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沫含情

　　半个月下来，程沫阳的脚伤基本痊愈。每日忙碌的穿梭在四十八楼，席不暇暖。

　　一大早，刚复印完财务报表，往财务部奔，就被生产部主管高锐叫去，“小程，赶紧过来一下。”

　　因为叫唤的急切，程沫阳调头就小跑过去，“高经理，什么事？”

　　高锐递给她一份资料，口语中都带着急促和紧要，“前期生产统计报表，这个数据至关重要。马上亲自拿上去给莫总，让他定夺后期的生产量。”

　　“好的。”

　　日日都来，随意的好像自然而然，踏着跃快的步子，直接走向那扇虚掩着的深棕色檀木大门。

　　当柯芸抱歉的叫了声：“程助。”程沫阳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逾越。

　　她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因为高经理说紧急，一时忘了先请你通报一声了。”

　　依旧一脸温和微笑的柯芸，尺度拿捏合适的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程小姐，莫总如果知道是程小姐来，想必再忙也是要见的。只是现在——”柯芸有些两难，“张小姐在办公室里。”

　　张小姐？张静璇回来了。

　　程沫阳眉目一触，有一种针尖刺痛的疼感从胸口蔓延全身。

　　有什么难过，不是早就有知道的事吗。

　　程沫阳笑了笑，“高经理说这份文件非常重要，那麻烦柯秘书帮我第一时间转交一下。”

　　正欲提步走向柯芸时，门内传来隐隐却足够她听清的温润男声，“我妈想见你，待会一起回老宅。”

　　程沫阳脚下微不可见的一顿。一起回老宅，同居了？

　　这个条件反射的意识，又让她即刻想要逃离。关于他们俩的温情细语，不想再多听到一个字。

　　程沫阳微笑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柯芸，“麻烦你了。”

　　程沫阳刚离开，莫迪与张静璇便紧随其后同门而出。

　　“莫总。”柯芸还站在原地，听见开门声，转身将手持的报表递给他，“程助来找您，刚走。她请我把这份报表转交给您，说非常重要。”

　　莫迪伸手结过报表：“她怎么不自己进去。”

　　柯芸斟酌的看了眼一旁张静璇才开口，“她知道张小姐在里面，所以就——”欲言又止。

　　莫迪抬头看了眼柯芸，眼里闪过一丝难察的烦闷。随便翻看了两页，将报表递还给她，“放我办公桌上，我待会回来看。”

　　“好的。”

　　莫迪回头对张静璇说，“我让周斌先送你回去。”说完转身就走，给周斌打了个电话。

　　莫迪冲出门外，员工电梯这边已经显示下到四十五楼，想必她已经回到了办公室。

　　可哪知，当莫迪到达四十八楼的时候，程沫阳并不在位置上。

　　所以，刚刚她应给是直接下楼了。

　　“莫总。”办公室的职员们跟他礼貌打招呼。

　　他点点头回应，又立马转身冲出了门外。

　　跑到莫威大厦正门，可仍是没发现她半分踪影，他掏出手机给她拨打电话，却无人接听。

　　他又转而拨打到专案组办公室，尹亦涵接的，“你好！”

　　“看一下程沫阳手机在不在。”

　　“嗯？莫总？”尹亦涵讶然。

　　“看她手机在不在，赶紧。”莫迪不耐烦的又重复了一遍。

　　尹亦涵顿了一瞬，立刻应答，“好的，马上。”

　　对方大概只过了三到五秒的时间，便给了他回复，“莫总，她手机在办公桌上。”

　　莫迪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
　　回到办公室，莫迪坐在办公椅上望着落地窗外。

　　淡金色的阳光铺洒在他的周身，好似染上了一层岁月的痕迹。

　　临近中午十分，他再次给程沫阳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在莫迪认为又不会有人接的时候，电话却被接通了。他弯弯唇角。

　　可对方语气不太友善，“什么事儿？”

　　他柔声说，“上来。”

　　“我在吃午饭，有什么事你说吧。”

　　“看见我的未接电话，为什么不回？”

　　“哦。”很轻描淡写的答了句，“忘了。”

　　“上午去哪里了？”

　　“上班。”

　　“是吗？那为什么我下去的时候你不在位置上？”

　　电话那端有餐具的响声，应该是勺子或筷子碰到某样瓷器了，“可能是去上厕所了。”

　　莫迪自嘲一笑，顿了瞬，“吃完饭上来一趟，我在办公室等你。”

　　“我下午不舒服，想请假。”

　　“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不敢有劳莫总，你给我放半天假就可以了。”

　　“不准。”

　　对方终于怒了，“我不舒服，请半天假都不可以吗？非得让我战死工作岗位？”

　　莫迪依然语气平和，“没有。我说让你上来，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非得跟我吵架吗？”

　　“莫总还是好好陪你的女朋友吧。今天下午我休息，不来上班了。”

　　“她不是......”

　　话还未说完，已经被挂断。

　　莫迪拿着手机，望着屏幕发呆了几秒。终于难掩心中的怒火，将手机重重扣在了桌上。

　　有玻璃破碎的声音。

　　*

　　他平时抽烟极少，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一根接着一根的烧。

　　他交代柯芸，下午不见任何人。办公室里他一个人独呆着，烟雾缭绕。

　　工作完全不在状态，这还是他创建莫威以来的头一次。

　　直到快下班的时候，柯芸敲门进来提醒他，“莫总，刚刚高经理打电话上来，问上午程助送的报表有没有签字，明天需要用，很急。”

　　莫迪掐灭了指尖的烟头，淡声道，“明早给他。”

　　“好的，那我去回电话。”

　　柯芸就要离开，又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关心的劝诫，“莫总，你少抽点烟吧。”

　　*

　　他一个人又沉坐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下。

　　他看完报告，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为了不耽误明天生产部门的工作进展，欲亲自将报表送到四十八楼，放到高锐的桌上，方便明日一早他直接用。

　　刚步出电梯，身心俱怔。

　　办公室门口，两盆装点的绿色盆栽安静的立在两侧，极为茂盛。

　　而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却安静出奇。只闻中央空调转动的薄弱声音，和窸窸窣窣纸张翻页。

　　莫迪带着好奇，缓步至办公室门口，停下。

　　抬眼望去，入眼，偌大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工作。只在最角落的助理区，背对着他坐着一个清瘦的身影。

　　程沫阳戴着耳机，音乐隔断了异音，未能察觉出来人。

　　她从书页之间抬头，靠进椅背，微扬起头。

　　她在哭？

　　抬臂，中指指腹轻轻抹过眼角。她真的哭了！

　　哭的这么小心翼翼，哭的这么——狠狠抽痛他的心。

　　收拾好伤感音乐影响的情绪，程沫阳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继续埋头看书。

　　耳塞里的单曲已经重复了一晚了。

　　*
　　......

　　我爱你，是多么清楚多么坚固的信仰

　　我爱你是多么温暖多么勇敢的力量

　　我不管心多伤不管爱多慌不管别人怎么想

　　爱是一种信仰把我带到你的身旁

　　我爱你是忠于自己忠于爱情的信仰

　　我爱你是来自灵魂来自生命的力量

　　在遥远的地方你是否一样听见我的呼喊

　　爱是一种信仰把你——
　　*

　　突然，耳塞被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量牵扯掉。

　　程沫阳惊觉的抬头，莫迪已经流利转身，随意的靠坐在她的办公桌上，与她正面相对。

　　双手插在裤带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是说不舒服要请假吗？怎么这么晚还在？哪里不舒服？”

　　程沫阳扯下另一边还挂在耳朵上的耳线，合上面前的笔记本，不理他。

　　莫迪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故意跟她玩笑，“大晚上浪费公司的资源，做与工作无关的事。”话毕，低眸看了眼她面前的一大堆书籍，又抬眼看她。

　　程沫阳关掉电脑桌面上的执业医师的考试资料，“那你怎么还在这？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我有吗？”

　　程沫阳沉默。

　　“明天给高锐。”莫迪将手里的资料递到她面前，“想改行了？”

　　“不是改行，这才是我自己的本业。”

　　莫迪安静的看着她收拾桌面上的一本本医师考试资格证资料，又抬眼看她一眼，“我可以帮你。”

　　程沫阳搭话时依旧忙着手里的事，不看他，“你帮我？你怎么帮我？”可笑至极，当初还不是因为他，才毁了自己的前程。

　　莫迪长指在桌上轻敲两下，“你不相信我吗？”

　　她怎么会不相信，凭他如今的地位和人脉，找个可靠的关系，助她拿到证书，轻而易举。

　　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程沫阳。”莫迪突然按住了她一直忙碌的左手腕。

　　程沫阳猛然抬头，对上他隐含火气的漆黑视线，“我又怎么了？！现在是下班时间，要我为你做牛做马，忍受你颐指气使的差遣，也要等到明天上班再说。”

　　莫迪微顿，黝黑的目光，冷凝的让人发慌，“所以，这些天，你在我面前表现的温顺姿态，唯命是从，都只是因为工作？”

　　程沫阳用力的从他手心中抽出手臂，站起来，冷笑的目光正好与他平行相视，“不然呢？你还真以为我在勾引你？请你别自作多情，那次不过是我同事跟我开了个玩笑，就那么凑巧的让柯清给听见了。”

　　莫迪嚯的从办公桌上站起来，挺拔的身板直挺挺的立在离程沫阳只有一个拳头空隙的距离。

　　程沫阳似乎觉得自己的鼻尖快要触及到他弧度流畅的下巴，太阳穴突突一跳。往后一个踉跄，又跌坐进了座椅里。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一字一句，满含戾气。

　　毫不犹豫的提步离去。

　　程沫阳咬紧下唇，眼角憋着热涌，急促喘着气。操起手前的一本书，转身就使劲朝门口扔去。

　　书册摔落在地，安静办公室里，发车啪的一声巨大回音。与那道冷漠，潇洒离去永远不肯回头，消失在拐角的背影，仅相差半米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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