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也有春天

　　突然响起手机铃。
　　鹿曦想要下床去拿手机。
　　“别走……”吴慕晗一把按住鹿曦，然后让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
　　鹿曦一愣，下意识搂住缩向自己的吴慕晗。
　　吴慕晗听到铃声似乎有些无措，他手长脚长，但却很瘦，把头埋在鹿曦胸口，两手紧紧环着鹿曦的腰。
　　“电话响了。”鹿曦不安地扫向床头柜，感觉腰要被吴慕晗勒断了。
　　吴慕晗长得真快，毕竟真正的他还不到18岁。鹿曦的手一下一下抚摸吴慕晗的后背，像在安慰一只脆弱的大猫。
　　吴慕晗呼吸着鹿曦身上清爽的味道，闷声道：“别接，不要丢下我……”
　　鹿曦挠了挠脸颊：“我没有手机，那是你的电话。”
　　吴慕晗：“……”
　　吴慕晗面无表情爬起来，搓了把脸，把还在震动响铃的手机抓起来：“喂？”
　　鹿曦见吴慕晗面不动声色地静了一会儿，斩钉截铁地说：“不去，请假，你看着办。”
　　挂了电话，吴慕晗看向怔怔的鹿曦，接着把手机丢到鹿曦面前：“砸了它。”
　　鹿曦忙不迭接住：“啊？”
　　吴慕晗：“砸了它，少爷不缺钱。”
　　鹿曦：“……”那是老子的钱。
　　吴慕晗也只是说说气话，鹿曦低头见手机屏幕还没有锁上，正停在通讯录那一页，鹿曦心中一动，神色不改地将手机放回桌上。
　　“你饿不饿？”鹿曦岔开话题。
　　吴慕晗看着鹿曦，淡淡道：“金开给你报名了烹饪课？”
　　鹿曦离开卧室去准备晚餐。
　　吴慕晗在床上又发了会儿呆，听到客厅里叮叮咣咣，才缓缓下地，光着脚走到客厅。
　　看到客厅，吴慕晗倒抽口气。
　　只见敞亮的房间内，和昨日焕然一新，烟头等垃圾都不见了，一阵阵傍晚凉风习习吹进客厅，四周萦绕着一种清爽干燥的味道，令人心神舒畅。
　　鹿曦穿着乔巴围裙，刚扔了两大袋垃圾回来。
　　“再等一会儿，饭就可以吃啦。”鹿曦走进厨房，熟练地端出碗筷。
　　吴慕晗坐在沙发上，心中一动，暖流不断涌遍全身。
　　吃了晚饭，吴慕晗帮忙刷碗，他看着鹿曦擦桌子的背影，觉得实在不可思议。
　　鹿曦做的饭菜，几乎是专业大厨水平，现在烹饪学校都这么给力吗？
　　客厅里鹿曦趁着收拾桌子，悄悄把外卖小票揉成一团，塞进垃圾袋。
　　吴慕晗正神游天外，突然一阵煞风景的门铃声。
　　鹿曦刚打开门，就被来人一把推了进去。
　　金开冲进厨房，将洗碗意犹未尽的吴慕晗拽了出来：“你要躲到什么时候？明天跟我去上学。”
　　“小蘑菇！”鹿曦上前要去救吴慕晗，被金开一手挥开。
　　金开鄙夷地扫了眼鹿曦，推着不吭一声的吴慕晗出了门，然后又独自折回取走吴慕晗的校服和手机。
　　鹿曦急切地追出去：“小蘑菇！”
　　吴慕晗面无表情看着鹿曦：“有事吗？”
　　“你不要再骚扰他了。”金开不耐烦地按下电梯。
　　鹿曦藏在身后的手伸出来，将一双鞋放到吴慕晗赤着的脚下。
　　吴慕晗面色一缓，突然温声说：“快回去吧，外面冷。”
　　鹿曦一步三回头地回了房间。
　　电梯门关上，吴慕晗心中突然有些不舍。
　　金开皱眉：“后天的会议鹿西南也会去，现在几个股东还没有表态，倒是文拓集团有意向支持你做继承人，咱们也该给予一些渠道拓展的规划……”
　　“知道了。”吴慕晗穿好鞋，直起身淡淡道，“你以后别对他那么凶。”
　　金开：“……”
　　夜里，鹿曦在小电话亭里，对着公用电话报出一串手机号，几个人名。
　　“小舅舅，这三人的项目停掉，慢慢收回他们的执行权，然后着手查一下这几个手机号对应的银行账号……”
　　一周后，鹿曦照例一早去金盏菊小课堂签了到，然后骑着自行车来到黄子爵的事务所。
　　“这个人不好查，国内信息库都没有他的资料，我动用了亚洲网络只找到这些。”黄子爵拎着一个档案袋，放到鹿曦面前。
　　鹿曦伸手去拿，黄子爵却突然按住档案袋一角。
　　鹿曦：“？”
　　黄子爵眉毛一挑：“请容我直言，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好像面前是一片浓雾。”
　　鹿曦沉默。
　　黄子爵眯眼：“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告诉我你为什么知道他？”
　　鹿曦想了想，不找痕迹地说：“他是鹿曦儿时的玩伴。”
　　黄子爵松开手，戏谑道：“还真是滴水不漏。”
　　鹿曦拿起档案袋，简单查了下里面的文件，起身告辞。
　　骑着爱车回家，鹿曦想起早上门口看到的告示。
　　最近附近有偷车贼出没，小区里都丢了好几辆法拉利了……
　　鹿曦在空荡荡的自行车棚内，警惕地看看左右，小心地锁好他的捷安特。
　　进了家门，鹿曦再次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氛围，阴暗的房间，乌烟瘴气……
　　鹿曦太阳穴突突地跳，嘴里却甜甜地叫：“小蘑——啊！”
　　一个热腾腾的身躯砸到鹿曦身上。
　　鹿曦手忙脚乱地接住吴慕晗倒下的身体，忙乱道：“你怎么了？”
　　吴慕晗低咳了一声。
　　鹿曦闻到一股浓浓的烟草味，伸手摸了摸吴慕晗额头，发现触手滚烫。
　　“你发烧了！还能站起来吗？”鹿曦拍拍吴慕晗的脸，毫无回应。
　　鹿曦半拖着吴慕晗，费力地放到沙发上。
　　回身一看，桌上，地上，到处是烟头。
　　鹿曦皱了下眉毛，翻出医药箱。
　　吴慕晗感觉到一个人围着自己转来转去，凉凉的毛巾放到自己额头。
　　鹿曦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客厅，认命地去找抹布。
　　吴慕晗感觉到他要离开，突然使出吃奶的力气，抓住鹿曦的手臂。
　　“别走。”
　　鹿曦耐着性子说：“我先收拾下房间，给你煮粥。”
　　桌上手机震动，鹿曦扫了眼界面，一条没有显示全的短信，大约是会议信息。
　　吴慕晗拧起眉头，翻手关机。
　　鹿曦被放开，连忙去打扫卫生。怕再在这样的房间多呆一秒钟，他会忍不住放把火连房子带吴慕晗一块儿烧了！
　　吴慕晗第二天退烧，从柔软干净的床铺上醒来。
　　“喝点粥吧。”鹿曦把粥端到吴慕晗面前。
　　吴慕晗低头看了眼碗里冒着热气的粥，浅尝一口，鼻子一酸：“这是我继……我妈做的味道。”
　　鹿曦像有些害羞地说：“小蘑菇喜欢就好。”看来你妈也买肯德基早餐粥。
　　鹿曦走到客厅，把肯德基的一次性碗扔进垃圾袋。
　　吴慕晗喝了粥，看着鹿曦忙碌来去。大概是因为生病，吴慕晗觉得自己心里都软成了一滩水。
　　鹿曦感受到吴慕晗的炽烈目光，扭头朝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吴慕晗移开目光，手不自觉捂住胸口，按住心脏咚咚咚的剧烈跳动。
　　鹿曦看到床边满满的烟灰缸满满，有些迟疑地说：“小蘑菇不要抽烟了，好不好？”
　　吴慕晗搓了把脸：“以后在你面前不抽了。”
　　鹿曦将烟头倒进垃圾袋，抬头笑着说：“那我要多出现在小蘑菇面前喽。”
　　吴慕晗凝视着鹿曦清澈的瞳眸，突然觉得自己所求是如此虚华不实。而鹿曦的存在如同一面镜子，瞬间令他贪婪卑劣的一面无所遁形。
　　或许是过了好几年舒服富裕的日子，童年被母亲打骂的经历已经渐渐远去。
　　如今半夜令他惊醒已不是旧日噩梦，而是空冷寂静的喧嚣空气。这一切看起来璀璨动人，却脆弱如泡沫，一戳就破。
　　“小蘑菇，你在想什么？”鹿曦有些担心地望着他。
　　吴慕晗心中一动，有这么一刻，他突然害怕被鹿曦看到真实的自己。
　　“没什么。”吴慕晗转开头。
　　鹿曦背着比他都高的垃圾袋，走向楼道。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吴慕晗不适合做王者。
　　鹿曦冷着脸，将垃圾丢入垃圾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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