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沫含情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允许你走了？”

　　程沫阳脚下猛地一顿。

　　大胆犯上，自作主张早退，大不敬之罪。程沫阳一动都不敢动，从头到脚僵在了原地。

　　她的反应，莫迪颇为满意。

　　招牌动作，手插裤带，慵散款步向前，在她身旁停下。

　　抬臂从西装内衬口袋抽出一张银行卡递到她面前，却什么都不说。细细审定着她脸上表情的变幻万千，给足她时间自行胡思乱想。

　　给她银行卡！他要给她钱！钱！

　　程沫阳眼里火星一闪，他什么意思？

　　如果程沫阳没有脑补错，老板给女职员钱，要么就是想一夜情，要么就是要包养她。

　　程沫阳只觉喉咙干涩，暗吞口水，谨慎的侧眸看向一脸意味不明的莫迪，“你什么意思？”

　　莫迪淡淡一笑，垂眼将银行卡插.进她外套的胸前口袋，又抬眸看向她，“你觉得呢？”

　　程沫阳倒吸了口气，思索的望着笑意不明的他。

　　机智如她，几秒钟后，她突然像全然明白了他的用意。脸色立即三百六十度大转弯，释然的一笑，“喔，我明白了。”

　　莫迪眉梢一杨，“你明白了？”

　　非常难以置信，她竟然明白了？

　　程沫阳点点头，一脸恭谦的笑道：“上次在法国跟您讨赏，其实只是跟您开个玩笑，我那哪里算得上立功。没想到您真是一位好老板，还一直记在心上。”

　　答得自然而然，不像开玩笑，好像真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莫迪瞬间脸色一顿，这回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不过很快，他脸色已恢复一贯冷淡，嗤笑一声，“你还真是会自作多情。”好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

　　自作多情，她比他更清楚自己此刻有多自作多情。虽然知道他肯定不是在给她论功行赏，但是总算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随他怎么说好了。

　　程沫阳不反驳，也不接话，沉默为上策。

　　莫迪转身走至沙发，程沫阳望着他的背影。暗想，他今天不忙？闲得发慌，才会耍弄她吧。

　　程沫阳细细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明明就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却处处透露出一副老练成熟的样子。

　　这样的他，手下还管理这几千的员工，有很多高管甚至都比他年长，却要唯他马首是瞻。都是业界精英，所以平时他们对他的尊奉不会是仅因为身份，而是发自内心的敬崇。

　　其实程沫阳心里明白，每次跟他在一起，她也是很敬怕他的。

　　莫迪在沙发主位坐下后，伸手去拿茶几上的报纸同时，淡淡吩咐：“以后每天早上送两杯摩卡上来。”

　　程沫阳拧拧眉，“这不是你秘书该做的事吗？”

　　莫迪手端报纸，转头看向她，甚为不解，“你在拒绝我？”

　　程沫阳的眉头拧的更深了，摇摇头，“没有。”

　　“这是命令。”一副颐指气使习惯了的样子。

　　程沫阳怯怯，“知道了。”

　　莫迪躺靠进沙发里，“嗯。”

　　“那我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嗯。”

　　就这样，以后每天，即使她没有工作要上五十二楼，也有了上五十二楼的合适理由。

　　每早她都会提前二十分钟起床，到公司附近的星巴克买了两杯咖啡送去五十二楼再下四十八楼。

　　不过令她奇怪的是，原来莫迪一直都有早起的习惯。她每天给他送咖啡上去的时候，他都已经坐在办公室里。有时候是在读早报，有时候是在办公桌前看书。

　　两杯咖啡，他自己留一杯，会让她带一杯走，作为跑路的奖励。程沫阳是这么理解的。

　　跟前几日一样，她将咖啡轻轻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他随手拿起就仰头喝。

　　她看着他，踌躇了一秒，还是开了口，“莫总，你吃早餐了吗？”

　　莫迪从报纸间抬头看她，“没吃，怎么了？”

　　程沫阳学医，在养生上面还是有些研究。虽然这些细节上的事本来不该她来关心，应该由他身边的贴心人提醒。出于读书时老师教导的良好职业操守，程沫阳还是忍不住要提示他一句，“早上空腹喝咖啡对身体不好，建议你吃了早餐再喝。”

　　莫迪抬头思考了一番，很赞赏的说道：“学医的人，果然细心。那从明天起，顺便帮我买两份早餐上来。”

　　程沫阳一脸愕然，确认一下，“两份？”看着精瘦精瘦的，饭量这么大。

　　莫迪眉头一紧，“怎么了？钱不够？我那张是无限制透支的信用卡，就算你刷它想买其他的东西，都没什么问题。”

　　程沫阳连连摆手，她可没贪用过他的钱，“不是不是，那张卡我除了买咖啡，没有乱花过。我只是觉得你吃两份有点太多。”

　　话一出口，程沫阳立即反应出自己的口不择言，脸霎时急红，“对不起，我不是说你吃太多了，我的意思是吃不完扔了很浪费。”

　　这个解释应该勉强还可以，不至得罪的那么干脆。

　　莫迪静静的望着她，难辨喜怒，似乎认真的想了两秒，才开口说，“既然你这么有节俭心，那以后你就陪我一起吃，省的浪费。”

　　“啊？”程沫阳一脸为难态，“你可以只买一份嘛。”

　　莫迪一挑眉，不可思议的笑问：“你在管我？”

　　该死的反问，每次总能戳中要害，使她都无言以对。

　　程沫阳一机灵，瞬间转换态度，“两份，我记住了。”

　　***

　　流言蜚语总是不胫而走，才两天的功夫，为莫迪买咖啡送早餐顺便陪吃的差事，马上在公司流传开来。

　　一个外来的小职员，跟总裁的熟识程度，令人匪夷所思。每个人都惊异万分，私下揣测两人晦暗不明的关系。

　　是旧识？还是因为女友张静璇长期不在身边，作为男人的莫迪，终究是耐不住寂寞了。

　　女士卫生间里，程沫阳刚洗完手，一抬眸，就从面前镜子反射里看到尹亦涵那张笑意复杂的脸。
　　尹亦涵有着非常冶艳的妆容，却不显庸俗，反而有一种独特的名媛高贵气质。

　　但是此刻的样子，却清傲的近乎跋扈飞扬，“早就听闻姜总与事业部一个漂亮的小职员关系复杂，那人应该就是程小姐你吧。”话间，尹亦涵双手环抱，已缓缓靠近洗面台。

　　职场历练如许，程沫阳也是聪明人，她的话中深意，不言而喻。

　　程沫阳神色淡然的转头拉了一张吸水纸，擦了擦沾满水渍的手，置之不理。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又听到尹亦涵继续阴阳怪气的说道：“无风不起浪，看来程小姐确实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连一向冷漠待人的莫总，都能对你格外垂青，不知道程小姐究竟是哪方面比较吸引住男人的呢？”

　　哪方面吸引男人，暗含意味甚显。

　　程沫阳气极反笑，抬眸看向镜子里的人，“你不会是嫉妒吧？难道尹小姐喜欢莫总？”

　　尹亦涵随即脸色一沉，果真被料准。

　　尹亦涵每次看莫迪不由自主失神的眼神，及上次出差法国的小插曲，程沫阳早就感知到她对莫迪暗藏不露的情愫。

　　既然抓住把柄，就借机杀杀她的锐气，“如果尹小姐不甘心，可以直接跟莫总申请，请求每日为他买咖啡，顺便陪吃早餐。跟我在这冷嘲热讽是没用的，我帮不了你。”

　　“听程小姐这么说，原来这些端茶倒水的事是程小姐找莫总求来的。”

　　程沫阳泰然无畏，“随你怎么说好了。”继而反攻：“难道尹小姐敢说，这次进小组，就没有靠什么旁门左道？”公司有能力的人比比皆是，程沫阳自知自己被意外安排进小组，有姜耘桓的一部分原因。而尹亦涵凭的是什么脱颖而出？自然也听闻过一些茶水间的舆论。

　　尹亦涵倒是不忌讳，大胆承认：“没错，我是靠了一点点关系，可我不像你，靠的是身体。”

　　“你……”，程沫阳终是克制不住的咬紧了牙，但还是在最后一秒控制住了发火的冲动。

　　这些年她何曾因什么事动过怒，为了这点小事就大失方寸，实在可笑。

　　程沫阳也不明白自认一向看淡世事的自己，今天为何非得跟尹亦涵多这些看似幼稚的唇舌，但就是有一股愠怒撺使她做了。

　　占了上风的尹亦涵，非常受用程沫阳的隐忍却不敢发怒，得意飞扬的嘴角上翘。

　　却也只是自得其乐，程沫阳随即收起怒色，转而一副若无其事的淡然，绕过她，径直走出了卫生间。

　　这倒让尹亦涵有些诧异，疑惑的目送她离开。

　　***

　　柯清坐在沙发上，含笑意味不明的打量着坐在主位沙发上的莫迪。

　　意识受到干扰的莫迪，抬头看向柯清，有些愣，“什么表情？”

　　柯清一脸坏笑，“寂寞了？还是真看上人家程美女了。”

　　莫迪一顿，即下明白了他的意思，淡淡一笑。

　　柯清大惊，他虽然没有承认，竟然也没有否认。

　　“你真移情别恋了？”

　　莫迪不以为然的靠近沙发背里，“不可以吗？”

　　柯清眨眨眼，“那丫头到底用什么办法勾引你的，能让你明知还故犯。”

　　“我跟她以前就认识。”

　　“这个我知道，上次我问过你，你不是说她只是你以前店里的一个顾客吗？难道——”柯清突然警醒，“不仅如此！”

　　莫迪讳莫一笑，不作答。让好奇心居上的柯清，尽管猜。

　　“大明湖畔的夏雨荷？！”柯清眼睛瞪得鼓溜溜的。

　　少主年幼，隐瞒身份，下基层微服私巡，邂逅一位娇俏女子。

　　这个形容，惹得莫迪失笑，“她不是。”

　　“那是什么？”

　　莫迪瞬间笑容一凝，脸色渐渐暗下来。

　　她是什么？四年前他就意识到，她是他的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人。

　　他缓缓侧头望向落地窗外，迎着夕阳的余晖，郁郁的沧桑在他脸上渐显。

　　欲说还休。

　　这样的莫迪，柯清是从来未曾见到过的，心底也开始狐疑不解，“怎么了?”

　　莫迪勾起嘴角，却笑得苦涩，侧头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远方，眉头微紧，从未有过的失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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