，少女莫吟落眼睛瞪得溜圆，冲着准备弃自己而去的娘亲和众位爹爹们大呼小叫，百般滋味在心尖儿上滚了个遍，舌根微微有些酸苦。

　　这个世上有一种人，风华绝代，学贯古今。自己如此幸运，成为这样的人的孩子，由他们教养抚育长大。
　　她知道他们宠溺她，爱护她。即使她闯再大的祸，总有他们替她拾掇。而她明明可以自己解决一切，却更喜欢自己的父母微皱眉头，用那种带着责备、无奈和纵容的目光看着她，轻轻呵斥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像是一个偷得糖吃的孩子，心头带着不被人察觉的微微甜蜜和得意。即使被罚，即使之后的历练更加艰辛，她仍是乐在其中。
　　但是。此刻他们竟说要离开！
　　传道、授业、解惑，他们教给了她太多的东西，与此同时也留下了太多的责任。
　　如今他们拍拍屁股说走就走，留个烂摊子要她一人收拾……哼哼，哪儿那么容易！
　　所以，莫吟落虽无力挽留，却仍心有不甘地开始发难。
　　即使要走，也不能让他们走的那么潇洒自在！

　　“娘，你不要走嘛～你要是丢下我一个人跟爹爹们走了，人家我会想你的～～再说，没有我在身边，以后谁给你带天下各色美男回来欣赏啊？”
　　果然，旁边射出几道嫉妒得会杀人的目光。
　　吟落暗自琢磨，上上次东窗事发，娘她被禁足了三个月，上次更惨，她好像大半个月都没机会下床，爹爹们嫉妒心太强，其实她们每回就只是鉴赏一下美男而已。不过此事在她家属于终极禁忌，只要提及，爹爹们便会趋于狂化，这次娘的下场不知道会怎样……
　　吟落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脸色渐变的娘亲，并且自动忽略掉状似要吃人的诸位爹爹的无声抗议眼神，继续抖猛料：“娘你自己说的嘛，要时常有新鲜面孔作精神调剂，否则天天对着爹爹们会审美疲劳。这次娘你要是真去隐居，我担心你到时候精神生活太过落后，导致提前衰老哦……”
　　“你放心，你娘她日后的生活一定不比现在差！她的人生幸福比谁都有保证！”一身青色衣衫的羽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
　　“呵呵，”吟落娇笑道，“羽爹爹，我就知道你最会关心娘的‘人身□□’了，不然上次也不会求我把‘鱼水情’这么极品的方子偷来给你呀……”
　　唰唰唰！几道强劲的目光从可怜的娘亲身上移开，直奔羽而去。
　　嗯——看来今天这场揭老底游戏多少有些玩头呢。

　　“羽，落落说的可是真的？”如花爹爹惊讶地问。
　　离爹爹气愤道：“你竟然用这种手段？！难怪前阵子飞飞都往你那里跑……”
　　“太不象话了！羽，你怎么能对飞飞用药？！”翼爹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
　　“你应该知道规矩，自己说吧，要怎么罚？”执掌家中刑罚的言爹爹铁面无私。
　　“咳、咳咳咳……”此刻，可怜的羽爹爹脸涨的通红，只有拼命咳嗽的份儿，腰弯下去，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只虾米。
　　“鱼水情……还好那药没有什么副作用，”青竹爹爹稍稍放心地吁了口气，又扬眉道：“要是飞飞有个什么差错，羽你有什么颜面面对大家？”
　　“好了好了，那个……我不是没事么？”眼看着自己精心策划的“温情告别会”变成了气氛空前紧张的“审判大会”，美丽的娘亲飞飞大人终于忍不住出来打圆场。
　　青竹爹爹看了娘亲一眼，叹口气，说：“好吧，羽，看在飞飞替你求情的份上，今天先记着。若你还不知改过……”

　　“哎呀，青竹爹爹，我就知道你最疼娘了，也最听娘的话，其他爹爹都没有你这么宽容，这么大度，这么高风亮节，这么气宇高华，这么……（省略一千字以上的讨好口水）”截了话茬的吟落笑的乖巧可人，话锋一转，道：“就连去年娘亲和我翘家一个月的事情都是你替我们遮掩担待，跟其他爹爹们说我们去抓孽龙了……”
　　“什么？！！”
　　几声刺耳的尖叫几乎同时响起，一群人不可置信地瞪着青竹，简直不敢相信一向公正严明的他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原来去年她们娘俩无缘无故地失踪是有你在背后撑腰啊？！青竹，你是不是应该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和交待？”
　　吟落笑眯眯地看着青竹爹爹向来从容不变的脸上呈现一丝崩溃的神色，觉得有趣极了。
　　记得小时候自己怕青竹爹爹怕到要死，每回都被他那种不怒自威的风范镇住，在自己耍小聪明犯了错误时，情愿被翼爹爹暴打一顿，饿饭，关禁闭，也不愿被青竹爹爹不动声色地修理。青竹爹爹有个特点，他若是面无表情，一切还好商量；他若真生气了，会眯了眼睛勾起唇角微笑。那会儿，只要一看到爹爹坐在阳光下，温文尔雅地一笑，吟落马上开始小腿抽筋，恨不得立刻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
　　可如今，怎么讲呢，风水总是轮流转的。虽然还是一样爱他敬他，可心态却大不一样了，挑战权威可是自己这些年来的一贯嗜好。
　　嗯，今天这气氛，好像还不够悚动，还得加把劲啊！

　　走了下神，回来就听到离爹爹滔滔不绝：“……一向都是沉着冷静，果断分明，怎么能如此纵容包庇？你难道不担心么？没有我们在身边，万一她母女二人出什么差池……”
　　“不会啦不会啦，”娘亲飞飞连连摆手，“你们别责怪青竹嘛，是我央求他不要告诉你们的；再说了，干吗想得那么后果严重的样子，我不过是和落落两人出去散散心，没走多远，而且也一直有跟青竹保持联系……”
　　“你给我闭嘴，乖乖坐下！”离爹爹一脸铁青，沉声道：“你知不知道那一个月我们有多担心？！青竹他还骗我们说没有你的消息！”
　　年轻漂亮的娘亲不顾美好形象地吐了吐舌头，然后规规矩矩地闭上嘴巴坐了回去，只是用眼神表达着“青竹，对不起，是我害了你！”的信息。
　　吟落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道：“离爹爹你别那么凶嘛，要怪也怪你自己不动脑筋想，我们去屠龙，要真一点消息都没有，青竹爹爹能那么从容镇定地跟你们说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没想通，亏你还说其他爹爹们没你聪明，只长身子不长脑子来着……”
　　这句话一出，立刻乌云压顶，大规模家庭内部混战开始了……

　　一旁看戏的女儿间或“提醒”：“翼爹爹，你不是说你的武功最高么？怎么看起来跟如花爹爹差不多啊？”火力顿时集中。
　　“哎，言爹爹，上次羽爹爹说你的刀工太差……对啦对啦，让他见识见识你的‘黑焰斩’……”
　　“大家小心哦，青竹爹爹暴走了，打雷啦下毒收衣服咯……”

　　“喂喂！你们都给我住手！停下来呀！！听到没有……”
　　热战正酣的几个人根本没在意旁边生为娘亲的人的焦急呼唤。
　　在一旁懒懒地剔着指甲的吟落望了望天上纠结起劲的几条身影，又吹了吹自己淡红晶莹异常美丽的指甲，说：“娘，你别叫了，没看爹爹们正玩的开心么……”

　　“好啦，大家别打了，都是自家人，干嘛一天到晚刀剑相向的，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慢慢谈，一切好商量嘛；话说隔三差五活动活动筋骨是对身体有好处，可再这样打下去，家里值钱的东西就都要被砸光光啦！再说，你们这样让飞飞多担心啊……”在一旁沉默很久的凤林终于跳出来和稀泥。
　　啧啧，真想不到，说话向来尖刻的凤林竟然是把和稀泥的好手。两把刷子左抹右抹四处生光，面面俱到谁也不得罪，说话谦和有礼有理，不过……
　　“咦，凤林，我记得上次青竹爹爹刚研制出来的‘九转回心散’是被你不小心打翻的吧？”
　　“咳——咳……那个……你们继续‘切磋讨论’，就当我不存在好啦……”

　　“停——停下来……喂，我说你们听到没有？”
　　喊破嗓子没人也搭理，终于大怒的娘亲狮吼道：“你们要再不停手，我就不走了！！！”
　　此言一出，立竿见影，顿时所有人都硬生生在空中玩了个急刹车，纷纷落地站成一排。效果比之前任何劝阻的话都有效。

　　“打呀，有本事你们今天就给我别停手！”娘亲看来是气的不轻，拍着桌子道。
　　“飞飞你别生气，都是我们不好，你千万别气，小心身体……”
　　“飞飞我们只是闹着玩的，没打，没打……”
　　“花儿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好看这么迷人……不过我更喜欢看你笑哦～你笑起来全天下的花朵加起来都及不上呢……”
　　……
　　一群爹爹围着娘亲，摆出讨好的笑容，七嘴八舌甜言蜜语，听得莫吟落一身鸡皮疙瘩。

　　好不容易被哄开心了的娘亲站起来走到吟落跟前，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说：“落落，娘跟你爹爹们要离开了，以后斩妖除魔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跟你如花爹爹商量了一下，觉得也没什么好留给你的；凤林从小看你长大，与你感情极深，所以我们走后，就留凤林跟你作伴吧！”
　　“啊？！开什么玩笑！不行！！”一天之内，吟落又一次觉得很恼火。
　　她的这群父母倒底把她当成什么了？！一会儿说她已经长大成人，可以独立，一会儿又极不放心地留个管家婆在自己身边……
　　凤林，整天气死人不偿命的家伙，若真留下来，自己还会有逍遥日子过？！笑话！
　　“落落——你怎么能想都不想就拒绝你爹娘的好意呢？人家我可是真心愿意留下来陪你的……”凤林一脸委屈不满。
　　“落落，凤林天性活泼纯良，与我们相处这么多年来一直忠心无二，而且他年长于你见识广博，有他陪在你身边，我们也好放下心来以享天年……”
　　吟落捂着嘴一副要吐的样子：“如花爹爹，敢问您今年高寿？”
　　“落落，不许放肆！”娘亲美目一横，心下叹道，这丫头简直给惯坏了。转头又说：“这些年来为娘和你爹爹们也确实有些累了，想好好休息一阵子。让凤林留下也是为你考虑，你聪明是聪明，可就是心性不定，这些年大大小小没少折腾事儿。有凤林在身边，多提点提点，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也总好过你一人担当。”
　　“落落……”一旁凤林满眼期待。

　　“好，” 吟落黑白分明的眼珠灵动地转了两转，轻睨点头：“你要留下也行，不过，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不仅凤林猜不到少女吟落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在坐的多多少少都露出些好奇的目光。
　　“莫急，待我想想……唔，有鉴于你超级爱管闲事的累累前科，不如，我们约法三章吧。”
　　“约法三章？”不知为什么，明明厅内火盆烧得温暖如春，凤林却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清了清嗓子，莫吟落一本正经地说：“首先，你得认我做你的主人。从今以后不许乱叫我的名字，而必须要恭恭敬敬地称我一声‘主人’。‘主人’你懂吗？不是落落，不是吟落，不是莫吟落，不是任何一种，而是‘主人’！”她瞪着眼睛看着凤林，好像他只要敢叫错一次，她就会把他吃掉一样。
　　哼哼，凤凰不是一生只能认主一次么，这个要求一提出来，估计就能让他们收回提议了吧。
　　“第二，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情况下，一切都得听我的！我的指令你要无条件执行。我要向东你不可以向西，我说躺着你不能站着，不许上诉不准反驳！你若有一丝不情愿，咱们就此一拍两散。”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极其无辜，仿佛不是强迫别人就范而是给了人家莫大的恩惠，漆黑的眼中有一丝小小的得意。
　　“第三，呃——暂时没想好，等以后想到了再加吧……”
　　“落落，你这样……似乎在为难凤林呀……”如花爹爹忍不住插话进来。
　　什么叫似乎，明明是纯粹故意的嘛！吟落扁扁嘴，道：“人家不管啦，总之一句话，同意了就留下，不同意，统统走光光！一个也不要剩！！”说到最后，她负气地噘着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看着生气的宝贝女儿，众人一时间竟然都无话可说。
　　气氛突然变得诡异的沉寂。

　　窗外，枝头一朵又一朵晶莹的雪花被风吹起，打着旋落下来，转眼间便无迹可寻。
　　吟落懒懒地扫了众人一眼，随手把玩着桌上的一个玉如意，语气有些无聊地问：“怎么样，你们都想好了没？”
　　十几只眼睛齐齐看向凤林。

　　想好了没？
　　凤林眼睛落在窗前白雪上，慢慢攥紧手指。
　　雪盖住整座深水阁，院子里，墙上，屋瓦上，到处都是银装素裹，雪光交映，云雾迷濛，有种暗淡的光辉，象一个朦昧的梦境。
　　而自己，对她的感情，也如同一个朦昧的梦境般，明明纯净雪白，却什么都看不清；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却仿佛隔山隔水，那么遥远……
　　其实，只要答应她的条件，只要迈出这一步，就能实现和她相伴天涯，永不离分的梦想，自己描绘了那么久的幸福生活近在眼前……可是为什么，喉咙像是被塞住了一样出不了声？是因为她的一句“主人”把自己拒在了千里之外，还是因为走上这条路，日后许是要后悔……

　　“怎么样？磨磨蹭蹭的，倒底想好没有？”
　　凤林收回视线，吸气，咧开嘴笑了。
　　有些顽皮有些无赖的笑。
　　笑容漾满整张面孔。
　　浓浓的笑意仿佛火焰在燃烧，那样的热情而执着。
　　“凤林最疼的人就是主人了，主人说的话，凤林自然会答应。”

　　听到这一句回答，心悬置半空的众人顿时松了口气。厅内又恢复成热闹的气氛。
　　没人注意到，凤林明媚的眸子投向窗外的天空。
　　天空如玉碎，冻云低垂。
　　他漆黑的眸中闪烁出忧郁的光芒。
　　一生侍二主，不知老天会有什么样的惩罚。

　　答应你，或许日后会后悔；不答应你，现在就会后悔。所以，点头。
　　答应你。
　　如你所愿。
　　固执地坚持。
　　只要你高兴就好。
　　因为，最喜欢的，就是看你微笑。

《纵情天下·玉生烟》
纵情天下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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