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也有春天

　　从十层楼看下去，街道就手掌那么宽，人影也就指甲盖那么大。
　　鹿曦光是看了一眼，便觉两脚发软，恐惧得站立不住。
　　“哈哈，大少爷要吓哭了。”
　　“放了我吧，我没有钱，杀了我你们也没有好处……”鹿曦是个格外惜命的人，他根本不在乎绑匪恶毒嘲讽，只要能活下去，让他干什么毁三观的事儿，他现在都能干出来。
　　“鹿少爷，你挡住被人的道了，别怪我们。”
　　他一个连家都回不去的人，能得罪谁？鹿曦小心翼翼地问：“你们老板……是鹿西南？”
　　“别跟他废话！”另一名绑匪拿着枪走来。
　　……
　　鹿曦已经在比弗利住了两个月，腿上石膏早就拆了，现在已经可以下地活动。
　　黄子爵被哗的一声吵醒，睁开眼发现鹿曦拉开了窗帘。
　　“这么早……”黄子爵抬手挡住刺目的晨光，语气有些埋怨，“下回我还没醒的时候，你能不能先别拉窗帘？”
　　鹿曦面色古怪，但终归还是识时务地答应了。
　　“你不上班吗？”鹿曦好奇，每天黄子爵都窝在家里打游戏，整个皇室事务所难道不需要经营？
　　“你讲过那个黑客老总天天坐在办公室里？”黄子爵反问。
　　鹿曦：“那你不用盯着员工吗？万一他们像你一样，天天在公司打游戏……”
　　“不会的，老子随时监控着公司内情况。”黄子爵说到这里，神秘地一笑，“每一台计算机都有数据监控，我们公司有专门的家督部门，每天专门抓谁上wei博了，谁刷tao宝了……当然，如果有人企图篡改流量数据，我会第一个收到消息。”
　　“……回头帮我也弄一个。”鹿曦阴险地笑了，再也不怕忙于工作导致后院失火。
　　黄子爵一瞥他：“不怕我连你一块监视了？”
　　鹿曦立刻打消了念头，见黄子爵在摆弄平板电脑，便道：“这是什么定位？”
　　“金开的定位。”黄子爵见鹿曦脸色微变，得意道，“他换了车，可是没发现我放在现金里的追踪器。我故意把钱一捆一捆的分装，在某一捆里挖了洞……”
　　“厉害厉害。”鹿曦打断他的自我膨胀，面色不善地凑到屏幕前，“吴慕晗和他一起？你可以看到他们吗？”
　　“这正是我奇怪的。”黄子爵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道，“我根据定位入侵了酒店的入住记录，还有他新账户的消费记录……他应该是独自生活。”
　　鹿曦皱眉：“为什么？”
　　“不知道，而且就我所知，我支付的酬劳被金开分别储存在不同账户，但是金额总数没变。”
　　“金开独吞了所有钱？”鹿曦脸色微变。
　　黄子爵：“我倒觉得金开不是这种人。”
　　“他现在没钱，没身份，怎么生活。”鹿曦道。
　　黄子爵：“他自己吴慕晗的身份呢？”
　　“我在恢复鹿曦身份后，就做了吴慕晗的死亡证明。”鹿曦喃喃道，“‘吴慕晗’这个人不存在了。”
　　黄子爵听他说了这么久吴慕晗，有些无趣，便道：“与其担心吴慕晗，不如担心你自己吧。”
　　“我不在的时候，守护会打理好公司。”鹿曦胸有成竹说完，又恶意地瞥了眼黄子爵，“你连碰我都不敢碰，我需要担心什么？”
　　黄子爵无法反驳后一句，只能咬牙切齿地说：“你就那么相信金守护？他是有大比重股份的股东，在公司他可是和你有同样的话语权。”
　　鹿曦理所当然道：“就是知道他不会背叛，我才把重要的股份交给他。”
　　“那你知道他瞒着你关于你爸死的事吗？”黄子爵凉凉地问。
　　鹿曦一顿，却没有生气：“什么事？如果是他决定不让我知道的事，或许我真的不该知道。”
　　许多年后，鹿曦也亲自印证了自己这句话。
　　“你爸是在美国死于意外事故，而我查了航班行程记录。金守护并不是在事发后才去的美国，而是事发前一天就抵达纽约了。”黄子爵瞧好戏似的看着鹿曦。
　　可是黄子爵失望了，鹿曦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他实在太相信金守护了。
　　“他既然早就到了纽约，为什么不见你？”黄子爵眯起眼睛，“事后他是否也从未提起过这事？”
　　鹿曦：“嗯，他可能有其他事，后来不说大概就是怕我多想。”
　　现在的鹿曦还想不到，未来有一天面对金守护时会无法自处，会失望地问他：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连你都想害我，那我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不过既然我们在美国，不如就去当年事故的事发地看看吧。”鹿曦提议，毕竟当年的事故的确有很多疑点，真相还是要查清楚。
　　黄子爵有自信鹿曦跑不了，便道：“好。”
　　虽然是境内飞行，但从美国西部飞到东部也要五、六个小时。
　　鹿曦看到自己机票上的拼音是Chen Xi，看来黄子爵给他办了个假身份，这样比消除鹿曦本人的航空记录更保险，意味着大大增加了金守护寻找鹿曦的难度。
　　鹿曦执意要去纽约还有另一个原因，也是这么多年他从未直面的。
　　“什么？！你爸葬在美国了！”黄子爵震惊过后，又质疑道，“外国籍可以葬在美国？”
　　“我当时太小了，什么都不懂。但听说美国土地是私有的，只要把土地买下来就可以……”
　　黄子爵一挑眉，像是抓到了把柄，问：“金守护跟你说的”
　　鹿曦默认。
　　公墓都有人每日专门打扫，但是如果长年没人去探望的墓，工作人员的重视度会降低。
　　鹿曦走过了很多无人问津的墓地，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清冷寂寞的不毛之地。
　　但到了鹿西北墓前，鹿曦却赫然发现墓石被打理得很干净，四周没有杂草，墓前还有新鲜的花束。
　　“你爸在美国有朋友？”黄子爵也注意到这块墓是被用心对待的。
　　鹿曦想了想，说：“他在纽约见了福克斯，但只是谈公事，应该没有私交。”
　　“福克斯？东部的军火商？”黄子爵迟疑道，“我一直猜测鹿角在地下还有市场，原来是军火生意，怪不得连我都查不出来……”
　　“鹿角不做军火买卖。”鹿曦纠正。
　　“怕什么，我又不揭穿你。”黄子爵从后面搂住鹿曦的脖子，痞兮兮道，“我可爱不？”
　　鹿曦没理他，见正有工作人员过来，便用剪短的英语问：“您好，您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花吗？”
　　“是我们工作人员放的，墓主朋友每年捐款给公墓，所以大家很感激，会送上新鲜的花束。”
　　鹿曦更加匪夷所思：“我妈不在了，鹿西南根本见不得他好，我连扫墓都没扫过，小舅舅没必要背着我做这事，吴慕晗和他妈更不用说，都没出过国。谁还会为鹿西北做这种好事？”
　　“你确定……你爸就一个私生子？”
　　鹿曦脸色一黑：“……不知道。”
　　黄子爵叼着鹿曦的耳朵，喃喃道：“有意思……有意思。”
　　鹿曦别开头，把自己的耳朵拯救出来，拿手一擦，上面都是黄子爵的口水。
　　“要我帮你查吗，求求我。”黄子爵嘿嘿笑道。
　　鹿曦一顿，说：“帮我查吴慕晗在哪吧。”
　　“那更得求求我。”
　　“求你求你求你了……够不？”鹿曦不假思索道。
　　黄子爵顿觉无趣，好像什么都打击不到鹿曦。
　　“吴慕晗现在没身份，我也没在他身上按追踪，谁知道他逃出你的魔爪后会去哪？”黄子爵故意强调了“魔爪”二字，表达鹿曦对吴慕晗的恶行，以及吴慕晗对鹿曦的厌恶。
　　“但他没有和金开分钱，至少说明，他对你们的所作所为感到不屑和羞愧。”鹿曦乐观道，“他并没有真的希望我受伤。”
　　黄子爵黑着脸：“可惜没法查，除非你有范围。”
　　鹿曦想了想，认真说：“我还真知道他大概会去哪。”
　　吴慕晗举着黑胶伞，淌在雨水囤积的坑洼小路。
　　他停在一座铁丝网封锁的大院外，面前是禁闭的栅栏，后面是破旧的小楼。
　　“这里是北德区精神病院，请问您找哪位？”
　　“吴红，一位重度监控的病人。”
　　“请问，您是他的什么人？”
　　“儿子，她是我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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