绊念

　　再次醒转时，白紫嫣差点被吓了一大跳，身旁何时多了个大活人？居然还睁着大眼睛在瞧她！若不是对这双眼眸太熟悉，她的第一反应是，哪来的恶狼？
　　苏恒轻手拂过她的脸颊，明知故问，“醒了？”
　　她觉得脸颊被他抚摸得有些痒，但又不好多说，更没力气劈开他的手。只能假装无事，没话找话，“什么时辰？”
　　“大约是三更！饿不饿？”
　　白紫嫣本欲点头，思了思，却是违心地回答，“不饿！”

　　她的谎言总能轻易地被拆穿，或者说，有一种饿，叫皇帝认为她会饿。苏恒无视她的回答，翻身下床，很快端来一碗温热的粥。
　　鉴于他上次喂水的举动太过奔放，她至今担惊受怕。白紫嫣警惕道，“用瓷勺喂我，否则不吃。”
　　“你想到哪去了？”苏恒半扬嘴角，欲笑未笑，用瓷勺慢慢将粥喂入她的嘴巴，“这又不是水，不大好用嘴喂。不过，你若想，我也不介意。”
　　白紫嫣咽下温粥，想表出副生气的模样，义正言辞地反驳。奈何又觉得自己越正经，反而越像狡辩。念在他深夜喂粥，就暂且饶过一回。大人不记小人过地岔开话题，“天天只有粥么？明日，能不能改善点伙食？”

　　“想吃什么？”苏恒为显摆阔气，很想大方地表示，想吃什么都有。但立即意识到病人需忌口，补话，“辛辣酸甜，现在都不行！”
　　白紫嫣口味偏重，心情好时候，喜欢挑战变态辣、酸掉牙、苦到心等食物。不过，现下该是没有指望，“那，罢了！”
　　苏恒一边喂食一边安慰，“其实，你可以先说说。等养好伤，我会一一满足你。”
　　“真的？”一众美食立即像长了翅膀似的在脑中乱飞，她随便揪住其中的一个，咽了咽口水，“突然好想吃烤全羊啊！”

　　“行！”苏恒忍不住刮刮她的鼻头，取笑，“贪吃鬼！不过放心，你再贪吃，我也养得起。”
　　“我只是突然想起，有一回围坐在一起吃烤全羊的情境……”白紫嫣无视他眼中宠溺的目光，自说自话，“你那时说，羊肉味道一般，倒是几个在旁跳舞助兴的西域姑娘不错。”
　　苏恒将空碗放下，无奈回应，“明明是你一直追问我，西域姑娘好不好看？我说不好看嘛，你说我假正经。我说漂亮嘛，你说我重色轻友。反正横竖都是错，那只能点评不错了！”
　　她白了一眼，完全不承认有那事，“说得好像是我不让你讲实话似的，秀色可餐乃属正常。下次，你请我吃烤全羊时，也得请几个西域姑娘助兴。”
　　苏恒盯着她，不放过任何表达心意的机会，“我觉得秀色可餐的，从来就只有一人而已。”
　　白紫嫣愣了愣，受伤手臂冒出鸡皮疙瘩的感觉，颇难受。微转头，无言可对。她的伤口还在隐隐发痛，压根没心思跟他深入讨论并不想面对的话题。

　　苏恒早习惯她的装傻充愣，续续道，“等你养好伤，别说烤全羊，就是烤全狐，也行！”他摩挲着她的鬓发，“珍兽园有几只白狐狸，到时便宰了给你炖汤喝。”
　　“好好的，宰狐狸干么？”白紫嫣眨巴着眼睛发问，待问完后，又突然意识到他宰狐狸的原因。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被白狐伤过的事，所以欲宰些狐狸出气？

　　苏恒浅笑，“除了养过狐狸？还养过什么？那三年你在哪里过的？要不要我派人去将抓伤你的狐狸逮回来，给你出气？”
　　他故意让孟岚套些话，话是套出来了，可也套出了一箩筐的烦恼。他缺失她身边的三年，有太多没预料的事。她受过的苦，让他很是心痛。

　　还以为孟岚是个沉着冷静的人，想不到也是个大嘴巴，虽没让她一定要保密，但她也不能转背就告诉自己的主子吧！？白紫嫣不想继续谈下去，“皇上，没人跟你说过，不要跟病人聊太多？打扰其休息！”
　　“休息？你刚醒起，难道还想睡？”苏恒不问自躺于她的身边，“咱们说会话吧，其实，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白紫嫣斜视了一眼，弱弱表达不满身旁多了个人占地盘，“我虽不想睡，但皇上有自己的殿阁，有自己的妃子，呆在这过夜不合适吧。想说话，找你的淑妃去！”
　　“淑妃？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看到的样子。”他摸索到她的手，五指穿过紧紧握着，“合不合适，我做个皇帝，还不能自己决定？”
　　白紫嫣假装受痛大叫，“哎，你别碰我的手，不舒服！会牵动臂上的伤！”
　　他惊了惊，立即放开，不过须臾，又意识到被耍了。半撑起身子教育，“你这张嘴，愈来愈会撒谎了。乱说话的，可不是好娃娃，该受些惩罚……”
　　察觉到他脸上不轨的神色，白紫嫣立即打断，“别，我晓得错了。”她没伤的时候，便反抗不过他，如今弱弱一句认错着实显得无用。然无论是立牌坊还是假正经，她都该义正言辞地表达抗议，“不许胡来！”

　　他无语反驳，更不能霸王硬上弓，毕竟她有伤在身，不适合剧烈举动。可盯着她秋水般的眼眸，他的心思无法平静，轻轻触了触唇，“以后，别那么傻了！”苏恒不忍责备，但还是不得不说，“下次换药时，不许再逞英雄，用点止疼的药！”
　　被他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一下，她有点晕头转向，努力恢复常色，“放心，挨了一次，也够了。我没想再挨一次！”

　　苏恒眉间皱出两道深痕，“放心？我怎么能放心？连我母亲都要伤你，我还能放心么？”
　　她亦陇起眉头，“听说，你将太后困在殿阁内，不大好吧！”
　　苏恒无奈叹了口气，“母亲愈上年纪愈偏执，我其实已经没法猜透她。但我不能，再让她拥有伤害你的能力。”
　　白紫嫣理智与之分析，“可，那毕竟是你母亲。就算她对别人过分，也不会背叛你。但你现在的举止，像是背叛了她。没有一个母亲，能容忍儿子为了个不紧要的人……”
　　苏恒打断，“不紧要的人？你觉得，我只将你当做不紧要的人？”
　　她只是做对比嘛，毕竟太后是他的母亲，没有理由不比自己重要！她据理以争，“感谢皇上，一直对我厚爱。但我承不了你给的恩惠，你不该为了我伤害母子情分。”
　　“嫣儿……”苏恒实在不想跟她起争执，半妥协，“难道我一直庇护母亲，真的对她好么？一个人犯了错，没人去指责教导，真的好么？”
　　白紫嫣思了思，“不大好，但也别过了。”
　　“我晓得轻重！”苏恒叹道，“你能不能少管别人的事，且顾好自己！我现在，只在乎你，只想你快些好起来。”

　　白紫嫣与之说了会话，又开始犯困，赶了几次，都没将苏恒驱走，无奈只能任由其半拥入眠。她努力控制，还是没控制好与苏恒的关系，似乎他们又开始了纠缠不清的情感模式，或许原本就藕断丝连着，只是差个契机。她无法辨清这般下去好不好，但此刻脆弱的她，因他的陪伴，确实感到很温暖……
　　她再次醒转之际，身边已经空了，心底立即泛上一阵茫然，说不清具体什么感受。空白的脑袋转得很慢，不知道该思量什么。精神还未醒好，就被杵在眼前的一张诡异笑脸，吓得只想再次闭上眼睡去。

　　“姑娘醒了？”轻步走进的夏太医卸下医箱，直接挑明来意，“又到换药的时辰了！”
　　“啊，好！”白紫嫣真想自己抬手抹掉额上的冷汗，无奈手臂痛得慌，实难做那高难度的动作。她有前车之鉴，再不敢假逞英雄，“劳烦太医，给我些止痛的药。”

　　夏太医憋着满腔的笑意，腹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虽有心取笑，但也无胆说出来，端出一碗药汤送去。孟岚接过，缓缓给无法多动弹的姑娘喂完。

　　白紫嫣看着夏太医娴熟地处理，虽然不会感到疼痛，但盯着一道道歪七扭八的伤口，忍不住感概，“好难看！”
　　夏太医半安慰半显摆，“姑娘放心，用过我的药，将来伤口都会长好。虽不免留些痕迹，但至少比较浅显。”

　　“夏大夫医术高明，小的佩服。”白紫嫣顺着拍了拍马屁，将夏太医逗得一阵嘚瑟。而后，话锋微转，疑惑发问，“只是不知，为何楚王被医治了那么久，却还是没有成效？”
　　太医捏着一撮胡须摸了又摸，斟酌回应，“我只是医者，并非仙人。能医病，却不能医心。”

　　白紫嫣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苏明逃避到这般地步，真的一点都不愿面对？心底完全拒绝再度清醒？
　　“疯病不似你的刀伤，能对症下药！心病还需心药医，非草药能解决！”夏太医侃侃解释，“脑子出了问题，讲好治也好治，只要病人想明白，便会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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