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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冤
天地间仿佛只剩他的呼吸。
两秒一吸,两秒一呼。
为了保存体力。为了减轻痛感。
事情不对。
高城猛的抓住身旁医生的手。他不敢贸然说话,怕扰了手术。但眼前所见让他心底生出的寒意越来越盛,他隐约觉得什么事情出了问题,压低了嗓子对医生说:“他的样子不对。”
医生不解,直摇手示意他不要说话。高城有些急了:“不是,他好像有感觉!是不是还在疼!”看医生似乎还是不太相信,高城的声音高了:“他不像在睡觉……他在忍耐……他在忍耐!”
医生终于离开清创台走到手术护士身边询问。
“有没有什么异样?病人是不是还有疼痛感?”
一助指指手术台上的人,接话:“看不出异样,进行得很顺利啊,再过10分钟就结束了。二助给麻醉的时间还不超过一个小时,应该没问题。”
“我?麻醉不是你给的么?”二助突兀地插话,言语里透着一丝诧异和紧张。
“什么??不是我给的啊……你没给???”一助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我……我……”二助的声音有些发抖。他没有回答一助的问题,而是急急的在手术器械盘里翻找起来。
当二助真的找出一支仍旧充满液体的麻醉针管时,所有人的脸都白了。手术室里一下子静到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隔了半晌,才响起二助懦懦的声音:“还没缝合……从腹膜开始逐层缝……现在给麻醉,来不及了……”
突如其来的震惊瞬间淹没了高城。心脏狂乱地跳着,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他眼睁睁地看着暗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足冰冷得仿佛已经不属于他自己。
暗哨毫不动弹,安安静静地躺着。主刀医生第一次觉得自己不会缝合了。他盯着暗哨的脸,犹豫着小声问:“同志,你……还醒着么?”
暗哨并没有马上做出反应。像是积聚力气一般,他微微皱起眉头,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睡不着。”
苍白的声音,暗哑得不像样子。
所有人屏息静气。
“继续吧,趁我还能控制住自己。”暗哨干涩无力的声音敲击着所有人的神经。
围在手术台边上的人依旧不敢动作,踌躇着。高城终于找回了神智,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喉咙:“愣什么!缝啊!!”
主刀医生最后看了暗哨一眼,终于下定决心似的,重新拿起了手术器械。
高城坐在清创台上,开始数暗哨的呼吸。
呼,吸。
呼,吸。
再呼,再吸……
暗哨持续着标准的行军呼吸直到手术结束,再没有其他动静。
当暗哨被推出手术室的那一瞬间,高城听见主刀医生叹息的声音:“晕过去了。”
高城躺在病房的床上,一夜辗转反侧。伤口的钝痛刺激着他的神经,却不是让他失眠的罪魁祸首。手术前与暗哨交换的那个眼神,他想懂。可是他不懂。那是对疏忽的恼火,对伤痛的隐忍,对误解的无奈和委屈,还有军人强烈的自尊。还有……什么?
清晨,当高城准备离开病房跟过路车回军校的时候,他看到了刚刚从观察室转到病房的暗哨。没有血色的脸,却因为深黑带笑的眼睛,增添了些许生气。发现无措的杵在病房门口想走又有些发愣的高城,暗哨轻轻勾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我有点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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