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似光年

　　九月永远是娱乐圈最忙碌的时节，贺岁档期的影视签约发布，明年全年一线品牌的代言合作，各类节目的意向签约，媒体的封面和约访都会在这个月通过不同的方式涌到明星经纪人的手中。

　　季行更是不例外，这几天他一直和陈远协调明年的各个项目，因为和盛阳的合作，许若年明年的广告签约又上了一个新的高度，季行看着那一份份的意向书觉得放弃哪个都舍不得，但是很多品牌都希望是以竞品排他的方式去签约，所以不少品类出现了冲突需要取舍。还有一些是之前季行递关系也并没有拿到很好合作模式的品牌今年也主动递送了橄榄枝，让季行有些意外。虽然许若年这一路一直是上升势态，但毕竟还不是最重量级的大腕级别，能够得到这样的品牌代言对提升许若年的行业地位自然能有很大的帮助。

　　和季行的喜出望外不同，陈远知道在这丰盛代言的背后，盛阳和方天白付出的是什么，陈远实在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但方天白给出的理由是，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树立盛阳在娱乐产业的地位，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不过方天白反复交代过不许他向宝瑞的任何人透露广告代言背后的内幕，方天白异常认真的威胁过陈远如果让她听到任何关于这些代言的不利传言，她对会怪到陈远头上，所以陈远只能忍下心中的不满，继续积极的配合季行做着明年的计划。

　　除了盛阳的忙碌，另一条好消息也先于盛阳的途径优先传到了季行耳朵里，宝瑞明年春节的贺岁片将和许若年在美国时的老东家一起合作拍摄，而对方提出必须由许若年出演男一号。在新闻发布会前，美方要求和中方的传播公司进行一个会面，确保双方的论调一致，并且分工一下各自的资源，以便宣传效果达到最佳。原本只是一场商务会议，但宝瑞高层觉得美方这样重视，这本身就是一次宣传点，于是决定在会议之后举办一个酒会，除了所有的主创人员，再小范围的邀请最核心的媒体资源参加。宝瑞把计划提给美方，对方也认可，还热情的添加了几个赞助商名单。宝瑞一看对方这样open，也忙把意向中的赞助伙伴都邀请来，国际高度嘛，这样到时候最后的赞助价格估计还能再提升2个点，宝瑞对自己的这个计划非常满意。

　　而这个喜讯中只有一个人不高兴，那就是方天白。

　　因为美方派出的人员规格很高，传媒方面的集团总裁会亲自出席，所以一方面为了公平起见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更好了了解宝瑞国内传播的实力，对方要求盛阳传媒的总裁也需要出席。这个要求本身合情合理。但是到了方天白这儿，她却表现出强烈的抗拒，但却找不到任何合适的理由去否决。

　　方天白接到通知之后的整个上午都在拼命找理由，出差？休假？生病？可无论哪个都显得那么站不住脚。方天白甚至想要不要雇凶把自己撞个骨折之类的必须卧床，可是想了想又觉得代价有点大，影响的工作会太多。方天宝觉得自己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宝瑞以为是自己的行业地位引来了外方的注意，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方天白动用了她能联系上的国外关系，向许若年的老东家推举了宝瑞。可她完全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出传媒酒会。她心烦意乱的拨通一个电话，和对方说了自己的处境，电话那边先是开怀大笑，接着说：方天白，是福不是祸，自己选的路你跪着也得走完。这事儿我帮不了你，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吧，酒会上有流程说让你俩演一个小时的对口相声吗？既然没有，简单打个招呼，你拿出你的御姐范儿，点头之交而已，有必要这么紧张吗？再说还有陈远呢，有什么可怕的。他又不是孙悟空长着火眼金睛，他要真能一眼认出你，我就把我今年的年底分红全送你。你要明白，你的重点是和美方高层把关系搭稳了，也算不枉你之前的辛苦，什么是重要的还需要我教你吗？说起来，我都有点儿想去了，听说他们带了几个不错的赞助商。

　　“林岳，你给我打住。”方天白原本想求安慰，没成想换来一顿教育，到了还有让林岳冒出这么个馊主意，吓得她连连喊停。

　　“真的，方天白，我觉得我去还能帮你转移一下注意力，还能显出盛阳集团对这次合作的重视，顺便我也和赞助商认识一下，这绝对是多赢啊。我这就和陈远说，让他把我加进去，你觉得怎么样？”

　　“你还嫌不够乱吗？你缺那几家企业资源吗？”方天白开始对着电话嚷嚷。

　　“所以，你看，你面对的根本不是最糟糕的情况对不对？”

　　方天白这才明白林岳是什么意思，这个人总是出其不备，这么多年还是会一不小心掉进他的圈套。

　　“你最近是不是特别闲？陈家大小姐最近没去找你？”方天白开始反击了。

　　“咳，我马上有个会，不和你说了。”林岳急忙收线。

　　方天白挂了电话，又自己撑着下巴琢磨了半天，觉得自己确实也没什么退路可以选，也只能认命了。

　　和季行的忙碌与方天白的焦虑不同，许若年的这段日子在外人眼里过得是分外的甜蜜惬意，七夕发的狗粮还没有吃完，没过几天他就带着韩雅辰去度假了，狗仔曝光了机场行踪，许若年自己更是自觉主动的po了好几条九宫格的微博，古镇，蓝天，青草，花海，佳人，美食，反正怎么美怎么来，某论坛愣是还爆出了一条热帖，标题就是跟着许若年学习旅行拍摄技巧。里面从构图到光线一一分析了许若年这次旅行每一张照片的技术含量。热心网友留言表示：没想到许若年不但撩妹技术了得，这摄影技术也非常了得。男神确实是一种神存在。虐狗也就忍了，现在连自信都被虐了。

　　许若年发的照片在别人眼里是秀恩爱，对于他自己其实还有另一层目的。他得为思年如水和如水真丝制造点儿话题，比如今天许若年就拍了一张他和韩雅辰光着脚的照片，文字是：石板路被阳光晒的很暖，久违的光脚散步……

　　思年如水转发只写了一句：真想打人[发怒]

　　如水真丝留言：为什么？

　　思年如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旧事……

　　最近俩人在网上聊得越来越多，但谁都没有加微信之类的提议，仍旧是在微博的私信里你来我往。许若年在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搜集着这个思年如水和林绵绵之间的共同点。虽然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儿胜之不武的感觉，可是面对唯一有可能接近真相的机会，许若年又实在不愿意放弃。就这样，思年如水似乎慢慢把他当成了一个可以倾诉心声的陌生人，对他的戒备越来越少。

　　今天又跟他聊起来自己上学时非常喜欢光着脚走路，即使现在遇到不开心的事情，自己独处时的第一个动作也是脱掉鞋和袜子。并且还主动的讲起来，上学时，有个男生总会陪着她散步，她光着脚倒着走，男生就在旁边正向走护她安全。

　　如水真丝：看得出那个人很爱你。

　　思年如水：是吧，只是那时不懂事，等我明白了，已经太晚了……

　　如水真丝：我今天看了一个访谈节目，里面的主持人说了一句话“如果你想做什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思年如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对于他，现在发生的一切我觉得就是最好的。

　　如水真丝：你知道他的近况？

　　思年如水：经常

　　如水真丝：你不是说你们没有再见过面吗？

　　思年如水：总有别的方式吧

　　如水真丝：那你自己呢，你现在幸福吗？

　　思年如水：他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如水真丝：痴情怨女，受不了你[右哼哼]

　　思年如水：我要去吃饭了，有空再聊

　　如水真丝：你最爱吃什么？

　　思年如水：烤红薯

　　许若年望着这三个字呆呆得看了很久，直到屏幕变黑他依然都没有动，在他心里几乎可以笃定的确认这个人就是林绵绵，他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等回到D城，他一定要约这个思年如水见一面。即使真的他的判断出错，就当是安慰一个痴迷他的粉丝，也不会有太大的风险，更何况如果这风险中有一半的机会是可以见到林绵绵，那再大的风险他都愿意。

　　度假安排结束，季行亲自去机场接机，于是许若年和韩雅辰又在季行面前演了一出体贴关怀和小鸟依人的戏码，看得季行喜出望外，觉得这爱情的力量确实伟大，许若年的身上居然能看出来温情的红尘味道，真是件好事情。

　　送完韩雅辰回家后，季行开始和许若年沟通接下来的工作事宜，最重要的自然就是贺岁片的传播酒会。季行兴致勃勃的把前因后果，宝瑞如何提议，美方如何反应，最后如何决定，事无巨细的给许若年讲了一遍。其实整件事中，对于许若年而言只需要做到一点：穿礼服准时到场。

　　“老季，是不是我不在这几天都没人和你说话？”
　　“嘿……”季行心想合着你那点温情是只给韩雅辰一人的啊。
　　“我这几天什么时间有空档？”
　　“干嘛啊？”
　　“歇歇”
　　“你不是刚休假回来吗？”
　　“累，你懂得。”
　　许若年这么一说，季行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明天和我去趟伊风杂志社然后下午去把后天的礼服试一下，后天酒会之后，您老人家再歇一天，成不？”
　　“好。”

　　方天白是在媒体沟通会后和美方一起被宝瑞接到会场的，看得出宝瑞为这次合作是非常肯花钱的，酒会定在了五星级酒店的32层，新建成不久的酒店有着无敌的夜景，而他们租用的这间宴会厅是这个酒店中夜景视野最佳的一间，菜品是宝瑞从香港请来的米其林三星主厨亲自操刀烹饪，兼具了西餐和中餐的特色。据宝瑞随行人员的介绍，连现场的花都全部是从法国订购来得。并且专门请来了爱乐乐团的一支室内弦乐演奏乐队，现场助兴。

　　方天白盯着桌上的玫瑰看了半天也没觉得和她家楼下花铺里的区别在哪，大概是坐过国际航班的花更能体现宝瑞的国际感吧。

　　下午的会议上方天白和美方同仁已经都互相认识，陈远准备的方案对方也相当满意，后续的工作计划双方也基本达成统一意见。所以到了晚上，基本工作内容已经没什么可聊的了，无非是拎着香槟杯互相继续客套客套，恭维一下。

　　此时，邀请的几家媒体都已经到场，因为算是闭门酒会，宝瑞暂时没打算由媒体来传播，所以事先已经告知媒体禁止携带摄影摄像器材，不发新闻稿和软文。所以现场除了宝瑞自己安排的摄影和摄像，媒体都没有任何相关人员到场，方天白扫了一眼，基本都是主编级的人物，看来陈远的邀请还是很到位的。

　　另一处的休息区沙发上宝瑞的几名主创演员和经纪人正在聊着什么，季行眼尖，一看见方天白他们已经进入会场，就立刻张罗着几个演员迎了过来，许若年显得并不太热情的跟随在其他人后面，宝瑞一直陪同美方的工作人员立刻向美方依次介绍了这几位演员，然后季行继续向演员们介绍盛阳的人员，其他盛阳的人员季行在之前的合作和会议中都见过，只有方天白季行还没有见过，所以没等陈远介绍，季行就立刻上前一步寒暄到：想必这位就是方总吧，久仰久仰。陈远在旁边连忙补充：这位是季行，许若年的经纪人。

　　方天白一边同季行握手，一边小声说：“季先生，辛苦了”。站在后一排低着头的许若年，听到这句话突然抬起头，望着方天白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季行继续把其他人介绍给盛阳认识，方天白都只是握手点头，并无多语。最后介绍到许若年，方天白照例伸手握手，许若年一边伸手一边从头开始打量着方天白，挽起的发髻一丝不乱，眉目如同古时工笔画上的女子一样清淡，如果不是这么众星捧月的围着，真看不出来是一位在职场身居要职的女强人，淡灰色丝绒的连衣裙裁剪得体没有任何装点，只有手臂上套了一个秀气的手镯，看到这里许若年正在伸出的手突然停了一下，他抬眼又望了一眼方天白的表情，对方垂目盯着自己伸出去的手，一瞬间许若年立刻轻轻的握住了方天白的手，而几乎同一时间方天白迅速的收回了手，微微冲着季行点了点头，转身走向旁边的人群。

　　互相介绍完，大家四散开，三三两两的打打招呼，客气的聊聊天，等着宝瑞的老总到场。陈远去和媒体依次打招呼。方天白本着之前想好的计划，沉默是金，自己进到酒桌前，拿了一杯香槟，转身正想寻找个人少的角落待会，一个人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方总的手镯很别致，不知是在哪里买的？”
　　方天白定睛一看，是许若年。方天白低头看了一眼手腕，笑着略举了一下杯便侧身要走。
　　没等方天白迈步，许若年的声音又再度响起：“方总似乎惜字如金啊。不过方总和老季打招呼时的声音听着非常像我的一位旧人。”
　　方天白背对着许若年怔怔得站了一下，便径直走开了。

　　许若年望着方天白走远的身影，握紧的拳头不由得在微微的颤抖。他觉得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又有更大的疑团升在了他的心中。

　　许若年踱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夜景，片刻他找到Niko，小声的在Niko耳边嘱咐了几句，Niko点点头，离开了会场。

　　另一边方天白把正和媒体聊天的陈远叫到一旁低声说，“你今天晚上要一直跟在我身边，别走开。”

　　“怎么了？”陈远立刻警惕的看着会场。

　　“没什么，你记住就行了，有人找我说话，你就替我说。”方天白压低声音继续吩咐。

　　陈远疑惑的看着方天白，感觉有点不认识自己的这个向来果敢的老板。“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等方天白回答，宝瑞的一个赞助商认出了方天白，走了过来，“方总，好久不见。”

　　“冯总，近来可好？”面对大客户，方天白向忘了刚才和陈远交代过什么似的，立刻又满血复活的和对方寒暄起来。她没注意到，一个人慢慢的走近她身边听着她和那位冯总的聊天。

　　宝瑞的大老板高宝瑞终于到场了，这只娱乐圈里的老狐狸还认真的准备了一篇讲话稿，用他的蹩脚英文一通的感谢。老板发言完毕，方天白带着陈远上前和他打了个招呼。大家就继续喝喝酒，合合影。米其林三星的料理恰到好处在这时上桌，大家又多了一件可做的事情。

　　方天白一点吃东西的心思都没有，她趁着人们忙着吃吃喝喝走出酒会，陈远倒是非常听话得跟着她，到了门口，方天白扭头盯着他问“干嘛？”

　　“你不是让我跟着你吗？”陈远觉得自己老板今天特别的不在状态。

　　“我去卫生间。”

　　陈远立刻停下脚步，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回到了宴会厅。

　　方天白简单的补补妆之后，就坐在马桶盖上犯愁，她不相信许若年能凭声音做出什么判断，可是又觉得有些心虚，但此时此刻她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应对方式，问题她也不能就这么一直躲在厕所里吧，五星级酒店的厕所再高级可它也只是个厕所啊。她咬咬牙站起身，决定回去找陈远，先能混多久混多久吧。

　　刚刚走出卫生间的门，有人就挡在了方天白面前，她一抬眼，又是许若年。

　　方总，可否借一步说话？许若年一边说一边自然的伸手托住了方天白的后腰，这动作让旁人看起来非常绅士没有丝毫逾矩，但只有方天白能感觉到许若年的手上用了多大的力气在推动她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方天白设想了一百种可能，却没想到许若年会来这么一招，此刻的她连叫陈远的机会都没有，走廊里人来人往也不合适和许若年发生任何推搡，于是她只能尽可能的加快脚步，避免许若年的手推得她太紧。

　　就这样方天白一路被许若年推进的了电梯，许若年按了楼层按钮，电梯关了门，方天白立刻和许若年站开了距离，没等方天白想好怎么办，电梯门已经又开了，许若年又托住她的腰朝客房走去，他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走到一个房间前，刷卡打开房门，推着方天白走了进去。

　　从陈设和面积上判断，这应该是一个高级行政套间，许若年把方天白推到客厅中央，自己一转身走到方天白身后的沙发前坐了下来，他像欣赏一幅画作一样的望着方天白的背影，沉默片刻他使劲控制住自己的声音让人听起来仍然是淡然语调的说：“方总，你还是不打算和我说句话吗？”

　　方天白杵在那里，感觉后背都要着火了，她站不是，坐不是，走她估计她也走不了，那么张口对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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